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村民白日且見不著女鬼,隻見柏信一個人與誰嘀嘀咕咕,也不敢多看多想,隻蒙頭幹活,動作倒是麻利。鳳托著腮盯著那邊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冷不防頭上被敲了一下,他一隻手捂著被敲地地方,他轉頭看向慕韶,那漂亮的眼睛會說話,此刻寫滿控訴,“啊,好疼,定是起了一個大包。”慕韶掀起眼皮看了那臉不紅心不跳,麵不改色大喇喇碰瓷兒的小東西一眼,眼睛盯著鳳的眼,手卻長了眼一般,精準無誤,啪的一下拍在一隻作亂的小手上。“嘶~”鳳迅速收回被打的那隻手,另一隻手也顧不得捂住自稱腫起大包的額頭了,輕輕吸著氣揉著被打疼的手背,剛才敲他額頭那一下真的不疼,打手的這下卻真狠,手背都紅了。鳳委屈地揉著手,慕韶的注意力卻放在棋盤上,不慌不忙地在落了一子,才慢悠悠道:“知道為什麽打你嗎?”鳳不情不願道:“知道,落子無悔。”說完卻低聲小小地抱怨了一聲,“可是師兄下手也太狠了”說完又偷偷抬頭看了慕韶一眼,卻見他沒有什麽反應,於是大聲歎了一口氣,似是故意再說給誰聽,“嘶,真疼。”那誰卻像是塊冰,又冷又淡又硬,臉上寡淡得看不出表情,乜了鳳一眼,別有深意地說了一句,“疼便對了。倘若我沒發現,也就罷了,但被我捉住了,一頓打是逃不了的。”鳳卻沒有注意慕韶言語中別有深意的警告,也就沒多想,隻以為1是在念叨說教,便隨口道:“知道知道,打我行事不謹慎,顧慮不周,掃尾不及時。”神態自然,語氣熟稔,似聽過一萬次一般。慕韶眼中有什麽閃了下,沒再多說。鳳抬頭看他,漂亮的眼睛咕嚕嚕地轉了圈,不知想了什麽鬼主意。隻見他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一本正經得道:“多謝師兄,鳳受教了。”隻是那雙眼睛裏不知藏了什麽鬼主意。鳳看來始終不肯安分地下一盤棋,安分了片刻又出手作亂,慕韶眼皮都沒掀就伸手拍過去。慕韶的手指就要拍上鳳的手背,卻見那無法收勢的瞬間,鳳突然將手心翻了個麵,慕韶的手就落在了鳳的掌心上,鳳極快地一收手,兩人的手掌就握在了一起。慕韶略有驚訝,鳳卻還趁這片刻的時間在他掌心撓了撓。那柔軟的小手輕輕地搔過慕韶的掌心,像是撓在了他心上。不過片刻,那小手就抽離而去,而慕韶手心上卻多了一顆光滑冰涼的黑子。慕韶抬頭,見那鳳一雙眼睛眯成了月牙兒,小模樣有些得意,故作驚訝道:“師兄你竟然悔棋!這是要挨打的。”說著又用那柔軟的小手捧著心,歎了口氣,“可惜我舍不得。”說完又看向慕韶,笑的開懷,那笑容,哪怕是冰消雪融,萬物竟生的美景也比不得。兩人拖拖拉拉下了不過兩盤棋的功夫,那邊已經挖好了。柏信喊他們過去看。遠遠瞧著那坑倒也不大,也沒有想象中的深,鳳問道:“可有發現什麽?”柏信搖搖頭,“真是奇了,這樹長成這樣,樹底下倒是什麽東西都沒有,鳳兄你確定這地下一定有東西?”鳳沒說話,隻是繞著那樹走了一圈,問那為首的泥瓦匠,“這樹的根係真就這樣一點兒?可是都挖出來了?”那人抹了把汗道:“小道長,您看這樹離著這河這般近,恐怕有一部分根係是長到河底下了,挖到這裏自然是沒有挖完,但是卻不能挖了,再挖,這河水就破土漫進來了,到時候水把坑裏灌滿了,什麽都看不到了不說,這樹怕也就叫澇死了。”鳳擺擺手,道:“這倒不礙事。”說完倒也沒說是挖還是不挖,幾個工人麵麵相覷,等著主家吩咐。就見那小仙長繞到了水邊兒,盯著一處出神。慕韶走到他身邊道:“怎麽?”鳳道:“我在想這樹的根係能不能長到這裏來。”柏信也跟了過來,他看了看這水邊而離著那樹的距離,雖然不說離譜,但也是有點兒遠了,他搖搖頭,“要是比對著另一側挖出來的根係長度,那肯定是長不到這裏的。”慕韶卻道:“你怎麽想的。”