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穂聽著裏麵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才將暴室的鐵門打開,她終究也不明白,為什麽皇上寧願讓主子恨他也不願意讓她知道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黑暗中她輕輕嘆了口氣,他們兩的關係,多說是錯,不說亦不好過……


    千寧兒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馬車上了,馬車顛簸,顯然已經是出了宮,她掀簾,外麵漆黑一片,顯見是個偏僻的道路,旁邊有個騎馬的一身勁服的人道:“娘娘,外麵危險,切勿亂動。”


    她剛想要問,這是要去哪,話還沒說出口,旁邊就傳來無數箭矢的劃破空氣的聲音,一箭直接射向剛剛同她說話那人頭部,箭頭從他右眼處穿出,那人立時從馬上翻了下去。


    四周一陣騷動,附近的騎兵都靠向到馬車附近,外麵有簾被掀開,剛剛那小太監爬了進來:“娘娘躲在那上麵,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出來。”他說著開了馬車的車頂,上麵剛好可藏一人。


    而他則從裏麵翻出一套華服,快速的穿在自己身上,馬車在快速的前進,半晌,在原地兜圈,千寧兒聽到外麵的刀劍格鬥之聲,人從馬上摔下來的悶哼聲,黑暗中,大量的箭矢,將他們團團圍住。


    漸漸外麵的動靜越來越小,有人靠近,車簾被掀開,她聽見那個小太監的一聲慘叫,有人在說話,黑暗中她依稀聽著,那聲音明明在耳邊,她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話音再次響起時,她靈台猛地一怔,這不是京洛話,這說話的語調她曾聽過,這是琉球人說得話。


    有人敲了敲她躲藏的那塊板,她從頭上拔下簪子握在手中,腦海中快速想著她被關的這半個月裏可能發生了的事,琉球人為何來這?難道潯炆因著澤妃的事已經同琉球鬧翻,之前竟一點動靜都沒有?


    能讓她思考的時間不過一瞬,木板被揭開時,她本能的將手中的簪子揮出,近旁的人肩膀上被劃了個深深的口子,霎時鮮血直流,他抬眼看了千寧兒的容貌,又看了眼手中的畫,說了些什麽,她聽不懂。


    那人又看了看臂上的傷,用不熟練的京洛話道:“真是個……厲害的女人。”


    夜色淒迷,馬車外到處都是血腥味,有夜梟在空中盤旋,這是一個殺戮的夜。


    ☆、倔強


    靴子踏著地板的聲音,在幽深的甬道裏迴響。


    漆黑的牆麵上有不明的暗色汙漬濺落,不知黏在這多久的時間了,透著微微的腐朽氣息。


    沉重而刺耳的開合聲,黑暗中開了一個小小的窗口,放進了一些飯食,菜色精緻,羹湯一應俱全,甚至還擺了一壺酒,但東西剛放在地麵,就聽到裏麵一陣鎖鏈聲之後,瓷碗被踹翻的聲音,酒壺砸在牆上,濺得一片狼藉。


    外麵的人慌忙關了唯一的口子,裏麵的人似乎有些力竭,呼吸聲粗重,半晌,外麵傳來一陣笑聲,漆黑一片的空間裏有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腐鏽的鐵門被拉開後,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男子踏入。


    他手裏提著另一盒飯食,放在被鎖鏈鎖著的那人夠不著的地方,抬眼朝裏麵的人看了看,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微笑的弧度,關心似的道:“這麽久沒見,你的脾氣還是這麽大……都摔了還怎麽吃……”


    這句話說得雖然還算流利,口音卻有些怪怪的,像極了澤妃同千寧兒學說京洛話時的語調。


    被鎖鏈鎖著手腳的人抬起頭來,累累的傷痕之下,那雙眼睛深沉似幽穀,俊秀的臉雖全是血汙,但仍能瞧出大致的輪廓,他胸口那處插著一支折斷了半截的箭,周身的衣裳被赭紅的血已經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他隻懶懶的掃了麵前的人一眼,嘴角亦勾起一笑道:“中椿你竟這樣惦記朕,不惜遠渡重洋來見。”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說話時喉嚨裏似有錦緞被撕裂的之聲,顯然傷得不輕。


