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突然地出聲。  莫驚春沒理解精怪的意思,隻是記下了精怪的話。  經過莫驚春剛才的試探,他大概理清楚這其中的經過。當初精怪說,它在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也有個人跟著一起過來,那個倒黴催的人,就是現在丟失了大多數記憶的陳文秀。而陳文秀在早期剛出現的時候,那些記憶還斷斷續續暫存,因著是兩個時代的問題,她變得有些瘋瘋癲癲……而恰是在這時候,陳文秀遇到了明春王。  明春王是個善於把握機會的人,顯然,陳文秀所講述的東西,和她所表露出來的能耐,都足夠讓明春王升起覬覦的心思。  而在精怪處理完所有的錯漏時,陳文秀已經遺忘了大部分的記憶,並且隻記得其中一小部分的內容。而這是明春王所需要的,他雖不知發生了什麽,卻是將錯就錯,借著陳文秀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將其囚禁在自己身旁。  看著是為她好,可實際上,是為了自己將來鋪路。  這世代,女子若是嫁人為妻,夫君便可以順理成章地掌握她的所有。  除非是世家女子,才多少掙得一些話語權。  不然,若是遇到明春王這樣的豺狼,就會被得分毫不剩。  莫驚春和明春王不歡而散。  他沿著冰冷寂靜的囚房走到了盡頭,看到站在那裏的陳文秀。  莫驚春一點,一點地將他的猜測,和明春王所表露出來的意思說了出來,當然沒有提到精怪的存在,隻是暗示了陳文秀的記憶會消失,和她所記得的那些知識有關。  陳文秀站在那裏沉默了半晌,笑著說道:“我總覺得,這樣的局麵,似乎在從前看過很多次。”像是在看雜書,或者是小說那樣……那些東西帶來的熟悉感,仿佛都成為一種經典的套路。  可當這套路,套中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時候,陳文秀還是有些古怪的感覺在心頭。  莫驚春:“如果女郎還在糾結自己的來曆,那或許不妨再往外思考些,一切不可為之事,或許便是真的呢?”  陳文秀倉皇地看著莫驚春,像是自己心中的猜想被猜中那樣荒謬可怕。  好半晌,她才囁嚅地移開腦袋,“我什麽都不知道。”  她的聲音壓得低低,像是一隻害怕的麋鹿。  莫驚春笑了笑,輕聲說道:“女郎莫怕,這世間奇跡的事情少有,但不是不能有。誰也不能保證,什麽時候就會遇到,不是嗎?”他溫和的聲音,讓陳文秀不再那麽瑟縮,下意識看向莫驚春。  “莫尚書,您剛才所說……”  她還沒說完,突然收住聲音。  陳文秀歎了口氣,複笑了起來,“您說得沒錯,其實糾結這個東西,也沒有用。不管究竟是怎麽回事,眼下我在這裏,我站在這裏,這就已經是我的時代。您說得對嗎?”  在聽到“時代”兩個字的時候,莫驚春便知道,陳文秀已經有所感覺。  他微微頷首,不再言語。  陳文秀福身,朝著莫驚春恭敬地拜倒了下去。  這或許是她在此間,第一次真心實意地行禮。莫驚春緊蹙眉頭,雙手虛虛扶著她,但還是不得不看著陳文秀拜倒了下去。  陳文秀笑:“這並非是行禮,我隻是謝過您。若非是您,從一開始,我或許也不能活下來。直到現在,您仍然助我良多,莫尚書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莫驚春搖了搖頭,還是上前一步,將她給攙扶起來,“我曾說過,是我該謝女郎,而不是女郎來謝我。”  薛青不耐煩地從左邊走了過來,“你們謝來謝去的,難道就不覺得客套生硬?”他的聲音幹巴巴的,倒是比在場的所有人都顯得生硬。  “啊啊啊——”  莫驚春和薛青同時看向深處。  一聲若有若無的慘叫聲起,聽不清楚,但不管是莫驚春和薛青,都忍不住緊蹙眉頭,而陳文秀的聽力不比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但也蹙著眉頭說道,“這是……”  薛青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是其他人在審問犯人。”  莫驚春沉默了片刻,“該不會這麽湊巧,也是王爺吧?”  薛青:“說笑了,王爺可是宗親。這刑罰不上皇親國戚,您也是知道的。”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看起來對這件事很不滿意。  莫驚春再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他將陳文秀送回了女子學院,待她回去後,這才在坐在馬車內沉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神色有些沉鬱,片刻後,吩咐車夫回去莫府。  陳文秀經此一事,對明春王的興趣大打折扣。  但也因著明春王被關押,而且幾乎不可能出來這一個前提,陳文秀無需再掩飾她的身份。  柳紅也曾勸說過,“雖然明春王的事情已算是結束,他既入了天牢,就不可能活著離開。但是,您在外的身份,誰也不知道您到底是誰。可要是您露出了真實的相貌,那些還記得您的人,勢必是要攻擊您的。”  陳文秀卻是不在意,“我不是官員,也不是什麽出眾的人物。就算我走在大街上,遇到一二個熟悉的人,隻要我不肯承認,難道他們還能逼著我承認不成?