鳳沒說話,想了片刻道:“師兄,我想讓人挖這裏,你能想法子幫我把水隔開嗎?”他說完隨手撿了根長長的樹枝往那河水裏一插,也沒拿出來,就放在那兒杵著,轉身對鳳道:“水深不到半米大概就一丈左右就行。”慕韶點頭,“可以。”柏信不解道:“你挖那兒幹什麽啊?那根也長不到那兒啊。”鳳道:“先挖吧。”柏信與那幾人商量好了又給每人加了十兩銀子的工錢。半米深的水對一個化神期的大能來說實在不算什麽,慕韶的手裹著靈力輕輕朝河對麵推了一下,就有一道柔和的靈力將那岸邊的水往下推了一丈遠,如同海水退潮,那被鳳插了一根棍子的地方也漸漸露了出來,河水褪去後,原本的河邊就多了條半米深的溝。慕韶將水位推下去,另一隻手抬手扔了個結界,圈出那一丈之地,另一隻手撤了靈力,水又滿滿得漲了回來,將那圈起來的結界圍成了個圈,那結界如同一道水晶牆一般,隔開了圈出的一丈之地和河水。慕韶輕描淡寫的幾下,卻讓那幾個工人都看呆了,他們何嚐見過這般神仙功夫,不由對幾人更加信服,就要撲倒跪拜。柏信連忙攔住,勸幾人抓緊時間挖,莫要浪費時間。幾位工人因著對幾人越發信服,幹起活來也越發賣力,河底盡是淤泥,幾人也不嫌棄髒汙,動作反倒比之前更加利索。這次倒是等了沒多久,就聽以工人一鏟子下去,嗆的一聲撞到了什麽,工人起初以為是塊石頭,可又挖了兩下,發現這石頭細長,竟然有點兒像是什麽的骨頭,他不由蹲下身去,想將那石頭摸索出來,誰知往上還有,他再定睛一瞧,這哪兒是石頭,這分明就是骨頭。是如鐵一般堅硬的骨頭。鏟子鏟上去都沒留下一點兒劃痕。工人不由驚叫一聲,向後退去,驚叫道:“有!有東西!這,這裏有東西!”幾人聞言看過去,柏信有些激動,連忙叫人把那東西完完整整地挖出來。幾人見仙長在身邊,心想仙長道行深,定然不怕鬼怪,也沒多少顧忌。幾鏟子下去,河底埋藏的東西就顯露出了形狀。那情形實在是令人震驚。是一副完整的人的骨架。這骨架,也不是常見的顏色,相反通體泛著淡淡的金光,骸骨也堅硬如鐵,也不知被河水泡了有多久,硬是保持著骨架完整不散。而原本以為根係萬萬伸不到河邊的玉蘭樹竟然大部分的根係都長在河底下,長長的根係纏繞在骨架之上,將骨架包裹其中,整棵樹都像是從這屍首身上破殼而出,以這具屍首為養分,生長至此,似乎活活吸幹了那骨架上的皮肉。慕韶兩下將纏繞在骨架上的樹根斬斷,樹根斷了之後,整顆玉蘭迅速枯萎了下去。一時間花瓣落盡,又重變回了一顆枯死的老樹。原這顆紅玉蘭是吸著這骸骨的血肉,才開得荼蘼,而那血肉之色生生將白玉蘭染成了血紅色。工人把骨架清理幹淨抬上岸邊。看著骨架不由嘖嘖稱奇,有工人說這骨架生前定然不是凡人,這一身淡金色,定然是有大功德之人,又有人歎息這人死後淒慘,被埋在水下不知多少年,竟叫一棵樹吸幹了。又有圍觀的村民想了想,道這樹從突然開花到現在也有五十多年了,這人想來被吸了有五十年,可骸骨依舊能保持得如此完整,當真是奇跡。就在眾人一直圍著那骸骨討論時,那沉默了許久的女鬼突然不知為何在眾人麵前顯出形來,工人看著女鬼不由驚呼出聲,駭然地急退兩步。女鬼看都沒看村民,死死盯著那一具骸骨,眼淚毫無預兆落下,瞬間便淚流滿麵,終於在某一刻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撲上前去,就伏在那骸骨懷中,哭得肝腸寸斷。她捧著那骸骨的手骨,眾人這才發現,骸骨的主人原來竟是一個六指,隻是多的一指被生生砍去,但被砍去一指的傷痕在骸骨上也十分明顯。女鬼趴在骸骨身上,失聲痛哭。她伸手撫著那骸骨的骷髏頭,竟不覺得恐怖,眼中是滿是溫柔珍愛,那是她的情郎,她生前死後的摯愛。她癡了一般喃喃,“你竟真的來見我了,你竟真的來見我了”“你說花開之日便是我們再見之時,你當真就來了,不曾騙我,我知道,我也做到了,我一直等著你呢…”她咬著牙,把血和淚都吞咽回肚中,擠出一抹讓人心酸的笑,她道:“哪怕再等十年,我也心甘情願,因為我一點兒都不悔,陳郎,你聽見了嗎”“我不悔。”