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沒有顫抖,甚至聽起來,非常平靜,“您既然為此感到高興,那又為何不能接受小人偶?” 他將話題給扯了回來,遠離那危險的存在。 公冶啟撇了撇嘴,冷淡地說道“寡人隻是覺得,它和您並列在一處的時候,突然有些礙眼。” 莫驚春奇怪地挑眉,之前不還是拿著那小東西玩弄得高興嗎?怎麽轉瞬又覺得這東西有些礙眼? “一個假貨,又怎麽能夠和夫子並列存在?”公冶啟興意闌珊,兩條大長腿試圖去勾莫驚春的衣裳下擺,被莫驚春不自覺地挪開了。 公冶啟扁扁嘴。 那些凶煞之氣散去,隻露出一雙黑沉的眼睛看著莫驚春,仿佛像是一頭凶巴巴、卻又可憐兮兮的巨獸,在家門外徘徊了幾次而不入,所以捂著腦袋趴下來,隻露出個圓滾的大腦袋,正試圖擠進去。 莫驚春恍惚地想到,他是瘋了? 陛下有哪裏值得同情,值得憐愛? 真正值得同情的人,難道不是他自己嗎? 盡管通了地暖,但到了春日,莫驚春就已經讓人停了下來,如今在這寒春時節,再厚實的地毯,都擋不住源源不斷冒上來的冷意。他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遲來地感覺到了腳趾的冰冷。 他疲倦地閉上眼,抱著膝蓋坐在那裏,“陛下,臣需要些時間,您還是走吧。等再過幾日,興許就沒事了。” 莫驚春情知自己在許多事情上,總是容易讓步,可是正始帝那一夜的做法,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他不知道…… 再退下去,自己會變得如何? 會徹底墮落下去,破敗不堪? 他終歸要維持住那做人的最後一點顏麵,盡管這身體已經徹底壞掉,就像是個不知羞恥的貪婪玩物,可是那些莫驚春都可以當做是情人間的……戲弄,可有的終究是不能。 公冶啟一時無話。 莫驚春也不想動,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昏昏沉沉間,他險些就這麽睡過去,但不知怎麽回事,他忽而聽到一種奇怪的動靜,那像是…… 莫驚春猛地睜開眼,正看到大片的黑暗朝著他撲過來。 “夫子,您總是太心軟。” 行軍打仗的人都知道,如果要捆住你的敵人,在捆住他的雙手胳膊後,不僅是要捆住手腕,最好連手指都連根捆住。隻是這樣一來,時間久了的話,手腕和手指就有可能因為來不及鬆開而變得腫脹發黑,不得不截肢才能救活。 莫驚春在捆住正始帝的時候,並沒有采取這兩種,而是用腰帶捆住了他的胳膊上臂,將兩隻胳膊都反剪在背後。盡管莫驚春的腰帶足夠堅韌,可是這種束縛的法子,隻需要給足夠的時間……總是可以掙脫的。 莫驚春被迎麵而來的黑暗撲到,還來不及後怕畏懼,便聽到公冶啟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透著輕笑,和詭譎的蠱惑,“夫子,您害怕的東西,寡人會逐一為您清除幹淨的。” 他滑了下去,捏住小腿肚揉了揉。 不多時,莫驚春捂著臉,被古怪的觸感刺激得有些哽咽,“您不也是其中之一?”陛下跟瘋了似的,那樣的地方,也可以……太髒,他嗚咽著想說話,真的有些…… 公冶啟歎息了一聲,感受到夫子的情緒,最終沒再動作下去。 而是從下麵爬上來,有些水潤光澤的臉蹭了蹭莫驚春的肩頭,“是呀,您說得沒錯。” 他想了想,突然又快活地拍著手。 帝王的手指撫弄著莫驚春脖頸處的布條,忽而,莫驚春感覺,有一個沉重的東西落在了他的手裏。 他下意識緊握,發現那像是一個……圓圈? 陛下雖然壓得莫驚春爬不起來,但側過頭去的力氣,總歸是有的。 莫驚春看到了那個東西的模樣。 說是圓圈,也有些奇怪,那看起來有點像是孩子歲數小的時候,會套在脖子上的金項圈。 但是怎麽看,都小得出奇。 就算是小孩,也是需要大大的一圈,才能套在脖子上,垂下來,晃晃悠悠的。 這確實是個項圈。 還是個看起來異常狹小,透著冰冷觸感的項圈。 跟之前在東府看到的那些束縛的器具,那些鐵鏈,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摸起來圓潤。 如果不是這冰冷的觸感,他或許都想象不到這是什麽感覺。 莫驚春推了推陛下,表達了想要起來的念頭。 陛下看起來,好像比之前更好溝通。 公冶啟不情不願地將莫驚春給拉起來,嘀嘀咕咕地說道“就算是舔也不成?”莫驚春背後驚悚,有種奇怪而詭奇的無奈,陛下總是在讓人恐懼的同時,又驀然覺得荒謬而好笑,“不成!”