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女孩見這個男人全然不給自己臉麵,當著小殿下的麵就要打開賀禮,當即臉色耷拉下去,怒道:“你幹什麽!這是我送予殿下的賀禮!隻有殿下能打開!”勃律卻讓阿隼繼續打開,眯眼笑著對說薩如拉說:“多謝公主的賀禮,不過送到了小王這兒,就要守小王這兒的規矩。賀禮隻有當麵打開了,小王才能知道公主對小王的一番真意,不是嗎。”阿隼聽著眼尾一跳,少年的調笑讓他有些窩火,手中的力氣不免大了幾分,在女孩略顯嬌羞中,咯啦一聲就掰開了盒蓋子。薩如拉見狀,突然就要發火,然而下一刻,她的怒意被小殿下的動作壓了回去。勃律從盒中慢悠悠摸出一個金燦燦的發飾,女兒家的東西,卻讓他有些眼熟。少年一愣,隨即把目光落到對麵女孩的頭上,發現這個發鈿和她頭後的一個是同種款式的。他嘴角一顫,頓覺手中宛如抓了個燙手山芋。然而薩如拉什麽都沒看出來,見小殿下抓的緊,以為他甚是喜歡,嬌笑著清脆說:“在我們桓顏部,女子的發飾送到男子手中,就同等於定下了婚約。聽聞大可汗有意給小殿下擇妃,殿下現在又收了我的發鈿,此事兒殿下還是要選個良辰吉日才行。”女孩的一席話惹得一旁還未離開的寶娜和阿木爾倒吸一口涼氣,更是讓阿隼瞬間睜大眼,而勃律則避嫌似的把東西快速甩回了盒中。他這是作的什麽破事!薩如拉看到了勃律的動作,驚慌道:“殿下,您為何要摔我的發鈿?”勃律感覺到身邊男子的情緒降到了極低,他暗罵一聲,牽強扯出一抹笑,衝女孩說:“公主,小王沒有擇妃的打算。這個賀禮既然是你們桓顏部的習俗,不便贈與小王當生辰禮,你還是收回去吧。”他親自從阿隼手中拿過木匣蓋上蓋,抬手遞還給薩如拉。薩如拉並沒有接,瞪圓了眼盯著少年,大大的眸子裏晶瑩剔透。“沒想到穆格勒部如此言而無信。”什麽?勃律嘴角一扯,可笑至極。他看著站在眼前的女孩,將其上下打量了一個來回。“公主不是桓顏部的宗親吧。”薩如拉一愣。“桓顏部的首領並無兒女,你一個小小的旁親,非王帳所出,談何來進我勃律的帳子。”勃律冷笑,“公主未免太自以為是。”勃律側眸注意到舒利可汗那邊,被喚上來一個窈窕的女人。少年轉了轉腦筋,把匣子毫不憐香惜玉地扔在女孩腳邊,往後靠在椅背上,說:“公主可看見了,穆格勒部早早選擇的就是小葉鐵鉈部。公主這番舉動,是在和小葉鐵鉈部樹敵,也是在至桓顏部於死地啊。”薩如拉死灰著臉,到底是個小女孩,急急忙忙彎腰撿起木匣子,膽小地哽咽跑走了。勃律咂咂嘴也不怪他對一個女孩說狠話,隻是這件破事兒不解決,阿隼這邊沒法交代,就連父汗那邊新起的破事兒都沒法安心解決。身邊人已經許久沒動靜了。勃律瞅了眼坐台中央方向,先扭頭尷尬地把寶娜和阿木爾給支走。“你要納妃?”阿隼靜了許久,忽然冷聲質問。“沒有的事。”勃律撓撓頭,頓時覺得眼前的佳肴吃不下去了。他皺著臉說:“不是我要納妃,是我父汗要給我納妃。”“那還是你要納妃。”阿隼徹底冷下臉,笑一聲:“真好啊,人早就給你找好了吧,要是剛才收了那東西,現在就算定下婚約了吧。”“你瞎說什麽呢。”勃律拽著阿隼的衣袖發現拽不動,有些急了。他使勁拽了兩下,這才把男人拽的離自己近了幾分。“你醋了?”少年壓低聲音問他,“桓顏部的這丫頭才二七稚齡,在草原上連及笄都沒有,我和她擇個屁的妃啊。”第一百二十四章 下方的台子上出現了新的樂舞。台上的少女身姿曼妙,鸞回鳳翥。鼓、琴、笛還有阿隼不認識的樂器歡快的奏響在犁堤的空中,悅耳地環繞四方。但他卻無心觀賞,身邊小殿下的吐息恨不得貼在了自己身上一樣,擾得他根本靜不下心。不單單是這個原因,在聽到這少年要納妃的時候,他就已經坐不住了。勃律有時候表現出這副隨性的樣子,讓他真的很惱火,甚至想讓他把人揪過來壓在身下揍一頓。但再多想一些,過了今日生辰,此少年非彼少年,納妃的時候還不是想怎麽納就怎麽納,納幾個他也管不著。這樣想著,他嘴一快,就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可剛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他聽見了身邊人的笑聲。