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陳秀才的身份,我看大家猜的差不多,很明顯了吧,不過還不全,故事還沒有結束。更得這麽早是想看看能不能趕出二更來,不過可能會很晚,大家可以明天早上看。第33章 、第三十一回“她總是穿著一身紅色, 像是她心愛的嫁衣,十年如一日的等待著一個不歸人。許是蒼天可憐她,終於叫她等到了,等到了一具傷痕累累的屍骨。”---這日傍晚的朝霞火一樣的燒了半邊天, 夕陽於山邊垂落, 晚風自山間嗚嗚的刮過, 春日本不該有的淒寒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女鬼一身紅火的衣衫,跪在那骸骨身邊, 握著那骸骨的手, 一寸寸的珍愛地撫摸過骸骨上的傷痕,她目光繾綣溫柔, 笑靨如花綻放,兩行血淚卻從眼中緩緩流下, “怪不得我那日悲痛難耐,你至死也不肯騙我, 寧願用這一身骨血,換這一樹花開”傳說鬼魂本無淚,悲痛到極致, 眼中便會流出血淚。女鬼陷入了回憶, 似魔怔一般忘記身處何地, 甜蜜地趴伏在骸骨的肋骨上,臉湊到那骷髏頭旁, 似是對情人溫柔的耳語, “陳郎, 我帶你去我的墳,我為你留了位置。我們生不能相守,死總該葬在一起。”說完女鬼便站起身, 如花美眷,深情款款,珍愛的抱起一具骷髏,珍重又滿足。血淚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落地便成曼珠沙華,女鬼一路走來,步步花開,豔紅地曼珠沙華在她身後鋪展盛開,天邊是赤紅的朝霞,如同置身冥府黃泉,淒美壯觀。女鬼身影卻隨著她的腳步慢慢淡去,血淚是鬼魂的精元,每一滴血淚都耗費鬼魂的精元,血淚流盡,鬼魂也將魂飛魄散。鳳出聲叫住它,“羅姑娘,且慢。”那女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能自拔,似乎沒有聽到。鳳也不在乎隻繼續道:“有個法子或許能叫你見上那陳秀才的魂魄一眼。”女鬼突然停住,驀然轉過頭,緊緊盯著鳳,“當真?”鳳道:“你雖為鬼魂五十餘年,卻不知,並非每個鬼魂都能流出血淚。血淚,乃鬼魂精元,血淚滾輪引起曼珠沙華盛開,曼珠沙華乃冥府聖花,在凡間大規模盛開會引來在外行走的陰差的注意。鬼魂自願獻上的血淚於陰差而言是大補之物,有助於增長陰差修為,你若願獻上血淚供陰差吞食,陰差若方便或許會許你一個要求。”頓了頓他看向那女鬼道:“當然若你在鬼差來之前,便流盡血淚,魂飛魄散自然不算數。”那女鬼聞言,立刻止住了淚,道:“我該怎麽做。”鳳吐出一個字,“等。”鳳在說這番話時,慕韶就一揮袖,在場的凡人皆暈乎乎地睡去。凡人在場陰差因著避諱,多半不會獻身。做完這一切,慕韶隻默不作聲地站在鳳身後,垂下眼簾遮去眼中的神色,似乎對鳳所說得這一番話,的確是修真界的普遍常識,而不是什麽修真界聞所未聞的話。他這樣淡定地神情也迷惑了柏信,柏信隻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對修真界了解有限,雖然這番說辭在他聽來也覺分外新奇,但柏信看看鳳在看看慕韶,眼中困惑隱去,隻當做玄劍宗的底蘊深厚,知道些別的宗門不知道的事也不奇怪。他自從深淵深林之後就對鳳有著一股盲目的崇拜,也並不懷疑這話真實程度,心下隻覺好奇又興奮,十分想見見那傳說中的陰差到底是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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