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這把匕首,他戰勝了他的敵人,他還將在這把匕首的陪伴下走出這萬人坑。這是他的第一個夥伴,也是他擁有的第一樣東西。教皇將手裏的弓隨意地扔給侍從,懶懶地說了句,“掃興。”後半場教皇沒再看,他有些困,就支著頭在王座上小憩了一會兒。再睜眼,卻見現場一片安靜,看了眼天色,已是暮色四合,想來這場祭祀就要結束了。教皇往坑裏看了一眼,果然坑裏隻剩下一對正在搏殺,是那傷痕累累地少年,和一位小有名氣的刺客。教皇知道那刺客,他的大公日日在他耳邊念叨,說是他精心培養的這一任蠱王。教皇瞧了一眼,少年迎著刺客的匕首不躲不避,以自己胸口中刀為代價抹了刺客的脖子。兩人雙雙倒下,他聽到坑外的貴族紛紛暴怒,砸了手中的器具,大喊掃興,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戲碼並不具有什麽看點。就在貴族起身準備離席之時,那少年,卻慢慢地爬了起來。貴族們愣住了,又齊齊坐了回去。教皇聽到有人大喊:“他分明被捅進了胸口!刀還在他胸口上呢!”有人笑道:“許是話本裏說的,他心髒長的偏了三分。”他便一點一點地爬出了坑底,他的血沿著他爬過的地方淌了一路,他卻奇跡般的仍然活著。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不言,看著這卑微的生命,掙紮著向上,甚至沒有人發現,他們的教皇大人離開了王座。少年即將爬上坑頂的時候,一道陰影籠罩了他,他抬頭看去,麵前不知何時站了人。少年虛弱地笑道:“勞煩大人讓讓,奴這就上去了。”那人卻沒有動,隻蹲下身來,一雙紫黑色的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的時候,仿佛背後有冰冷的蛇蜿蜒著用那冰涼的鱗片劃過赤、裸的肌膚般讓人毛骨悚然。少年卻隻是笑著,似旭日,似春風。教皇開口問他,“你就這麽想上來?”少年點頭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似乎觸摸著天空中最後一縷還沒有被落日帶走的餘暉,聲音微弱,眼神閃亮,“我想看看上頭的陽光。”教皇嗤笑一聲,突然伸手攥住他的下顎,逼迫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教皇指著身後的貴族,那是一顆顆將它們的自相殘殺當做玩樂的扭曲而冷漠的心。教皇輕聲對這少年說,“你可看清楚了,上頭的光並不比下頭的亮,這光永遠照不亮黑暗,就如這坑外之人的心,比之坑內更為險惡。即使是這樣你還想活著,還想上去?”少年依舊笑著,“我想。”教皇聞言鬆開了手,“好。但願你不會後悔。”教皇慢慢後退一步,看著少年終於爬上來。教皇低頭問少年,“可有名字?”少年趴在地上喘息,聲音微弱,“沒,沒有。”教皇轉身離開,聲音幽幽傳來,“便叫‘星隱’吧。”星,乃大虞國姓。作者有話要說: 我超超超級愛教皇和小太陽!!!另外,隔壁的言情已經入v了,字數也不少了,感興趣的盆友可以去康康。《其實我真的超有錢》專欄可見。第56章 、飛蛾撲火(蟲)星隱是大虞五十年來第一個在沒有貴族培養的情況下從萬人坑中爬出來的蠱王, 也是史上年紀最小的蠱王。星隱身受重傷又精疲力盡,從萬人坑中爬出後,便因失血過多昏死過去,失去意識之前, 星隱聽到那清冷的聲音道:“便叫星隱吧。”在大虞, 人牲沒有名字, 而平民沒有姓氏。可哪怕就連最底層的人牲也知道,星, 是大虞的國姓。‘星隱’, 多好聽的名字啊。星隱心想,他一定要記住那位贈予他名字的大人。那位大人一定很好認的, 隻要他記住大人的模樣,一定會知道那位大人是誰的。那是一位尊貴俊美的大人, 他的額頭上有著一種金色的蛇形紋路。星隱從黑暗中醒來,周圍不再是漆黑又肮髒的萬人坑中的泥培房, 那是完全陌生的環境,幹淨漂亮,昂貴的木材上塗上漂亮的漆層, 整個屋子都寬敞明亮, 空氣中還有一種特殊的香氣。星隱曾經聞過這樣的味道, 僅僅一次,那是一位剛剛被貶到萬人坑中的老者, 他來到萬人坑時什麽都沒帶, 隻帶了一箱子的書。那時星隱第一次聞到那種味道, 那時紙墨的香氣。