他先是這麽說,然後略顯尷尬地調整了自己的姿勢,因為剛才陛下不僅咬了他的腳,還吃了……所以到底是有點反應的。 “這是什麽東西?” 莫驚春看著那個東西,下意識想起之前正始帝下意識的觸碰,他是摸了哪裏來著? 莫驚春突地驚悚,猛地捂住喉嚨! 公冶啟看著莫驚春的眼神黑沉得可怕,仿佛在他的眼底正有一道漩渦。他在莫驚春意識到的瞬間,抓住他的手腕,強迫著往前移。 ……往前? 這是個出乎莫驚春意料的答案。 但莫驚春猛地反應過來,臉上露出更加驚悚的神情,原本已經足夠用力的手指變得更加緊繃,更加用力往會拉。 不,這不可能,不應該! 莫驚春的臉色脹紅,跟公冶啟較起勁來。 瘋了!當真是瘋了! 陛下在想些什麽?! 公冶啟朝著莫驚春笑,那笑容如此溫和,仿佛他們眼下不是在奇怪地角鬥,而是在欣賞著什麽有趣的東西。 莫驚春想,或許陛下真的是在欣賞著他這無用的努力? 他絕望地看著陛下一點點,一點點地將那項圈靠近帝王的脖頸,那冰冷的東西在觸碰到陛下的脖子後,莫驚春總算意識到,為什麽剛才他在摸著那東西的時候,會覺得有一個缺口。 那當然需要一個缺口。 不然要怎麽將這個東西戴上去呢? 莫驚春驚悚地想。 他下意識掙紮起來,試圖將手抽回來“不,陛下,這不能……” 手指用力到發白,甚至幾乎痙攣。 哢噠—— 無聲無息的響動,那冰冷的項圈貼合在公冶啟的脖頸上,嚴絲合縫,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莫驚春“親手”,給公冶啟套上了項圈。 帝王笑了笑,然後朝著莫驚春爬了過來,坐在他的腰腹上,抱住他的頭顱吻下去,而就在那一刻,莫驚春已然呆住,隻能任由著過公冶啟動作,露出有些絕望而恐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麽難以阻遏的瘋狂,將他們兩人死死糾纏在一起。 正始帝在唇舌纏綿間,低低笑道“這樣不好嗎?” 眼底的猩紅恐怖而粘稠,如同詭譎的暗影,“現在,寡人隻屬於您。” 莫驚春怕的不便是徹底的失控,無法掌握自己嗎? 那種瘋狂的感覺,讓他再見到陛下,都會忍不住驚顫,那公冶啟便將自己獻上,讓莫驚春親手給他戴上這烙印。 公冶啟饜足地笑起來,捉著莫驚春的手指,一點點摸了過去。 那冰冷的觸感,冷得讓人發顫。 ——莫。 ——驚。 ——春。 刻在其上,隱晦的,獨屬於夫子的印記。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色昏暗, 隻得一絲淡薄的光亮,冰冷的清晨,大皇子是被衛壹給叫起的。 他在被褥中翻動了兩下, 最終還是慢吞吞爬了起來。 貼身伺候大皇子的人,都是衛壹。 衛壹本來就出身宮廷,盡管已經好幾年沒做過,但幫著大皇子穿戴衣物,準備雜事時, 還是非常順手。 大皇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任由著衛壹動作, 然後就自己邁著小短腿去洗漱,這就不假人手了。 他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然後特地用冷水漱口, 打了個寒顫。 “莫尚書可是起了?”大皇子含著笑,“昨夜的事情,若不是莫尚書出手相救,怕是悔之晚矣。昨夜小兒有些莽撞,卻是忘了表達心中的謝意,實在是有些對不住。” 衛壹欠身, “大皇子,郎君還在洗漱, 若是您想過去, 小的可為您引路。” 大皇子微微一笑, 便讓衛壹走在前頭。 莫驚春安置大皇子的地方並不遠, 走幾步路就到了, 方才大皇子說的那些話,更多是客氣。衛壹在心裏感慨,即便宮中隻得了大皇子一個,可是這說話的能耐,便是比旁人精明了些。 他六七歲的時候在幹嘛呢? 反正就算是在暗衛裏垂死掙紮,卻也是沒有這個腦子和心力。 大皇子緩步走在衛壹的身後,看著他若有所思。 這人,應當是宮內出身。 一個太監,又怎麽會出現在莫府? 宮內的宮女和女官或許還有可能出宮,可是太監卻是得老死在宮內的,除了幾個立下大功,晚年可以榮養著的老太監外,從來都沒有過外放太監的習慣。 “大皇子,到了。”衛壹停下腳步,行禮說道。 而此時,透過微亮的屋內,可以看到些許走動的人影。墨痕正從屋內出來,一下撞見他們一主一仆,微微一愣,而後欠身說道,“大皇子。” 屋內的莫驚春聽到了墨痕說話的聲音,揚聲說道:“墨痕,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