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安聽不懂,支著耳朵去問他背著他說什麽渾話。勃律沒好氣道:“誰讓你當初不好好學,現在聽不懂活該。”“你莫冤枉我,當初可是你日日監督著我,我怎麽會不好好學呢,況且你這說的定不是些什麽好話。”祁牧安話落,環著勃律的手忽然在他身上捏了捏,驚訝道:“你是不是豐了點肉?”勃律更氣了:“你試試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能不豐胖都見鬼了。”祁牧安笑地彎起眉眼;“那等我忙完這幾天的事情,改日陪你出去走走。”勃律聽他這樣說,頓時忘了方才的話根,好奇起來:“你在忙什麽?”“沒什麽。”祁牧安淡道。見他不願意說,勃律也沒了心情問,生著悶氣幹巴問:“去哪?”“你想去哪?”“不知道,我又不熟悉上京城。”“我想想……”祁牧安吸著他的氣息沉吟片刻,“我們可以先去西市,那裏有遊街的獅子,還有各種雜耍,壯觀的很。”“除卻這些,西市還有一家酒樓甚為味美,屆時我帶你去常常東越名菜,你定喜歡。”“東市沒有西市熱鬧繁華,卻也是人來人往。東市有一家遠近聞名的樂坊”勃律打岔:“樂坊?和柳煙齋一樣嗎?”“柳煙齋?”祁牧安一愣。“就是滬城裏的柳煙齋,我打仗時候去過,美人無數,香氣沁人,到處都是透著粉紅的紗幔。”祁牧安立刻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地方,也回想起來他似乎同自己提過,沉聲道:“樂坊是樂坊,你說的那是妓樓……你怎麽去過妓樓?你當時打滬城才多大?”勃律兩眼一翻:“和軍裏的人去湊過熱鬧你不用管,你繼續說。”祁牧安咬住後牙槽:“樂坊裏麵隻有樂師和歌姬舞姬,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座樂坊裏不僅能聽到中原的樂器,還能聽到你們草原乃至西域的樂器,甚至還能見到曼妙的舞姿。他們是下詔進過宮,給皇帝奏過樂的,鑲了金邊的遠近聞名。”勃律問:“給皇帝奏過就聞名了?”“給皇帝奏過那在民間可是沾了金光的。”勃律臉拉下來:“你去聽過?”“閑暇時跟常衡聽過幾次。”“也看過?”“看過什麽?”“舞姬啊,你不是說曼妙的很嗎。”勃律冷哼,“曼妙到讓你忘不掉了?”祁牧安愕然一瞬,立刻笑出聲,覆在勃律耳邊說:“那自然是沒有我的殿下好看的。”“當年你生辰上,那場祭舞才是一等一的絕豔,與之相比,這世間的任何舞在我眼中,都不及那一次驚豔,我這一輩子都忘不掉。”炙熱的呼吸吹拂在勃律整個側臉和脖子上,吹得他又熱又癢。他縮了縮肩膀,在昏暗中騰的紅了臉,緊繃住嘴,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也不知道阿隼看到他這副樣子沒有。祁牧安還在吃吃地笑,離他極近,二人之間氣息交融,又有空中燎爐的火氣,氤氳的很。勃律惱怒,一掌尋到祁牧安摟在自己身上的手重重拍了一下,又加上膝蓋彎曲踢上他的腿,怒道:“抱夠了吧?抱夠了就給我滾下去。”祁牧安聽話地慢慢鬆開手,當真撐起身要下榻。身邊人乍然離開,讓勃律感覺到了一點涼意,也不知是心上還是皮膚上,總之讓他不適應地拽了拽身上的狐裘。祁牧安坐起來後,勃律本以為他會直接離開,正打算閉上眼睛讓他吹滅燭火,怎料忽而就覺唇上一濕,瞬間入鼻一股更濃烈的屬於阿隼的氣息。勃律驚詫地立刻睜開雙眼瞪大,卻隻能在燭火離開高幾、光亮散退的一霎那,看見祁牧安離開時得逞的笑意。當晚勃律惱羞成怒,裹著被褥念念叨叨,把這個重逢後越來越不要臉的登徒子從裏到外翻來覆去搓揉剝開再縫上罵了一個遍,簡直把人罵透了。