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袋子就擱梳妝台上放著,鼓鼓的一大袋,裏頭裝的全是碎銀子和串成一串的銅錢。王阿娘打開了錢袋子,思索了片刻,她數出了一百文整銅錢。王阿娘腳步輕快的走到許婆婆跟前,朗聲道:“我家大棟嘴饞著,今早出門前還跟我念叨要吃烤野雞,我都還愁著去哪裏搞一隻野山雞。”“哪成想許婆婆你來得及時,給我送來了一隻野雞,正好我這一百文是去買野山雞的錢,許婆婆你收好了。”林以默不敢給野雞解了草繩,山上的野貨不同於家養的雞,他怕解了到處飛躥。雖然後院有高牆來著,但野雞飛得高,說不定撲棱幾下就能跑走。因此林以默拿了個空的竹簍裝著,放在了後院的牆角。等林以默從後院過來,聽到阿娘說的話,他還納悶著,郎君何時說過想吃烤野雞了,前幾日郎君不是才買了兩隻燒雞回來。許婆婆急了,直言道:“不用錢不用錢,咋整得要給錢了。我老婆子送你的,不收錢,你拿去烤給大棟吃就好。”王阿娘麵露不虞:“許婆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當真覺得我連買隻野山雞的錢都掏不起,還要你白送。”不止許婆婆傻眼了,連一旁站著的林以默也傻眼了,怎的阿娘會說出這番話。不過林以默很快反應過來,幫腔道:“許婆婆你趕緊收著吧,阿娘向來是最厭惡瞧不起她的人,你要是再推辭下去,阿娘可就要被你傷了心。”許婆婆怔怔的,好一會兒才道:“王妹子,我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野雞本就是給你的謝禮,沒有收錢的說法。再者一百文忒多了,我跟趙獵戶買的時候,才花了四十來文。”“你都將一成糧食送了過來,之前又送了一次野菜餅子,謝禮都夠了。下回稅收不用再給我送吃的,把糧食帶過來就好。這野雞和野菜餅子就當是我同你買的,許婆婆你也別推辭了。”林以默看向了許小寶,也跟著說:“收下吧,買點豬肉給小寶補補身子,小寶太瘦了。”說到了許小寶,戳中了許婆婆的軟肋,她低頭看向了瘦得下巴都尖尖的許小寶,就沒再說話了,接過了王阿娘遞過來的銅錢。王家都是大善人,是他們許家的大貴人。巳時,一隊官差從鎮上方向趕來了柳樹村,他們是府縣派來的官差,負責來征收糧稅。他們是不太樂意來村裏征稅的,一份苦差事,村民能有幾個錢,油水都撈不著多少。領頭的官差腰上別著一把彎刀,他板著張臉,領著小隊找上了柳樹村的老村長。老村長一早就等著了,見到了領頭的官差,沒等領頭問話,他客客氣氣的同領頭問了聲好,直接給官差塞了一個錢袋子。錢袋子不輕,裝滿了銅錢,足足有五百文。領頭掂了掂重量,滿意的點了點頭,總算遇到了一個識數的村子。先前的那幾個村子,連個幾十文都不舍得塞,那可不能怪他公事公辦。老村長問道:“官爺,今年多交納四十文是為何,能否告知於我。”領頭心情不錯,跟他透露了這事,隻要柳樹村交夠了上頭規定的糧食數額,這四十文自然可不交。“不知這數額是多少?”領頭說了一個數。老村長聽聞犯了難,今年收成尚可,但是他清楚村裏人所有的糧食收成大致使多少,離規定的數額差了不少。“官爺,今年我們村裏出了一個秀才,免了八十畝的賦稅,那這規定的數額能不能減去八十畝中的四成糧稅。”要是能減,定是夠了數額。聽到柳樹村竟出了個秀才,領頭挑了挑眉,不想告訴老村長可以免除。領頭動起了壞心思,他自然想從中撈一點油水,光是老村長給的五百文哪能夠。他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哦?秀才免賦稅就免,但上頭規定的數額不能少啊。