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帝一本正經地想, 他這是好生探索。 以免,日後夫子還不知道自己的極限。 ………… 他將玉石隨手丟到水盆裏, 而後照料著小人偶好生清洗, 再穿上一身素袍, 係好腰帶,又放其在枕頭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帝王的錯覺, 他總覺得這小東西,變得更柔軟了些? 不管是四肢, 更像是…… 他偶爾抱著這小東西, 都有種錯覺, 就像是這小人偶,是活著的一般……這種奇怪的錯覺,有時候就像是一種詭異的暗示。 就仿佛這存在,當真是半身。 是莫驚春的半身。 正始帝眼眸幽深,手指撥弄著小人偶的手指,不可否認,小人偶的存在,某種程度上安撫了帝王貪婪不歇的惡念,但…… 得隴望蜀,替代的東西,總歸是替代。 帝王的大拇指擦過下唇,稍顯粗魯地將特製的被料蓋在小人偶身上,仿佛也蓋住詭譎的念想。 不多時,劉昊敲了敲殿門,入內說道:“陛下,何明東回來了。” 正始帝眼前一亮,沉聲說道:“宣。” 何明東是個相貌粗獷的男人,長得三大五粗,光是在那一站,就特別有氣勢。他穿著灰撲撲的衣物,如果不是他腰間的掛牌和依稀辨認出來的模樣,劉昊都快要認不出來這人居然是何明東。 早些年,何明東還在正始帝的身旁做武侍讀的時候,看起來還是白白淨淨,頗有些文雅書生的氣質,如今卻是頂得上兩個柳存劍那麽壯實了。 何明東在偏殿候著,被劉昊引進來後,當即就跪了下來,“卑職何明東,拜見陛下!” 十來年了,何明東在正始帝登基的時候都沒有回來,如今這一拜下,卻是連眼睛都紅了。 正始帝親自扶起了何明東,笑著說道:“哭啼啼作甚,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寡人可是好些年都沒看到你,如今這麽一瞧,你可算是成為你想要的模樣。”何明東忍不住憨厚地笑了笑。 這倒是有點從前的樣子。 何明東早些年對自己白淨的樣子特別不滿,可是無論他怎麽鍛煉,許是年紀還小,還沒到張開的時候,看起來總是跟文弱書生沒兩樣。但他身手不錯,不然也成不了正始帝的武侍讀,就是平常總愛在沒事的時候往死裏錘煉……如今這麽一瞧著,卻是和從前的模樣相差甚大,反倒是得償所願。 何明東雙手抱拳,長身一禮,“陛下,卑職總算不負所托,找到了叛軍的大後方所在,在回來之前,已經修書一封,送往莫大將軍處。” 正始帝淡笑著說道:“你是如何尋到的?” 何明東:“明春王對此非常小心,從不泄露。但之前莫大將軍切斷了他們的糧道,斷了叛軍的糧草。他們為了能夠奪得足夠的糧食,去騷擾了沿途的城鎮,結果引起了恒氏等世家的反應,故,為了遏製這種局麵,他們不得不另行開辟糧道,確保糧草的安全。卑職在他們周近潛伏已久,發覺了他們周轉的途徑,為了能夠暫時應付前線的需求,他們另取捷徑,走的,確是他們運輸軍器的道路。盡管隻得了一次,但已經足夠了。” 何明東順藤摸瓜,在附近潛伏了許久,又摸著他們行動的脈絡,將左近的聯係全部給帶了出來。 明春王很謹慎。 他的大後方沒有放在他的封地附近,反而是在一處極其凶險的山崖下。名為曲靖山下。而且,曲靖山有一處異常凶猛的山賊,來往掠奪謀殺商隊,在過去幾年前,闖出了赫赫威名。 附近的官府多次試圖追捕這夥賊寇,卻屢次失敗。 故,敢於去曲靖山的商隊也逐步變少,除非是不得不從那走,卻也得雇傭鏢局的人才剛嚐試一過。 正始帝若有所思,手指捋著腰間的小毛球,淡淡說道:“劉昊,雷老大那一夥人,出身是哪裏?” 劉昊臉色微白,欠身說道:“出身,曲靖山。” 這便對上了。 明春王怎麽會無緣無故地給雷老大這群人送兵器呢? 聯係他們的是林氏不是嗎? 明春王又是從哪個渠道知道的? 或者,從一開始,這些賊人就是明春王的自家人呢? 這不過是左右倒右手的事情。 正始帝玩味笑了起來,“不管是明春王,還是林氏,他們會勾連上,這本就有些問題。曲靖山……依著莫廣生現在的兵力,如果要僵持住明春王的炮火,再分頭去剿滅曲靖山本來就不容易。” 他看向剛回來的何明東,“累嗎?” 何明東微愣,旋即明白過來,露出一個憨厚,又帶著煞氣的微笑,“卑職,正求之不得!” … 莫驚春在床榻上翻過來。 