這世上既然沒有這樣的道理,那我想要坐回我自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第二日,陳文秀從房間裏爬出來的時候,正是睡眼惺忪,困頓不已。  從她門口經過,正端著水盆要去打水的學生吃驚地停住動作,不斷地打量著這個奇奇怪怪,從院長的房間裏走出來的嬌小女子。隻見她穿著院長的衣服,看起來極其年輕嬌小,那巴掌臉看起來就沒有二十歲,總歸是稚嫩的模樣。  “你……”  學生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後蜂擁而來的學生急匆匆的,“徐娘,你再不快點,我們就不等你啦。”  “三娘,小心前頭。”  “那是誰?”  十來個人小步走了過來,畢竟院長的房間,是她們要經過的必經之路。  她們十來個人圍著,站在走廊的中間,茫然無措地看著陳文秀。  陳文秀在二十來隻眼睛的注視下逐漸清醒,“你們等在這裏幹嘛?還不快點去梳洗?”  “是院長的聲音?”  “院長?”  “不會吧,院長看起來都沒有我大。”  “是院長?”  外麵吵鬧的聲音,將昨夜晚睡的鄭雲秀給折騰起來。她懶洋洋地推開窗,倚在窗台上,半睡半醒地說道:“你們幾個小的聚在此處作甚?難道是忘記張夫子還在前頭等著你們嗎?”鄭雲秀本就長得貌美,那慵懶漂亮的模樣,看得其中有幾個女學生忍不住紅了臉。  “鄭夫子,院長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終於,最開始走來的那個學生囁嚅著說道,抬手指了指已經徹底清醒過來的徐文秀。  不對勁?  鄭雲秀和陳文秀的房間是對門,那些學生剛好擋在她們兩人的中間,所以鄭雲秀第一時間也看不到到底是什麽情況。她挑眉,在那些學生中辨認了一下,最終落在一張熟悉又嬌小的臉龐上。  鄭雲秀微微睜大了眼。  ……她,這,這不是明春王妃?  沒錯,鄭雲秀是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畢竟當初明春王娶妻,而且還是先斬後奏的消息,幾乎傳遍了京城。  處理此事的人,還是當時身為宗正卿的莫驚春。  原來,陳院長,就是明春王妃嗎?  就在此時,從屋頂上傳來一把懶洋洋的聲音,“這有什麽好稀奇的?不過是帶了麵具,又不是人皮的,也不是換了頭。這麽好奇作甚?要不要上來陪我吃酒?”  陳文秀正聽著學生們好奇的嘰嘰喳喳,就聽到了屋簷上的話。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鄭明春,鄭大夫子,您是學不會走正門嗎?還是說,這進來的幾步路,會累死你?”  聽到院長和夫子在吵架,那些學生趕忙就溜走了。  她們很喜歡孺慕陳院長,但也蠻喜歡鄭夫子……不管是哪一位,所以,還是不摻和了。當然,若是鄭夫子欺負陳院長,她們這些學生,當然是站在院長這一邊的。  待學生們離開,這庭院才算是安靜下來。  鄭明春不情不願地給家丁拽下來,手裏還捏著酒壺。陳文秀的臉色難看,幾乎要破口大罵,“不要在學生麵前吃酒!”她生平最恨醉酒的人。  “所以,我這不是躺在屋簷上了嗎?”鄭明春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是有一樁好消息……不,應該是兩樁。”他神秘兮兮地比劃著手指。  “鄭天河死了。”  鄭明春驟然說道。  鄭雲秀愣住。  鄭明春前些天已經定下了罪名,正是要流放的刑罰。鄭雲秀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去送信,就乍然聽到這個消息。  “……是,怎麽回事?”  “暴斃。”  鄭明春的手指捏著酒袋子,歡呼似地繞了一個圈,然後停在陳文秀的身前。  那一身酒氣,讓陳文秀不喜地避開了些。  “第二樁嘛……”  “你是想說,林歡回來了。”  鄭明春定定地看著陳文秀,忽而咧嘴一笑,“看來,明春王回京的那一天,你也在場。”  陳文秀在心裏嗤笑,那樣算是“回京”嗎?  那怕是明春王這一輩子裏最是狼狽的時候。  即便是在他身邊的時候,陳文秀其實多少是能感覺到明春王那種居高臨下的冷漠。他看著溫和內斂,是天下聞名的木匠王爺,是沒什麽人會關注的普通郡王……可也同樣是他,利用陳文秀,懷揣著遠大的希冀,帶著顛覆王朝的願望,還真真付之行動,造成了百姓顛沛流離的痛苦……會有那樣的欲望,明春王就算再怎麽偽裝,也是無法假裝得了那猙獰的一麵。  “林歡……他還好嗎?”  陳文秀道。  “他想見你。”  鄭明春沒再裝神弄鬼,從懷裏取出了一封信,然後遞給了陳文秀。  …  正始帝站在月下。  清輝的月光散落在樹梢,在庭院,就如同水鋪開一層淡淡的銀白。帝王身上的殺氣逐漸收斂下來,抬手摸了摸脖頸,歪了歪脖子,“劉昊,準備得怎麽樣了?”  劉昊欠身說道:“陛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在妥善進行中。”  他頓了頓。  “您不打算將此事告知莫尚書嗎?”  他試探著問。  正始帝笑了笑,“你覺得夫子會答應嗎?”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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