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兩個的模樣的確是極其相似的,甚至因為那容色太過麗,都顯得這位南疆國主有些男生女相。不過見到這第三位南疆的王族,顧嶠也隱約明白了先前傅翎所說的。南疆王族這群人,的確都有一副傾國絕世的好顏色,好認得很。子桑瓊瞧見他們幾個人,目光飄過一圈之後落在了商琅身上,隨後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商琅眸色也隨著一沉。暗流湧動。顧嶠不明所以地側目瞧了商琅一眼,卻發現商琅也正斂眸瞧著他,便直接遞過去一個問詢的眼神。王座上的人卻沒等商琅開口,率先道:“稀客啊,你這是舍得回來繼承王位了?”顧嶠聽見他這句話,一下子便明了,回想起來去歲花朝節的時候發生的那件事,頓時也跟著冷笑一聲:“朕倒是差點忘了,子桑國主先前還派人刺殺過朕。”子桑瓊好像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顧嶠一般,眉梢一挑,毫不退讓:“既然知道孤想要殺你,還敢到南疆來,陛下可真是心大。”“朕敢來,當然是篤定了國主不敢殺。”顧嶠笑盈盈地放狠話,卻不動聲色地往商琅那邊蹭,一副尋找庇佑的模樣。子桑瓊又想冷笑,卻見著商琅已經不動聲色地將人給護在了身後,頓時覺著喉嚨裏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磨著牙似笑非笑地看著顧嶠:“南疆可不比京都,陛下可小心著點,別哪日被毒蟲蟄了喪了小命,反倒怪到孤頭上來。”“朕觀國主印堂發黑,近日最好也持穩些,不然一不留神死在自己王宮裏,可不好看。”顧嶠反唇相譏。子桑瓊沉著一張臉,指尖微動,一條紅黑相接的小蛇“嘶”著聲從他袖間爬出來,直盯著顧嶠的位置。顧嶠看著那隻拇指粗的小蛇,挑眉:“怎麽,國主想靠著這小東西暗殺朕?”“殺雞焉用牛刀?”子桑瓊伸手摩挲著那條小蛇,冷冷地盯著顧嶠,“孤若是想殺你,隨意放幾條蟲子就是了,還費得上孤的愛寵出手?”“愛寵?”顧嶠“哦”一聲,然後彎眸笑了,“那國主可千萬看好自己的愛寵,小心被朕做成了蛇羹。”“不,還是算了,”顧嶠一頓,臉上的笑更惡劣,“這小東西做成蛇羹還不夠朕塞牙縫的。”“顧、嶠!”子桑瓊被氣得不行,甚至於直呼他大名,顧嶠豎了眉,剛想開口,就察覺到商琅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顧嶠到嘴邊的話一下子憋了回去,偏頭瞧向商琅,但後者也沒有說什麽話,開口的是子桑瑤。“王兄,”子桑公主心平氣和地開口喚住子桑瓊,然後十分誠懇地道出來最殘酷的事實,“南疆打不過大桓,若是大桓的帝王死在我南疆,不說別的,最近的荊贛二州的駐軍就夠南疆喝一壺的。”子桑瓊聽著子桑瑤的話,像是一下子被人掐住了咽喉,頓時沒了話,恨恨地在王座上頓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氣不過,直接甩袖離開,離開前還不忘了放一句狠話:“孤殺不得,這南疆遍地毒蟲可不論這些,陛下可莫要在南疆久留,出事了孤可承受不起。”不歡而散,顧嶠表麵上瞧著沒放在心上,跟傅翎還有子桑瑤聊得開開心心,到了夜裏卻是越想越氣。第無數次從床上彈起來又被商琅按下去之後,顧嶠實在是忍不了:“你別攔我,我今夜就要去手刃了這個狗東西!朕長這麽大還從沒受過這委屈!”“陛下,”商琅歎氣,難得重新撿起了這個稱呼,“今夜你若是把人給殺了,明日登上南疆王位的恐怕就是臣了阿嶠想看著我被困在南疆王都當中麽?”“憑什麽讓你繼承王位?子桑瑤不才是嫡親公主麽!”顧嶠蹙著眉。南疆王位的承襲不論男女,隻問嫡庶,商琅同他們也就隻是表親,顧嶠怎麽也想不明白子桑瓊為何要想著讓商琅來承襲王位。“子桑瑤那性子,自然不可能接下這糟心事,”商琅輕歎一聲。“加上她本身在南疆便權大,要強壓著我上位,並非難事。”顧嶠滿臉的鬱悶:“那朕不殺他,跟他打一架總行吧?”商琅沒想到人會氣到對“打子桑瓊一頓”如此執著,不由得失笑,溫聲開口,並未阻止:“南疆的確毒蟲遍地,陛下萬事小心。”顧嶠本身都已經做好了繼續被人勸的準備了,卻沒想到商琅竟然沒有阻止他,頓時眼前一亮,摟著人脖頸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之後,就快活地帶著殺氣地出了門。他們住的地方離子桑瓊的寢宮不算遠,顧嶠很快就摸了過去,半點沒有拖遝,提劍直奔內殿。