片刻後,他又翻過去。 正在屋內伺候的墨痕忍不住笑著說道:“郎君,您這模樣,可真像是……”他的話還沒說出來,就先被笑意給吞沒了。 莫驚春慢吞吞地說道:“像什麽?” 墨痕:“像在烙餅。” 鏟子往下一鏟,然後順手就將人給翻了過來。 莫驚春:“……”他慢慢坐起來,感覺身子都是鬆軟。 他剛沐浴過,墨發帶著淡淡的水汽。 盡管已擦幹,但多少帶著水潤的濕氣。 他有點累。 下午那突如其來的歡愉,帶著試探,和焦躁。 那種詭異分明的觸感,讓莫驚春幾乎說不出話來,可不管是從哪個層麵來說,都讓莫驚春精疲力盡。 也在無形間,點燃了莫驚春心裏的一把火。 莫驚春倦倦地蓋住衣襟,看向墨痕,“去準備馬車。” 墨痕微訝,“郎君要去哪裏?” 莫驚春磨了磨牙,散漫地說道:“姬府。” 姬府? 墨痕反應過來,是東府。 他不敢再言,退下去準備。 莫驚春默默起身,步到屏風後,取著衣裳在換。手指下意識停留在小腹處,沉默了片刻,他無聲無息地按了按,沒有感覺,就連……其實也毫無痕跡,就好像,一切都隻是莫驚春自己的錯覺,才會有那一場極。 他閉了閉眼,看向角落裏擺著的銅鏡。 片刻後,莫驚春平靜地移開眼,讓衣裳蓋住了自己。 他慢悠悠地出門,給家中留下口信,今夜會友,或許不會回來。然後,莫驚春上了馬車,靠在車廂上,慢慢閉眼。 車輪滾動,駑馬噠噠。 出了這條安靜的街道外,便是稍顯喧囂的坊市,莫驚春閉眼傾聽,像是聽進了人間煙火氣。他的手指搭在膝蓋上,慢慢地敲擊起來,像是無聲無息的節奏。 馬車一路往東去,除了車頂外掛著的牌子,幾乎看不出來這是莫家的馬車。 低調而沉穩,看不出半點奢靡姿態。 在這輛馬車過去的時候,街邊茶攤上,正坐著好些個大漢。 為首的那人在看著那輛馬車上的印記,雙手捧著茶,遙遙朝著那遠去的馬車敬了一杯。他如此動作,卻是惹得身旁的弟兄奇怪,“徐兄,你這是為何?” 徐鳴將茶一口悶下,大笑著說道:“那是莫府的馬車。” “莫家?”身旁有人說道,“是最近坊間傳聞的那個?” “那不然,這天底下,哪裏再來第二個莫家?”人高馬大的徐鳴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對莫家人尊敬些。” “莫飛河在邊關打仗,莫廣生在關內抗擊叛軍,莫驚春在之前陛下遇襲時力挽狂瀾,穩定朝綱,都是人中龍鳳啊。”另一人歎息,“我聽說,那莫家小子,好像也去了水軍?” “可我聽說,那莫驚春可不是什麽良善人,最近京城中鬧得沸沸揚揚,可不正是他引起來的麻煩嗎?” 徐鳴正色說道:“我和莫驚春接觸不多,可我也曾與他有過幾麵之緣。我這命,可以說是他擔保下來的,而我也曾親眼看過他待陛下的忠誠。不論外麵的風聲如何,在我徐鳴這裏,莫驚春便是大大的好人。” 他拍著胸脯說道。 … 東府。 莫驚春下馬車的時候,揉了揉鼻子。 他總覺得有些癢癢。 等抬頭看著掛著姬府門匾的府邸時,閽室內早有人急急步了出來,欠身行禮。 莫驚春平靜說道:“勞煩府中,準備湯泉。” “喏。” 莫驚春緩緩步入東府,稍顯寂寥的庭院蕭瑟,清掃幹淨的道上,又有白雪緩緩飄下,蓋住了去路。 他踩著那還未沾染痕跡的素白,留下了一連串的印記。 長樂宮內,正始帝微蹙起眉,看向正坐在“東府”內看書的小人偶,緩緩說道:“夫子,在東府?”手指敲了敲桌麵,將奏折放了下來。 正始帝看了眼現下的時辰,已經到了下午,再是晚一些,都該是膳食的時辰。 夫子在此時外出,而至於東府,本來便是不合邏輯的事情。 且,不入宮,而在東府,夫子……想試探什麽? “準備出宮。” 正始帝慢吞吞說道,不管是為何…… 見一麵,總會知道。第一百零六章 郎君進去的時間有點長。 守在外麵的墨痕心道。 即便是在東府, 他們這些身為莫驚春侍從的人,也是不受限製的。 莫驚春的身份特殊,這些知道正始帝和莫驚春關係的人都清楚, 保守秘密,才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盡管墨痕曾經多次在私底下感慨, 依著正始帝的獨占欲,是怎麽忍受這藏於暗處的關係?但衛壹曾笑話他傻,上位者的想法, 他們怎麽猜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