“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呐!”劉翠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之前還覺得買的糧食有點多,怕入了伏天氣熱了生蟲子,現在可一點都不嫌多了,生怕不夠吃!“娘,別著急,咱家糧還夠吃一段時間,想來這些官兵也圍不了太久。”劉老漢擔憂的問:“三叔,你們那會也這樣嗎?”張秀才搖搖頭:“沒有,那次咱們鎮上雪災嚴重,後來疫病死的人不算多,其他幾個鎮子聽說比咱們這裏嚴重多了,但也沒碰上官兵過來封城。”“好好的,怎麽就封了城呢……”早飯是徐淵做的,這孩子一聽鎮子被封了,做的飯更節省了,鍋裏的粥幾乎能見人影,饅頭也從巴掌大變了小孩拳頭大小,裏麵還慘了玉米麵。大家倒是都沒什麽意見,眼下糧食緊缺,少吃點也比以後餓著強!吃完飯兩個孩子照常在院子裏讀書練字打拳,劉翠花則跟劉老漢去後院把那塊菜園子仔細收拾了一下。要是真封上幾個月,家裏的菜還指望這塊小菜園子呢。劉老漢叼著煙袋說:“把三叔接過來,真是接對了,如果沒有他老人家的提醒,咱們估計也要餓肚子。”“誰說不是呢,哪成想就這樣了……你那點煙省的點抽吧,眼下也出不去,過幾日抽完看你怎麽辦!”劉老漢一僵,把這茬忘了!*接下來幾天裏,陸續有人過來敲門,每次大門一響,劉翠花就精神緊張。大部分都是附近的鄰居過來借糧食,有的幾句話就打發走了。有的說了半天也不走,站在門口罵罵咧咧,好像別人欠他的一樣。還有人居然往院子裏扔東西的!破鞋破衣服,沾了屎的木頭棍,簡直惡心死個人!有好幾次劉靈芝都氣的忍不住想開門教訓他們一頓,都被徐淵攔住:“哥,咱們不能出去,萬一他們身上有疫病,被傳染上怎麽辦?”“這群人都瘋了嗎?”*鎮上的人的確快瘋了,圍城第八日的時候,已經有人餓的往外衝了。鎮上一共東西兩個出口,被官兵用木頭釘的柵欄圍住。晚上有人趁著夜黑風高,悄悄鋸開柵欄打算鑽出去。沒想到剛出來,見外麵居然點著火把,有官兵十二個時辰輪流把守!見到人官兵二話不說,直接拉弓就射,那幾個人連話都沒說就被射死了!後麵的人聽見慘叫聲嚇得撒腿就往家跑,斷了往外跑的念想。*其實鎮上有餘糧的人家也不少,大多都像劉家一樣,關起門來過日子,既不出去也不往外借糧,誰知道這城封到幾時,萬一自己家都不夠吃呢?秦家就是其中之一,他家開布莊的,家裏雇傭了七八個夥計,平日裏也備了不少糧食。後來疫病一起來,秦老板馬上高價囤了一撥糧,足足塞滿了後麵的幾間房子,夠他們吃一年都沒問題。這幾日不斷的有人過來敲門,求秦老板施舍些糧食救命。這些人黑天白天的蹲在秦家門口,又哭鬧的,秦娘子被吵的覺都睡不好,煩的她讓府裏的仆人拿了兩袋米,扔出去把人打發走。好家夥,這兩袋米可捅了馬蜂窩,米一扔出去,人非但沒少反而越來越多!“秦娘子,行行好吧!我們家已經斷糧三天了,再沒吃的就餓死了!”“秦娘子您大善人,再舍點糧出來吧!不用多,給一鬥就行啊!”“是啊,你們家這麽多糧食,隨便給點就夠我們活命的,求求你再舍點吧,以後我當牛做馬報答你們!”眼看著秦府的門關的嚴嚴實實,絲毫沒有再往外舍糧的意思,這群人漸漸瘋狂起來。“咱們這麽多年鄰居住著,你就真見死不救嗎?!你還有沒有良心!”“就是!這些年買你家的布,讓你家賺了多少銀子?如今要你點糧你倒是摳摳搜搜的舍不得了?”