星隱打量著房屋布置時,一臉上紋有仆從紋身的人推門而入,“你醒了?”星隱道:“這是哪裏?”仆從道:“這是青陽書院。”星隱一怔, 青陽書院?哪怕孤陋寡聞如星隱也知道,青陽書院是大虞最出名的學院,而最重要的是,學院弟子無一不是大貴族出身。“我怎麽會在這裏?”仆從道:“當然是因為您要在這裏念書。”星隱道:“我要在這裏念書?”仆從低著頭,恭敬道:“這是大人的安排。”星隱追問大人是誰,可仆從卻不肯多說。出身低賤的人牲就此進入大虞最有名的學院讀書。這是連小貴族都夢寐以求的機會,卻就這樣輕易讓星隱得來。星隱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餡餅掉到了星隱頭上,哪怕是良民又有幾人能夠讀書識字呢?星隱想這樣珍貴的機會,大概又是那位為他取名的恩人的饋贈。星隱暫時能夠報答恩人的唯一方法大概就是珍惜眼下的機會,好好讀書。星隱是出身最低賤的人牲,而書院的其他同學是出身高貴的大貴族,星隱的處境可想而知。好在星隱聰明又刻苦,執教夫子多有照拂,這樣的日子對於星隱來說不算苦,與萬人坑中的日子相比,簡直堪稱幸福。夫子時常為星隱解圍,課業上也對星隱十分關照,星隱十分感激夫子。他人生中對他散發善意的人並不多,而每一位,他都銘記在心。有人說星隱是夫子十分喜愛的弟子,星隱也曾經這樣認為。直到星隱意外聽到夫子與其他夫子的對話,方隻大虞的偏見與身份,是刻在血脈裏的,哪怕他爬出了萬人坑,也走不出人心中的那座大坑。“執教!您為何對那個人牲照料有加?”這人的語氣十分鄙夷,似乎提到人牲就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執教夫子淡淡道:“若不是院長的叮囑,你說我何至於自降身份。”另一人似乎十分不解,“院長為什麽要對這個人牲另眼相待?”執教輕笑一聲道:“自然因為這個人牲是陛下的玩物。”“啊,對了,教皇陛下是今年祭祀場上的唯一贏家,便是這人牲讓陛下賭贏了彩頭。”執教撫須笑道:“陛下當日甚至還為這人牲賜了名,想來起碼眼下是十分稀罕這個玩物的。”說著執教將一遝東西往桌上一放,“諾,他的功課進度,陛下都要一一過問的。”那人不敢置信道:“陛下竟然如此!如此優待這個人牲?”夫子冷笑一聲,“教皇陛下身份何等尊貴,恐怕我等這樣的身份在教皇陛下眼中與那人牲沒有什麽不同。”對麵那人聞言似乎不堪如此侮辱,十分憤怒:“怎會!你怎能如此如此自貶”夫子卻是看的十分透徹,“教皇陛下統治大虞數百年,在陛下眼中,恐怕就是那些出身高貴的大公在陛下眼中也不過是隨時可以宰殺的螻蟻罷了。”說著夫子似乎是自嘲一般的輕笑一聲,“若說這大虞真的有誰能對待貴族與人牲一視同仁,也隻有陛下了。陛下讓人牲進入這座大貴族所就讀的學院,不正是證明了這一點嗎?”對麵那人啞口無言。最後夫子警告道:“別去招惹他,起碼在陛下還對他感興趣的時候。”星隱身體倚靠在牆上,心中五味雜陳。他雖然為夫子的輕視與偏見感到苦悶,卻更為得知恩人的身份而高興,而得知恩人直到現在還關注著自己,星隱就仿佛感到有一陣輕盈的暖風包圍環繞在自己身邊,這暖風足以驅散任何陰霾。原來恩人竟然是陛下。星隱想,是了,若不是陛下又如何敢為他賜下以星為姓的名字呢?其實他早該想到,隻是他不敢去想。星隱心中突然有些激動,有些興奮,還有些期待,他多想再見一麵陛下,親自對陛下說一句話,他很喜歡陛下賜下的名字,陛下取的名字是天底下最好聽的名字。可是他的身份是如此的低微,他如今有的,也是陛下給的,他如何能夠見到尊貴的陛下呢?可是自從心中萌生了相與陛下見麵,想與陛下說話,想與陛下傾訴的念頭之後,星隱就再也沒能將這個想法從心中拔除。特別在得知恩人還在關注著自己時,星隱就陷入一種坐立不安的興奮當中。星隱猶豫了兩天,終於還是沒能按捺住自己心中的興奮,給陛下寫了一封信。星隱趁著夫子不在的時候,將這封信偷偷地放入夫子準備向陛下遞交的關於他學業進程的信紙之中。星隱偷偷看過夫子所寫的內容,中規中矩的日常。他的書念到何處,有何進步,何處尚需進步。星隱看的臉有些騷紅,顫抖著手將信塞回信封當中。他突然有些喪氣,若是他能表現得再好些該多好,這樣陛下會不會因為他沒有辜負陛下的苦心而感到欣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