不然我怎麽好交差,總不能叫我給這差的數額填補上吧。”“村長你說,是不是這個理。”老村長不死心,又說:“當真不行?可王家那小子考取的是府縣案首,我聽聞案首不同於旁的秀才,各個方麵都有著特殊的優待。”官差心中一驚,他們是從府縣來的,今的案首他當然知曉得一清二楚,那可是陸府的表少爺,想不到竟然還是這個村的。他不敢得罪,馬上換了嘴臉:“案首除外,能減能減。”官差鬆了一口氣,差點得罪了大人物。要是王家向陸家提上那麽一嘴,光憑縣太爺跟陸家的關係,保不齊他一回府縣,輕則被罰了俸祿、差事沒了,重則被尋個由頭關押進牢裏。府縣貴人多,要是得罪了貴人,當真是哪一天他被人弄死了,他都還不知曉是怎麽一回事。老村長提著的心落了下來,總算是給村裏人一個交代。不過是轉瞬間,老村子精神了許多,腰背挺得很直,他手裏拿著幾張名單,上麵詳細的登記了每家每戶的田畝。他走在前頭:“官爺,我帶你們一家一戶的收稅。”作者有話說:睡覺惹,老婆們晚安安~第76章 挖雞樅菌林以默送著許婆婆兩人出了門,還不忘抓了一把炒花生塞到許小寶手中,趁許婆婆在跟阿娘講話,他偷偷叮囑許小寶不要告訴許婆婆,等回家了再拿出來。“阿娘,郎君真想吃烤野雞呀?”他今早起得遲,郎君早早去酒樓上工了,他都沒看到郎君一眼。王阿娘但笑不語,搖了搖頭,往後院走去了。小白圍在他腿邊轉悠,林以默抱起小白,有一下沒一下的給小白順毛,他好像是懂了阿娘的意思,又好像沒懂。說不定郎君真的想吃烤野雞了。林以默提了一個竹筐子,背起就出了門往於嬸家去了,他打算喊上於然去山上摘一點野葡萄。之前跟小然去撿的那半筐野栗子,現在還剩了一小捧,能剝了殼塞到野雞肚子來烤,要是能這回上山還能挖到一點蘑菇之類放進去,烤起來應該更好吃。“以默哥,你那天怎麽沒喊上我一起去摘野葡萄。”於然慢吞吞的往竹筐裏放了一串野葡萄,筐底鋪滿了厚厚的毒芋葉子。野葡萄皮薄汁多,稍微一磕破就容易壞。這一片剩餘的野葡萄不多了。除了他們來摘,還有別人發現了這片長得旺盛的野葡萄樹,又過了這麽些天,摘走了不少。林以默摘了一串野葡萄下來,仔細挑選出黴爛的、蔫巴成了葡萄幹的,掐掉這些扔了,再放到竹筐裏。他聽到於然說的話,隨口道:“那天家裏事情多,急著去山上挖野菌子,忘了去喊你跟我一塊上山。”總不能跟小然說,是郎君像吃了阿娘做的酸菜壇子似的泛酸了,不想喊上小然一起吧。於然‘噢’了一聲,沒放在心上,他隻是好奇著呢。那天王大哥送了四五串野葡萄,隻說是以默哥要給他的,他還以為以默哥跟王大哥去鎮上買了野葡萄。直到今天,他才曉得原來是在山上摘的。野葡萄樹長得高大,很多枯黃的葡萄葉落在地上堆疊了厚厚的一層,顯露出那粗勁的枝幹,隻有半綠半黃的葡萄葉還掛在上頭,剩下最後一串完好的野葡萄被林以默摘了下來。兩人都背了一個大竹筐,摘的葡萄都差不多,裝了竹筐的一半。竹筐除了野葡萄,還有幾朵黃褐色的幹巴菌。摘野葡萄路上碰巧遇到的,林以默跟於然分半挖了,陸陸續續的碰到其它的菌類菇類,但是林以默不敢去挖。一是沒見過,叫不出名字;二是長得很漂亮,顏色都是絢麗的,像是穿了漂亮衣裳那般的紅豔俏麗。這些基本上都是有毒的,林以默隻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光是幾朵幹巴菌指定是不夠的,一盤菜都炒不了。林以默背上竹筐,撿起在腳邊有拇指粗細大小、筆直的樹枝在上山之前,他在山腳下撿到的。“我們再往前走走。”林以默想再找多一點野生的菇菌,他邊走邊說,時不時的用樹枝扒拉著前麵或者周圍的野草。草裏有蛇不怕,蛇不會主動攻擊人,樹枝到打草上,蛇受了驚嚇會立馬爬走。就怕沒發現一腳踩上去被蛇咬了一口,要是倒黴的碰上了劇毒毒蛇,怕是沒走上幾步就倒在了山裏。