子桑瓊這個時候也沒有就寢,一聽見響動,二話不說直接甩出幾條蠱蟲去,顧嶠在半空中截了,將那幾隻蟲子削成兩半,沾了滿刃的血衝向子桑瓊。那些蟲子顯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顧嶠劍刃上全都是黑血,這位南疆的國主好像除了毒之外什麽也不會用了一般,嬌嬌弱弱地立在那裏,顧嶠生怕真給人打出個好歹來,劍也沒敢奔著要害去,而是轉了一個角度。卻沒想到子桑瓊反應會那麽快,在這個時候又挑了個極其刁鑽的角度,袖中那條小蛇直奔他來,圈住了他的手腕,隔著衣袖朝他猛地一咬。顧嶠臉色一變。就在這個時候,又是鋪天蓋地的毒蟲。暗自咒罵一句,顧嶠也顧不上其他的了,動了內力一揮劍,將大部分毒蟲逼退之後,從空隙當中躍過去,直接到了子桑瓊近前。那占滿了黑血的劍向下半寸,壓在子桑瓊的衣領上。那條小蛇還盤在他手腕上撕咬他衣裳,顧嶠也顧不上,隻冷冷地瞧著他:“國主這裏可真是……‘五毒俱全’。”“你們大桓不是最講究什麽君子作為麽?陛下這夜裏擾人清淨的行徑,可跟那勞什子的‘君子’半點邊沾不上啊。”“對你,要什麽君子?”顧嶠冷笑,劍尖下壓,膝蓋一屈一頂,直接讓人摔在了那一片毒蟲的屍體上麵。咯吱聲聽得子桑瓊都牙酸,忍不住罵:“顧嶠!你發什麽瘋!”“看你不爽,揍你一頓。”顧嶠絲毫不客氣,甚至直接棄了劍,舉著拳頭就上。子桑瓊也不是個吃素的,緊接著就還了手,可憐那條小蛇,在兩個人的拳腳相交的空當不知道被誤傷了多少次,最後隻能晃著暈乎乎的腦袋放下顧嶠那被撕得破破爛爛的袖口,尋了個機會重新鑽到了子桑瓊袖子裏。等到子桑瑤和商琅聞訊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兩國君主行容不雅地纏打在一起的場景。尤其子桑瓊用慣了毒,身體的硬朗程度遠遠比不上顧嶠,後者又是可了勁地往臉上招呼,那傷得萬紫千紅的,不知道比顧嶠好看上多少。子桑瑤眼前一黑,直接伸手扶額。商琅表麵上瞧著比她要淡定些,隻是下頜繃緊了,好一會兒,才輕喚一聲:“阿嶠。”顧嶠方才就已經聽見了他們聲響,隻是場麵實在是太尷尬,就僵著沒動,眼下聽到商琅喊他,立馬從地上爬起來,跑到人跟前去,一伸手,露出來那千瘡百孔地袖子,委委屈屈:“先生……”少年的發冠都散了,長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青痕。瞧瞧這我見猶憐的模樣,若非商琅知道是他主動來找子桑瓊的麻煩,都要覺著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了。子桑瓊當然不指望、也沒那個臉跑到自己妹妹麵前去賣可憐,隻能陰沉著一張臉站起來,然後繼續陰沉著一張臉整理衣裳。子桑瑤挪到他身邊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壓低聲音:“你這是怎麽惹著他了?”“孤哪裏知道。”子桑瓊咬牙切齒。子桑瑤慫了一下肩,大概是許久沒有見到自家在南疆呼風喚雨的兄長被人折騰成這副模樣,看他幾眼,還是忍不住笑,最後也隻是幸災樂禍:“怕不是你先前在殿上話放得太狠,人家紆尊降貴親手來收拾你。”另一邊,商琅歎著氣去看他身上的傷,在注意到手腕那一對咬痕的時候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來。顧嶠也瞧見了,但是沒怎麽放心上:“是子桑瓊那條小赤練咬的,沒什麽毒,就是疼了些。”“赤練無毒,他身側養著的卻不一定無毒,”商琅還是不放心,握著他的手腕,一邊抬頭瞧向比顧嶠不知道狼狽了多少的子桑瓊道,“陛下被咬傷了。”“孤被他打成這樣!”子桑瓊瞧著他那副護犢子的樣子,心裏一陣不平衡,大聲嚷嚷,在場幾人甚至從中聽出來一絲委屈。子桑瑤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商相一心掛在陛下身上,王兄你還指望他給你說話?”“我也沒見你為孤說話。”子桑瓊的注意力被她引過去,瞪她一眼。子桑瑤也好不無辜:“王兄別忘了,阿翎也是大桓人,我今日若是為你說話被他知曉了,夜裏又該跟我鬧了。”子桑瓊扯了扯唇角,卻因為有傷,疼得頓在一半,又收回了自嘲的笑:“感情就孤一個孤家寡人是吧。”小赤練蛇又從他袖口鑽出來,看見主人手上的傷,用那條細長的蛇信子徒勞地舔了舔,子桑瓊垂眼去揉小蛇腦袋,然後沒好氣地開口:“小金有毒,但是死不了人。你們不是有那情蠱麽?睡一夜就好了。”什麽情蠱?顧嶠茫然地轉向商琅,發現人斂著眸子,沒去看他。子桑瑤目光在這兩個人之間走了一圈,好像意識到了什麽,看了眼商琅,然後轉向子桑瓊:“沒有別的辦法?”