秦娘子氣得仰倒,合著好話賴話都讓他們說盡了!本來這糧就是他們自己拿錢買的,舍給他們是情分,不舍是本分,現在倒成了必須做的了。“把門鎖死,一袋米都不舍了!”外麵的人餓紅了眼睛,開始拿石頭砸門,其他人見狀也跟著效仿,很快木門就被砸的坑坑窪窪!秦老板聞聲趕過來,詢問發生什麽事了,秦娘子把事情一說。秦老板氣得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呀你!真不知道說你點什麽好,你若一直不給糧食,他們鬧騰幾日也就走了,如今知道咱們府裏糧多,指不定會使什麽壞心思呢!”“我哪知道會這樣……”秦娘子嚇得臉都白了,看著搖搖欲墜的大門,萬一真被砸開了,不光自家的糧食保不住,自己恐怕也得餓死!“相公,那咱們該怎麽辦呐?”眼下也不是互相埋怨的時候,秦老板趕緊把府裏的夥計叫出來,連夜加固木門,釘了木樁把門鎖嚴實。又命人沿著院子十二個時辰巡邏,一但發現有人爬牆放火馬上把人打跑!就這麽提心吊膽的過了幾日,果然有人夜裏偷偷往他家後院裏扔燃了火的木棒,幸好發現的及時沒有燒起來。仍舊把秦娘子嚇得半宿沒睡著覺,抹著眼淚嘟囔:“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隔壁的白金花仿佛認準了劉家有餘糧,天天過來敲門要糧,今日她不光一個人來,懷裏還抱著個孩子。孩子大概幾個月大,不停的哭,聽得人怪揪心的。劉翠花:“你快回去吧,我家真勻不出糧了,你去別家看看吧。”“嫂子,你忍心看著我們娘倆餓死嗎?看孩子的麵子就賣給我一袋糧吧!”白金花蹲下,從門縫塞進來一角銀子,大概有一兩多,若是平時足夠買幾袋米麵的,現在有錢都沒地方買。她家是真沒糧了,她丈夫去了三河鎮,是第一批染上疫病的,死在了醫館裏。家裏還有倆老人,年紀大了,幹的少吃得多,原本還有一袋米,也不知道節省著點,一個月不到就吃得見了底,這幾日米被她藏起來了,每天隻抓半把熬點稀粥喝,再過幾日怕是連稀粥都沒得喝了。劉靈芝聽著她的哭聲左右為難,若是隻有白金花也就算了,可她懷裏還有奶娃娃……劉靈芝站在旁邊聽了半晌,對著劉翠花搖搖頭,抬腳把門口的銀子踢了出去。別怪他心狠,眼下自保都困難,若是開了這個頭,以後可就沒完了。白金花撿起地上的銀子嗚嗚哭了起來。劉翠花歎口氣:“你這又是何苦呢?城也不知道封到幾時,眼下我把糧給了你,萬一我們家也不夠吃怎麽辦?難不成都活活餓死?你快走吧。”說完轉身進了屋。過了一會門外沒了白金花的聲音,隻剩下嬰兒的啼哭聲。徐淵聽著奇怪,透過門縫看了一眼,那女人居然把孩子扔下自己走了!“叔,嬸子那女的把孩子留下了!”徐淵大喊。“啥?”倆老人趕緊跑了出來,見門口放著個繈褓,裏麵的奶娃娃哭的臉通紅。“造孽啊!”劉翠花抹了把眼淚,若不是真沒吃的,哪個當娘的舍得把孩子丟下。“娘,這小娃怎麽辦?”劉靈芝趴在門縫看的稀奇。“罷了,既然留下了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先替她養著吧,左右一個奶娃娃吃的也不多,等疫病結束再把孩子送回去。”劉靈芝爬上樹望風,劉老漢悄悄打開門,趁著左右沒人趕緊把孩子抱了進來。孩子不知道餓了幾日了,哭聲都弱弱的,小臉瘦的幹巴巴的,一點份量都沒有。