第一百七十三章 祁牧安沒讓勃律等太久,這日待太醫走後,他抱著幾件新做的衣裳,把人從榻椅上的狐裘裏剝了出來。“幹什麽?”勃律捂著胳膊上剛紮的針眼不讓他碰,轉身就要抬腳回到榻椅上。祁牧安說:“帶你出去玩。”他沒讓他的腳再次沾上榻墊,半抱著人往回拉一點距離,就開始替他更衣。勃律拍了幾回他的手都沒拍掉,索性無奈道:“你可是都忙完了?”祁牧安沒顧上答,而是伸出胳膊上掛著的衣衫,帶著無法忽略的喜悅說:“我讓人新給你做的衣裳,你快瞧瞧喜歡哪件,我們今日就穿哪件。”勃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上的衣衫,麵無表情地裹好身上還未褪去的大氅,就要往榻椅上坐。“哪一件也不喜歡,還是身上穿的最舒服。”他現在身上穿的除了狐裘是祁牧安為他準備的,其餘都還是從涼州帶來的。那邊挨著草原,衣衫質地也和草原大差不差,穿的更為習慣些。祁牧安看勃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把衣裳放下蹲在他麵前好聲問:“你不是很想出去走走嗎?怎麽今兒不樂意了?”勃律手肘在一旁的花梨木炕桌上,托著腮幫子,耷拉著眼簾瞅麵前的男人。看了會兒,他說:“你太忙了,讓你陪我我感到好罪過。我不打擾你,你去忙你的吧。”祁牧安一愣:“事情都處理完了,我不忙了,能陪你出去。”勃律別過頭陰陽怪氣:“人家皇帝器重你,你別隨便敷衍,我聽說讓他不稱心了,是會掉腦袋的。”祁牧安從這句話裏想明白了,笑出聲,身子往前蹭了蹭,挨著男子的腿笑道:“哪來的脾氣,怎得愈發做作了?”勃律剛要發火,低頭去看人,眼神卻瞥到了祁牧安腰間垂掛的極為熟悉的香囊。男人還在說:“悶著氣不好,若是我的問題,何不同我說說,我又哪裏做的惹你不快了?”勃律在這句話尾地地方收回目光,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他在祁牧安疑惑地目光裏先是揚起嘴角勾了勾,而後又下壓。祁牧安正摸不著頭腦眼前的心上人在偷著樂什麽,就見他飛快變了臉,氣呼呼道:“你讓我等了兩天雖然我知道時間並不長,但我還是很不開心,而且你在做什麽卻一點也不告訴我。”祁牧安瞧著他的模樣,當即破笑出聲:“那你想問什麽?”勃律盯著他,仿佛能從他臉上把真相揪出來似的。末了,他昂了昂頭問:“你這幾天到底在給那皇帝做什麽呢?”祁牧安收了音,靜了一息才說:“此事和你們的路引有關,也事關東越朝廷。”勃律困惑:“路引?我們的路引沒有問題,那個商賈說不會有問題的。”祁牧安說:“正因為沒有問題才是問題。你們的路引追溯下去來路不明,很可能和東越朝廷上的人有關聯。勃律,這件事你不用管,所以我才沒告訴你。這是胤承帝的國事,讓他自己解決。”勃律默默聽完,嘟囔一句:“好吧。”祁牧安看著他重新好言道:“既然我交代完了,殿下,現在我們能更衣了嗎?”勃律哼哼兩聲,從榻椅上站起來:“勉為其難吧。”祁牧安把他扶起來,捧起榻上的衣衫一一在青年眼前展開,一件件展示,問他:“喜歡哪件?”勃律皺著眉對著幾件又青又藍的衣衫,一瞬間後悔從榻上站了起來。祁牧安也看著手臂上幾件衣裳,想了想,從中抽出一件替勃律做了決定:“穿白的吧,你穿白的好看。”勃律不滿地瞅他:“你哪知眼睛看出我穿這個好看了。”“兩隻都看出來了。”祁牧安幫他換上新衣裳,不知不覺貼近了好幾分,呼著熱氣覆在耳畔低聲道:“第一次穿的就是白衫,好看至極。”“什麽第一次……”話還沒說完,勃律的思緒就想到了他們在河邊的混亂,頓時抿緊嘴,狠狠瞪著神情愉悅的男人。等衣裳換好,披上厚狐裘,他使勁推了麵前人一把,踏著重步走出屋子。