子桑瓊神色古怪:“要什麽別的辦法?情蠱不用白不用”習慣了口不擇言,將這話說出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看向商琅:“你沒給他用?!”“沒有,”商琅繃緊下頜,還是沒敢去瞧顧嶠的神色,隻是道:“我們也用不上那等東西。”顧嶠從這兄妹三人的話裏麵拚來湊去才明白緣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現在不是跟商琅聊往事的時候,便催促子桑瓊:“沒有情蠱,這毒就解不了麽?”“倒也不是,”子桑瓊輕眯了下眸子,不懷好意的神色明晃晃地,帶著幸災樂禍,“隻不過多難受幾天罷了。想必皇帝陛下也不會介意。”子桑瓊覺著自己今日的脾氣真是好得不行,被顧嶠給打了一頓,還能這麽心平氣和好聲好氣地告訴人如何解毒,上哪再去尋他這樣善解人意的好君主?那毒的確沒什麽大影響,尤其若中毒的人身上有情蠱,因著情蠱自喂養的時候就沾過這些毒,所以會很快將毒素給消解掉。但是如今他們兩個人身上沒有情蠱,那藥性會到什麽程度,子桑瓊就不清楚了。反正死不了人,他們多折騰折騰,子桑瓊樂得自在。兩方各有心思,如今都顧不上再去算這一場架的賬,商琅帶著顧嶠匆匆回到住處,子桑瓊則是派人清理了一下寢宮,又去沐浴一番,直接便心滿意足地睡下了。好在這藥起效極慢,方才顧嶠跟人打了那麽久,又糾纏一會兒,如今兩人回了住處他才感覺到了藥效的發作,沒讓他把臉給丟外麵。這麽長時間,做這種事情,兩個人都已經輕車熟路,顧嶠甚至還能強撐著神智清明,問他一句:“他們說的那情蠱……是怎麽回事?”商琅沉默著,沒說話,手下動作卻沒停。顧嶠一蹙眉,伸手就要去抓他手腕。卻被商琅給反握住了。他聽見人輕歎一聲:“先前子桑瑤來京的時候,順路給我送來了一隻情蠱。”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將人給放倒到榻上去:“……隻是先前阿嶠說不喜歡,我便將東西給丟了。”顧嶠一邊隨他擺弄,一邊聽他坦白,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一愣:“我何時說的?”他怎麽半點印象也無?商琅一躊躇:“亦是先前傅小侯爺來京的時候。”顧嶠沒什麽印象,思來想去,一拽他胳膊,手底下用了力,將丞相大人給翻到了榻上去,然後伸手去把玩他發絲:“那先生許是記岔了。”照理來說,顧嶠都將話給說到這程度了,商琅合該順水推舟,但這一次人卻拒絕得堅決:“南疆遍地情蠱,已經成了習慣,但這等東西到底是毒,我不放心。”中了蠱的兩人隻能忠於彼此,曾經不知道顧嶠心意的時候,商琅一直顧慮這帝王或許會納妃,便一直躊躇。而如今互通心意更沒有什麽必要他們之間還無需用這等強製性的東西來證明忠誠。況且,他們兩個平日裏還要處理政事,哪能總定期去應對蠱毒?第102章 同仇敵愾【番外1】“先生如今,可真是同幾年前,大相徑庭。”之後商琅又說了什麽, 顧嶠已經記不得了,在藥效的作用下沉淪,像是墮入了深淵, 隻記得胡亂地應下來幾聲, 就這麽又讓人給蒙混了過去。好在皇帝陛下已經徹底習慣了這種被丞相大人美色誤得不知東西的情況,隻在一早起來之後又忍不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瞧見他那張臉的時候卻又說不出什麽重話來。子桑瓊說要難受好幾天,顧嶠一早起來卻並沒有感覺到身上有什麽不適, 原本還以為他說的是唬人的話, 卻沒想到到了夜裏月升日落的時候, 又蠢蠢欲動起來。彼時兩個人正在王都的街市上閑逛, 這裏同大桓京都有太多不同,顧嶠逛得興起,甚至因為昨夜的事情,氣不過,特地去吃了份蛇羹解氣。沒一會兒手上就拿滿了各樣的食物,也快到了晚膳的時候,他們兩個本來就準備著往王宮走,誰知道半路忽然發覺不對勁。商琅一直關注著他,瞧見他神情不對, 立刻蹙了眉,喚來伏憫和雲暝, 讓人拿著東西, 他空出手來扶著人:“阿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朕那個弱柳扶風的丞相大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燕行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燕行澤並收藏朕那個弱柳扶風的丞相大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