劉翠花怕孩子身上有疫病,趕緊把繈褓拆開扔了,一看居然還是個女娃娃……第二十章 一轉眼門口的柿子樹結了青澀的小果子,劉家的糧也漸漸見了底,由原來的三頓飯削減成現在的兩頓飯。今日一早徐淵去倉房舀米做飯,葫蘆瓢探進米袋,發現大米空了,旁邊還剩下最後一袋麵,也不知道這城什麽時候解封,這袋麵舍不得吃。徐淵歎了口氣,把米袋子拎起來往盆裏倒了倒,勉強倒出一把米,做粥倒是夠了。又舀了一點麵,給小丫做點麵糊糊吃。小丫就是那個撿來的小姑娘,白金花走的匆忙,也沒說孩子叫什麽名,劉翠花就一直叫她小丫頭。吃飯的時候,徐淵給大家盛好粥,劉靈芝那碗額外多舀了些米,自己則喝了一碗清湯寡水的米湯。這些日子吃的少了,眼瞅著剛胖起來的小臉又縮了回去。劉靈芝見徐淵碗裏清的能看見碗底,擰著眉不由分說的將兩人的碗換了個。“我不餓……”徐淵捧著碗弱弱的說。“我也不餓!”徐淵輕輕拉了拉劉靈芝的衣擺,見他真生氣了,隻能喝了下去。旁邊劉翠花和劉老漢歎了口氣,眼下也沒什麽辦法,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吃完飯劉靈芝也不搭理他,一個人跑到院子裏練拳,這一整天都沒跟他說一句話。晚上睡覺時徐淵終於忍不住推了推他:“哥,還生氣呢?”“我生什麽氣?”“我真不餓,雖然吃的少,但每日隻讀書不用幹活,消耗不了多少糧食。”劉靈芝翻過身,摸著黑把手伸進他被窩裏捏了捏他細瘦的胳膊:“你瞅瞅你都瘦成什麽樣了!快趕上你剛來的時候了!”徐淵握住他的手抿嘴一笑:“比以前好多了,跟你們生活在一起,餓也是快樂的。”劉靈芝心疼的把他圈在懷裏拍了拍:“傻樣!等鎮子解封了哥帶你吃好吃的,想吃什麽買什麽。”“我想吃肉。”“吃!哥領你去吃春風樓的烤羊腿,聽說那的羊腿是一絕!”“我還想吃糖人。”“給你買一堆,讓你吃個夠!”徐淵把頭埋進他懷裏蹭了蹭:“哥,你對我真好!”*這幾個月徐淵每日孜孜不倦的讀書,很快就把基礎的幾卷詩書都學完了。張秀才時常感歎,這孩子天生就是讀書的苗子,若不是趕上了這場疫病,去考個童生應該沒問題了。劉靈芝則是每天上午跟著念一會書,下午開始練拳。天氣漸漸炎熱,往往一套拳打下來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他便趁著劉翠花不注意偷偷脫了上衣打著赤膊練。終於有一日被張秀才撞見,老爺子愣了一下,心裏嘀咕:就說女娃不可能長這麽大個頭。突然有一天街上傳來一陣鑼聲把劉家人驚了一下,大街小巷裏傳來了叫喊聲:“朝廷賑災的糧食到了,安平鎮解封了!”劉翠花抱著孩子沒反應過來:“老頭子,外麵喊什麽呢?”“好像是解封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前段時間街上也有人喊過,打開門跑出去一看,才發現是有人瘋了。劉靈芝爬上柿子樹朝外看去,遠處大街上站滿了人,正在排著隊領糧食。“爹,娘!快去領糧,這次是真的!”朝廷好像永遠都慢半拍,冬天下雪的時候,春天來賑災,春天發生疫病,到了夏天才來賑災。鎮上的人病死的餓死的,最後僥幸活下來的一個個餓的麵黃肌瘦沒個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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