林以默小心謹慎的往前走,於然乖乖跟在他的後頭。路上又碰到了幾朵長得好看的幹巴菌,小小的幾朵被樹葉遮擋住了,還是被眼尖的林以默發現給挖了。兩個人繼續往前走,林以默不斷的敲敲打打著茂盛的草叢,他不經意往右邊一掃,視線突然被一抹白灰色吸引了。頓時,林以默停下了腳步。於然還低著頭,不放過腳邊附近的每一個地方,生怕錯過了一朵。輕聲‘咚’的一下,於然撞到林以默身上去了,幸好他走得慢,撞得一點都不疼,他疑惑的問:“怎麽停下來了呀?”林以默沒說話,手抬起來指往那個方向。於然不明所以,順著以默哥指的方向看過去,下一秒,於然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吞下一顆小雞蛋。“天、天呐,雞樅菌,好多雞樅菌!”激動的話都說不清楚了,於然直扒拉著林以默的手,開心得尖叫。林以默同樣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呼吸明顯紊了,他眼神發亮的盯著那一叢雞樅菌,一抹笑意爬上那明眸皓齒的容顏,眉梢間蕩漾著數不盡的嬌俏喜意。一時之間,於然不知是該看那一叢撐開傘蓋玉立婷婷的雞樅菌,還是看向身旁如柳葉般嬌軟、如桃花般香色的林以默。於然呆呆的,以默哥笑起來真好看,當真不是下凡渡劫的仙子嗎。林以默用樹枝扒拉開長得茂盛的野草,弄出來一條小路,他走到那成片成片長的雞樅菌,沒忍住蹲下來摸了又摸,傘蓋是嫩滑的。他發自內心的說:“真漂亮。”尤其是長了一叢又一叢,肥碩壯實、質細絲白,光是瞧著這喜人的長勢,林以默都吞了一會兒口水。林以默將竹筐放了下來,打算開始挖雞樅菌,他一扭頭發現小然還站在原地發呆,於是他揚聲喊道:“小然,快過來挖菌子!”“來了來了!”於然回過神,連忙擦了擦流出來的口水,小跑過去挨著林以默一起蹲在地上。采摘雞樅菌是有一套說法的,很多老人都說在采摘雞樅菌的時候不能說話,否則會嚇跑雞樅俊。因為白蟻的窩就在雞樅菌根部之下,采摘雞樅菌的時,既不能用樹枝去敲雞樅菌根部,也不能用鋤頭之類的東西去挖雞樅菌的根部。不然會把白蟻嚇跑移窩,雞樅菌也會跟著移窩,等來年再到相同的位置來挖雞樅菌,就會找不到。所以林以默屏氣凝神,生怕呼吸大了,手勁也過大了。他先是扒拉開雞樅菌周圍覆蓋的枯葉,再順著根部挖了一點點泥土,輕輕往上一拔,一大朵雞樅菌就被拔了出來。於然那邊也拔了一朵雞樅菌。兩個人默契的不說話,一朵接著一朵的挖,當一叢雞樅菌群被挖完之後,他們將周圍的泥土、枯萎腐爛的樹葉推倒菌坑裏,鋪平。全部的雞樅菌都被他們拔完,連拇指大小的雞樅菌也不放過,之前還長得旺盛的地方,轉眼變成得光禿禿的。大竹筐快裝滿了,上麵堆滿了漂亮的雞樅菌。林以默背起大竹筐,撿起那根樹枝,喊上於然跟上他,兩人心滿意足的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走了莫約半刻鍾,小溪嘩嘩,水流聲不斷。看到了小溪,林以默立刻快走了幾步,找了溪邊一塊石頭,踩了上去,仔仔細細的將手清洗幹淨,尤其是指甲縫裏的泥。剛剛挖了那麽雞樅菌,手髒得不行,全是泥。“阿爹阿娘,我回來了。”院子裏,王阿爹一手拿著把刀,一手抓著野山雞的翅膀,架勢可足,打算將這隻野山雞給殺了。王阿娘在灶房裏燒了一大鍋熱水,舀了大半盆,端了出來就看到林以默回來了。“餓了沒?灶房裏有蒸好的饅頭,還有菜和一碗雞蛋羹,都擱在蒸籠裏放著,餓了就去吃。”王阿娘放下木盆,就過來給林以默卸了竹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