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往聽人說,美好到了鼎盛必然會衰退,就像月圓了終究會有缺,潮漲必然也有潮落,眼前的女人,如此的品貌,如此的才情,上天似對她投注了太多的心思,而後卻又將她遺忘在一處,仍她遭受接連的霹靂,接連的打擊。


    昨晚的事她隱約有些知曉,皇上對她說了許多傷情的話,流穂想就算主子心中就算尚沒有完全存了皇上,她聽了那些話也該傷心了,但她不知皇上對她多用心,流穂都看在眼裏,卻無從告訴她……如今看來,主子對皇上也並非全無感情……


    千寧兒拍了拍流穂的肩膀:“想什麽呢,愣神那麽久?”


    流穂怔了一怔,低頭朝千寧兒揖了一揖道:“娘娘,奴婢失禮。”


    千寧兒啞然失笑:“你忘了,我早已不是什麽太妃了,你還這麽多規矩。”


    流穂又服了服:“娘娘永遠是奴婢的主子……”流穂話說得四平八穩,語調平淡,是她一貫的作風。


    這話……讓千寧兒想起了子翎,她也曾握著千寧兒的手說過,要娘娘永遠都做她的主子,她搖了搖頭,最近不知是不是因著肚子裏懷了孩子,變得總有些多愁善感……


    流穂扶著她踏上馬車,一片白霧之中,突然有刀劍的聲音傳來,流穂扶著千寧兒的手頓了頓,轉身對千寧兒道:“娘娘,快上去。”


    她說著自己卻轉身往那霧中走去,千寧兒伸手拽住流穂的袖子道,定定的看向她道:“流穂,你認我是你的主子麽?”


    霧氣中廝打之聲更甚,她不知為何千寧兒這般問,心裏記掛著皇上的安全,極快的點了點頭,又道:“娘娘,你現下身子不方便,要盡快離開這。”


    千寧兒似乎並沒有聽見她說話,隻看著她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在瞞著我,那次宮變是不是沒有平息,現在朝局如何?”


    流穂怔了怔,主子或許心裏早有疑惑,但她卻不能說,她這一愣之間,千寧兒已經從馬車上下來,往刀劍聲響的方向趕去,她心裏不知為何沒來由的一陣慌張。


    霧氣很大,遮擋了視線,流穂緊緊的追上去,想將她勸回,卻看見她一轉頭時一臉淚痕,她跟著主子的時間已是不短,卻極少見她流淚,現下她雙眼猩紅,努力掙開流穂鉗住她的手道:“皇上……是不是也被囚禁在這裏了,他臉上的傷……”


    之前的許多她從未注意過的細枝末節一一在腦海中閃過,她恍然想起,潯炆昨夜離開時,她屋子裏奇怪的氣味,因著混著安息香,她並未辨認的出,現在想來,那是血腥的味道,他來時臉色便不大好,他受傷了……且那傷絕不是他臉上的一點皮外傷……


    流穂覺得自己此時應該如之前一般,在主子的後頸上劈一掌,讓她昏迷過去,但她看著主子的神情,心裏有些一直壓抑的東西卻有些忍不了了,她放開千寧兒的手,卻看著她的眼睛道:“娘娘,皇上他希望你能安全,有些事情……”


    她還未說完,千寧兒已經快步朝裏麵跑去,她恍惚間似看到了潯炆的身形,流穂連忙跟上去,刀劍在她們耳邊磅礴而過,她努力向上爬去,身體似乎處於本能,能清晰的聽到自己有些慌亂的鼻息。


    大霧遮擋了視線,她爬上最後一級石階時,雙手和雙膝已經跌得滿是傷痕。


    她看見潯炆遏住中椿的脖子,手上的刀刃泛著冷寒的光,有人潛到他背後,舉起的彎刀朝他脊背處劈去,他的身形猛然一陣,鮮血撒在他的臉上,他迅速側身揮刀,又有劍從他肋骨處劃去。


    她看見潯炆側過的臉上全是猩紅,霧氣從她耳邊似乎在遊動,她隻是拚命的向前跑,流穂卻不知為何,沒有了蹤跡,她的手被突如其來的拽住,下意識的想要甩脫,卻在抬頭間看見了拓允那張溫和的臉。


    千寧兒有一瞬的愣神,黯然的眸子裏閃出了一道光亮,她抓住拓允的手道:“拓允,皇上有危險……”她用手指著那場廝殺的山崖,拓允隻牽著她的手,檢查她手上的傷勢,似乎並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他那張臉看上去依舊俊朗,溫和,卻在一片霧氣中讓千寧兒感到了一種陌生,她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道:“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拓允將她手心的細沙挑幹淨,從自己錦服間撕下一塊布纏在她掌心道:“寧兒,怎麽這麽不小心……”


    她冷然的抽開了自己的手,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轉身往前跑去,身形卻被周圍的人擋住,她上前拔下一個侍從的刀抵在自己脖頸上,看著拓允道:九王爺,讓開。”


    她的眼裏擒著寒霜,看著拓允的眸子時不帶任何表情,周圍的人都愣住了,拓允亦有一時的怔愣,寧兒自和他熟識以來從來隻稱呼他名字,即便再生氣也未叫過他為九王爺,她曾開玩笑的說,那樣的話會顯得兩人生疏,如果她真的那樣稱呼他了,那便是說明,她不想承認自己認識過他……


    她說,若是有那種情況,他必然是做了讓她極為心痛的事,拓允嘴角勾起一陣苦笑,她心痛……為著潯炆……


    我們之間到底發生成了這樣的地步,拓允看著千寧兒手上的刀,看著她在自己的脖頸上劃出的細痕,血珠已經從她皮膚上沁出,而她手上的力度繼續加重……


    他隻靜靜的看著她,伸手道:“寧兒,這刀太鋒利,你傷著自己了。”


    千寧兒亦看著他,將刀封又嵌入肉中幾分:“讓你的人讓開……”


    拓允的眸中閃過一絲黯然,點了點頭,旁邊的人都退了開去,刀落地的聲音清脆,千寧兒轉身跑向潯炆的方向,卻聽到身後的聲音道:“他已經活不過半月了,他身上的毒……”


    千寧兒的身子滯了滯,卻沒有停下腳步,她拚命的跑著,離潯炆越來越近,周圍不斷有人倒下,拓允的護衛一路就在她近旁,她臉上濺上了溫熱的血,耳邊迴蕩著剛剛的話……


    她覺得她一定要到潯炆的跟前親自問問,卻在快要接近他的時候,看見他與中椿的身形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朝懸崖下摔去,她聽到中椿驚慌的慘叫。


    她猛地朝前撲去,拽住了潯炆的手,眼淚似珠子一般滴落在他臉上……


    她這才看見,他的身上竟無一處是完好的,被她拽住的手上肌膚已經潰爛,溢出的血都已經是烏黑一片,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在打鬥中被扯爛,胸口處的那道傷痕觸目驚心,他已經被傷成了這樣,卻在進她的房間時裝得那般若無其事。


    他抬頭看見她的那一剎那,幽深的眸子裏閃過一瞬的震顫,轉而便又恢復了冷寂,伸手便要掰開她的手掌。


    千寧兒的身子急速的向下滑,以她的力氣受不住潯炆的重量,勾在石縫處的腳已經有血滲出,她卻伸出雙手緊緊握住潯炆,眼裏的水汽已經模糊的讓她看不清他的臉,她說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潯…潯炆……不要鬆開我的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陛下聽說我是禍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楚西西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楚西西子並收藏陛下聽說我是禍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