    黑衣男子用腳踢了踢碎在地上的瓷片道:“我若不過來,皇上您的軍隊已經在我的國土上殺人放火了,但也怪不得你,畢竟我們之間誤會太深,還有我那不爭氣的妹妹,她竟這麽大膽敢行刺□□的皇帝……”


    他說著從食盒裏拿出一壺酒,倒了一杯向潯炆遞過去道:“不過也虧了我這個妹妹,在臨死前還將這京洛皇宮內的軍事防禦圖拓了一份出來,要不然皇上您這樣心思縝密的人,又怎麽會落在我的手裏。”


    潯炆伸出鎖鏈鏈著的手接過酒,他的手腕被那鏽蝕的鏈條磨得血肉模糊,長時間的不見日光都已經潰爛,他懶散的看了一眼中椿,抬手猛地將酒杯朝他臉上砸去,幽幽道:“沒事別在我眼前轉悠,晃眼…”


    中椿朝後迅速退了退,酒杯落地的聲音清脆,瓷片四濺,旁邊的守衛朝這邊靠來。


    中椿被酒杯砸得青紅一片,這杯酒都撒在臉上,他眼底的狠意倏忽起而又轉瞬消失,伸手阻了阻朝潯炆靠過去的人,從袖子裏掏出帕子將臉上的酒漬擦了擦,笑道:“潯炆,你的脾氣可得改一改,若我不是早就熟識了你,怕是非得同你打上一架。”


    黑暗中響起了一陣冷笑聲,剛剛的那劇烈的動作似乎扯動了胸口的傷處,潯炆那一笑之後,喉嚨裏傳出一陣悶哼聲。


    中椿似乎毫不介意潯炆對他的態度,隻是將食盒依舊打開道:“都三天了,你不許旁人近身,胸口處的箭若是再多待上半日,恐怕這帝國的皇帝怕是真的要易主了……”


    四周一片靜悄悄的,潯炆這次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懶懶的靠在牆邊,中椿仍舊自顧自的道:“我自來知道你骨頭硬,不怕死,但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你一直處心積慮一直想保護好的那個人想想,嗯,讓我想想,叫什麽名字來著……寧兒……哦,寧兒……”


    “聽說為了她,你頗費了一番心思,你若是死了,她怎麽辦?”


    黑暗中看不出潯炆臉上的表情,隻聽到聲音淡淡的道:“寧兒?你說得是宣逸殿的寧兒,還是重淵殿的寧兒?這麽多人,我怎能記得清。”


    中椿將飯菜放到幾案上,臉上隻是帶著微笑,半晌才道:“都說潯炆城府很深,讓人猜不透心思,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他說著側了側臉朝外麵打了兩個響指,有緩慢的腳步聲傳來,裊裊娜娜一聽便知是女子的步子,百裏襲穿著幹淨妥帖的衣裳,鬢邊插著潯炆當初送她的鸞鳳的金步搖走了進來,臉上雖有道劃痕,五官卻仍是精緻美麗。


    她進來後掃向潯炆的眼睛帶著冷冷的怨恨,走到中椿身前站定,臉上神色一點也不像是得了瘋症之人。


    中椿看了一眼以前的襲妃,又看了一眼潯炆,笑道:“若不是襲妃告知,今天聽了你這紈絝又沒心肝的話,怕真就覺得妹妹給的那情報錯了,卻不想一向冷麵無情的帝王家竟也出了一個情種。”


    有鎖鏈拖動的聲音響起,潯炆站起身來,朝外走了幾步,嫌惡似的看了襲妃一眼,仍漫不經心的道:“這個女人的話你相信?她已經精神失常很久了……”


    百裏襲聽了這話,眸中情緒不明,想要開口,卻被旁邊的中椿阻止,中椿將案幾放在潯炆的麵前,又在上麵分別擺了兩個酒杯,席地坐下道:“她的話我自然不信,但你的話我又能信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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