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洛的帝位可比這琉球的至尊之位誘惑大多了,他派去的探子了解京洛的情況,又派謀士帶了重金去各個有臆想的諸侯王那裏走動了多時,那個北地梁王之前很有想法,他的大兒子也很有謀略。


    謀士與其交涉很久,卻不想他這一進京,兩人都命喪在狩獵場上,潯炆此人真是可惡至極,令人猝不及防,沒有了梁王,其他幾個也沒了他的實力和野心,不……還有一人,潯炆的皇叔……他的名字叫什麽來著……拓允……


    隻是此人他實在琢磨不透,在那個帝國裏這個年紀輕輕的皇叔似乎比在位的皇上更得賢名,探子傳來的消息稱,他向來溫潤如玉,謙和有禮,他手上握有一地的自主權利,且他所轄地區軍隊調遣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琉球的謀士多次前去拜訪,他都避而不見,所有的重禮與私下裏的承諾他都置若罔聞,即便謀士以帝位來激將,他也從未大開方便之門,讓本國素來巧舌如簧的謀士都無計可施。


    後來他想,是不是這個九王爺他沒有什麽雄霸之心,隻想安然做個逍遙王爺,他不能理解,拓允明明便是有這個能力取代帝位上的那個萬人之上,他卻如此平靜的做了臣子,若是換成了他,卻不會這般。


    想幾日前他在父親的病榻上一劍刺穿兄長的喉嚨時便做得十分幹脆利落,那個老邁的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大兒子一身是血的倒在他的錦被之上,雙手氣得發顫,眼睛瞪得幾乎都要掉出來。


    父親那樣顫顫巍巍的舉起手指,指向他的腦袋,使出全身的力氣大喊道:“逆子,你虎狼之心……”那個可憐的老人可能還想說些什麽,但他太激動了,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嘴裏有鮮血溢出,手也似沒了靈魂的枯枝,垂掛了下來。


    那個老人雙眼圓睜的斷了氣,歪著頭的時候似乎還在瞪著他,他收了手裏帶血的劍,心裏是有些膽怯,但現下想來,那時的膽怯實在是那地板上溢出的血太多了,看得他有些眼花,鼻尖的腥味卻讓他慢慢恢復了平靜。


    他現在是琉球的王,所有阻礙他的人都已經死了,沒錯,他的做法是有些不近人情了,旁邊站立的侍者們都嚇得麵如死色,但他卻不是全無人情,至少父親與兄長的屍身被斂了,以琉球最隆重的典葬之禮葬在了陵墓之中。


    那天他身穿孝服,在送行之中也流下了幾滴眼淚,這眼淚他流得真心實意,沒有半點虛假的成分,那天他是傷心了,傷心他那個昏聵的父親死了還給他留下個這麽棘手的難題,傷心他的兄長可以諸事不管的就這樣一身輕鬆的上了路。


    他是那個有一絲希望都要緊緊抓牢的人,所以他現在坐上了琉球最尊貴的位置,他不明白那個叫拓允的帝國的王爺,他的優勢比他當時要好上太多,而他那兄長死時也是個頗受愛戴的人,隻是遇事優柔寡斷,心腸太好。


    但從傳來的消息中看,拓允他絕不是像兄長那樣優柔之人,也絕不是僅僅是想做個閑散的王爺,不然的話,琉球的最睿智的謀士也不會盯上他,然而他卻一直如老僧坐定一般,諸事不幹預,諸事不出麵,他到底在等什麽?


    他心裏到底有什麽企圖,若是他一直按兵不動,琉球可是失了最好的合作對象,時間緊迫,隻能舍了他,退而求其次,這真的很不讓人甘心……


    還好,半個月前,這個讓最睿智的謀士都頭疼的王爺終於有了動靜,這次不是謀士去找他,而是他主動找了謀士,消息傳過來時,他幾乎是欣喜若狂,京洛的大軍就要開拔到琉球的境內來了,他的子民就要受到戰火的侵害,他所能等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但……謀士與他談得很不盡如人意,那個謙和有禮的王爺說他們琉球並不能給予他很多實際性的幫助,而他們能給的錢銀,他也不甚需要,這便也是一開始他不想理會琉球的原因。


    這實在是很傷自尊,琉球若是有他們那樣廣闊的疆域,那樣的人才,他若是不生在琉球,帝都之中恐怕都沒有他拓允說話的份了,他早就在潯炆那傢夥登基之前來一個宮變,也省下來後麵的諸事。


    但他現在終究是處於弱勢,這些強硬的話也隻能憋在肚子裏,那個王爺說他現在找到了琉球的一些作用,便是讓京洛的大軍壓過琉球,這樣帝都城防削弱,他便有機會將取潯炆而代之。


    這簡直是一個笑話,謀士說他當時氣得顧不上禮節,摔著袖子就要憤然離席,眾所皆知,在琉球的人心中可以存著不苟,麵上的禮儀向來都還算周全,但這次顯然麵上的禮儀都不想維持了。


    拓允的那個說法,便是拿他們琉球當墊腳石,他要與拓允合作的目的就是讓琉球避免戰爭,現如今那個九王爺卻說要讓京洛的軍隊攻打琉球,這還有什麽可談的。


    當正當謀士離席之時,坐於一旁的九王爺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臉上還是那雙帶笑的眸子依舊溫文儒雅,他輕輕放了茶杯,看向謀士道:“隻要在京洛的軍隊進入琉球之前將帝位之上的人換下,這一場戰爭不就可以避免。”


    謀士怔愣,回頭看了眼前的一身閑服的王爺:“琉球隻需讓我們的帝王憤怒,盡快出兵,其他的是就交給本王來處理。”


    謀士莞爾,眼裏卻無甚笑意,隻是他又重新坐回了位上,同樣喝了一口茶道:“我怎麽相信你呢,王爺……”


    拓允從身上取出一塊腰佩,甩到了謀士手上:“既然要合作就不要相互之間心存猜忌,不然事情定然不能妥帖完成。”


    謀士眼睛一亮,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取出一藥丸放在手裏:“話說如此,我卻畢竟隻是小小的說客,做不了這樣的主,王爺若是將這吃下,也算定了琉球君主的心。”


    謀士見拓允隻看著他,並不動作,又緩緩道:“您是我國最後的一個希望,琉球的君主定然不會讓你死,隻要你遵守了諾言,一切主權都還在你的手裏,我國願臣服於你的統治之下。”


    拓允拿起他手中的藥丸看了看,而後笑著放入了嘴裏,喝了一口茶又繼續道:“謀士還可以和百裏一族貶斥在外的官員交涉一下,有他們行事或許更方便……”


    這次見麵,雙方交談都尚滿意,謀士次日就遣人將消息帶到了琉球,新君主心中大悅,看來他們京洛那場動盪的烏雲已經盤踞在上空,或許他在保住本國的同時漁翁得利,畢竟那藥丸的毒性可不一般。


    但他不知,在他們國家最睿智的謀士轉身離開時,那藥丸被拓允捏在手裏,隨手棄在了一個看不見的角落裏……


    ☆、殺戮


    天空陰沉沉的,似要隨時壓下來一樣。


    有什麽陰鬱的氛圍朝四麵八方蔓延開來,又朝角落裏鑽去,流穂今日不在,從早起就沒了蹤影,早上服侍千寧兒起床的是另幾個宮人,他們不知道她的習慣,手腳也沒有流穂嫻熟。


    千寧兒將他們遣出去後,才發覺現下這段時間她似乎有些依賴流穂的妥帖照顧了,自己穿了衣裳,雖然現在肚子微突,但她到底瘦,衣裳穿上後看不出什麽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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