祁牧安在後一路緊追,追到身側了大掌一握,不由分說地伸進狐裘裏攥緊勃律的手,好言細語地道了歉,趕緊給他的狼主梳順毛發。祁牧安邊走邊說:“下個月就要到太妃壽辰了,上京城近日很熱鬧。我聽聞今兒西市有從涼州來的異族商人,我們去看看吧,沒準有你喜歡的東西呢。你喜歡什麽,我都給你買下來。”“或者,我帶你去珍品閣看看,你不是愛刀嗎,那裏也有很多江湖上的稀世玩意兒。”勃律抽了抽手沒抽動,身邊人攥得太緊,把他發涼的手都捂熱了一點點。青年往狐裘裏縮縮脖子,就在祁牧安以為他不會理自己還要繼續討好下去的時候,他忽地開了口。“我要吃上次那個糕點。”“哪個糕點?”祁牧安不解。“就你上次買回來的,很甜很好吃的,花花綠綠的糕點,那個叫紀崢的端來給我吃過。”勃律回想了一刻,“聽那小子說,叫什麽瑞什麽齋?”經這麽一說,祁牧安想了起來。勃律吃點心喜歡甜的,那是他專門讓人去上京有名的糕點鋪子福瑞齋特意給勃律買的。“就知道你喜歡。”祁牧安泛著開心,“好,我今日還給你買。”“多買點,上次都被那小子吃完了。”“好,每種樣式的都買些。”聽他這麽承諾,勃律心裏喜滋滋的,也就忽視了手上源源不斷的力度和熱度。他們剛走過長廊,踏到通往前院的石子路上,忽地就聽身後傳來一陣疾馳的腳步聲,緊接著,少年的幼音就大聲響在其身後。“師父!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元澈噔噔噔地從長廊那頭跑下來,跑了一半,感覺來不及,就翻身快速從長廊邊躍下,踩著草地三兩步跨到了祁牧安和勃律的身邊。祁牧安皺著眉,臉色不悅地看著跑近的少年,下刻就斥道:“我給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從廊上跳下來。”“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不會了。”元澈拍了拍沾灰的衣衫,背著手嘀咕。“還有,我不是讓你老實待在你院子裏嗎,你跑出來幹什麽?”祁牧安沒看到這些天看管他的紀崢,問:“紀崢呢?”“後頭呢。”元澈話音剛落,一道男子的身影就從長廊上輕揚躍下,站在祁牧安麵前向他和勃律行了拱手禮。“將軍恕罪。”紀崢喘口氣,指著元澈告狀:“這小子跟腳底抹油似的,溜得忒快了。”祁牧安聽完,瞪著元澈怒道:“你長本事了,看來我府上是關不住你了?既然你不聽我的話,我明日就直接把你丟回宮裏,讓你皇兄好好管教你。”“別,千萬別,皇兄會直接把我鎖起來的。”元澈趕忙慌張擺手,悄悄打量著祁牧安的神色,腳底往勃律身邊蹭。不知為何,他這時覺得還是站在這個男人周圍,他師父抬手的時候才不會傷及無辜。勃律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也往旁邊邁,不讓他挨著自己。他一邊不斷避著元澈一邊問他:“你跑出來幹什麽?”元澈揪著他的衣服不讓他動:“太悶了,這府裏唯二的閑人就是你我,你不去找我玩,我快要無聊死了。”祁牧安一氣之下重重從勃律裘衣上拍下少年的手背,疼的元澈嗷一嗓子跳起來。“元澈,我怎麽跟你說的?你沒事兒別來找他!”“為什麽啊?”少年覺得不公平,扯開嗓子衝祁牧安叫嚷:“我覺得他挺好的,挺厲害地,之前是我小瞧他了,我道歉。”勃律禪了禪裘衣,淡道:“你前日還罵我沒用。”“你不也罵我了嗎!”元澈無辜地抱著手,懟了回去。祁牧安一個頭兩個大,命令紀崢把人拎回去。“我不回去!”元澈在紀崢伸手的時候一下子跳起來,蹦到了勃律身後。他抓著青年的裘衣晃來晃去:“你們是要上街嗎?帶上我吧,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