勃律湊在他耳邊的聲音很低,仿佛在和他咬耳朵一般,氣息十分低沉。笑出來的氣聲一顫一顫,好像在勾扯著他的心。小殿下笑著說:“你吃一個丫頭片子的醋作甚?我到底納不納妃,你不是最清楚嗎。”阿隼斜眼瞧著他眼尾未洗去的一抹紅色,突然惱意更深,冷笑一聲。他才不清楚!男子往旁邊挪,想離他遠點。誰知少年眼疾手快,一把重新抓住了他的衣服,將人回了自己手邊。“哦,我知道了。”勃律豁然大悟,盯著他閃避的眼神,狡黠地勾唇說:“你這是看上我王妃的位子了。”阿隼猛然瞪大雙眼,震驚地扭頭瞪著他。勃律說上了癮,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下一句就飛快地接上:“誰說我勃律的王妃就一定得是個草原女人了,我看你也不錯啊。你們中原有這種說法嗎?若有的話,我就按中原禮節迎娶你,讓你做我勃律的王妃。”阿隼燒紅著臉飛速瞟了圈四周,衝著他暗聲怒罵:“你,你在胡扯些什麽!”勃律撇嘴,被冤枉的委屈:“我說真的啊,我勃律言出必行,屆時肯定給你一個最盛大的……”話尾還沒禿嚕完,阿隼就趕忙捂上了他這張嘴。“你能不能別再發瘋了!”勃律瞄眼緊緊貼在自己嘴上的手掌,笑眯眯的要去順阿隼的氣。他雙手把他的手扒拉下來,抿著嘴笑。見男人手臂上的力氣漸漸鬆了,勃律動動嘴皮子,剛想繼續說下去,阿隼有所料一樣,一個眼光狠狠地掃過來,徹底把他後半句話給切斷了。勃律不太甘心,偏頭靜了會兒,伸手把阿隼直視前方的臉給別了回來,讓他看著自己。男人欲要發火,勃律卻好脾氣地捏了捏他的臉頰,好聲說:“我的好阿隼,怎麽還醋著呢?那丫頭片子怎麽看都是沒有你好的,她沒你脾氣好,沒你長得好,沒你會照顧我,沒你什麽都樣樣依著我……”勃律一一掰扯著阿隼在自己眼中的優點,誇得男人背地裏翻了個白眼。說了一長溜,勃律一頓,一拍腿,歪著頭把自己的臉送到阿隼別開視線的眼皮子底下。他好看的麵容強硬擠進阿隼的視野裏,笑的眉眼均彎,活脫脫一個少年郎,愣是讓阿隼恍惚了神色。勃律輕聲續道:“更重要的是我心悅你呀。”阿隼徹底怔住,耳邊歡悅的樂奏聲仿佛遠在千裏。這是勃律第一次這麽直白的對他說喜愛之情。平時也說過,但那多半是在床榻上,朦朧間說出來的一些喜喜愛愛,總叫阿隼沒法信以為然。可這次,卻讓他有些手足無措,紅著明顯的耳根子,呆愣地望進少年柔情蜜意的眸光中。阿隼囁嚅著雙唇,動了動,像是說了什麽話,但勃律一個字都沒聽見。小殿下疑惑地上揚“嗯”了聲,可忽然,他的笑意戛然而止,眸子也刹然冷了回去。他把身邊不明所以的阿隼撈到自己斜後麵,歪著身子淡漠瞧著從大可汗那邊朝自己款來的曼麗美人兒。阿隼本來心情被小殿下哄得好了很多,結果抬頭看見這樣一幕,瞬時又憋起了氣,一下子全明白了。美人兒溫婉,舉手投足之間不太像草原兒女似的灑脫,有了些中原女子的拘束,就連麵貌上也能很明了的看出中原韻味。女子行了禮,仿佛看不見一臉防備的小殿下,柔和說:“小葉鐵鉈部額爾敦塔娜,前來賀祝殿下生辰之喜。”身後的侍女呈上來一個木匣子,勃律眸子轉了轉,沒敢再讓阿隼接,自己半起身接了過來。這次打開,裏麵不再是什麽釵子,而是個瓷白的西域坐象。女子莞爾道:“我曾聽我阿娜說過,在中原以‘象’喻‘祥’,是個好兆頭,此番便祝殿下日後吉祥如意。”勃律拿起盒裏的瓷象在手上轉了轉:“小葉鐵鉈部王妃是中原人?”“是,阿娜是中原東越人。” 額爾敦塔娜如實回話。勃律把象放回去,歎口氣:“可惜。”可惜不是大慶人。額爾敦塔娜不懂,笑著問:“殿下在可惜什麽?”勃律嗤笑:“可惜公主的一番心意了,可小王我生下來就是祥瑞之兆,順心的很,恐怕用不上公主的贈禮。”額爾敦塔娜沒被勃律這席話惹得麵色難堪,依舊態度溫和,微笑著說:“殿下果真是草原之吉祥,我自知這禮不似旁人那般珠光寶氣,但這是我對殿下的一番美意,以此希望殿下日後征伐沙場,次次平安。”勃律抿唇笑了笑,回手收了這禮。一時留意著這方動靜的舒利可汗見生辰禮該送的送了,便向這邊歪了歪身子,招呼人:“公主何不同我們一同用宴?”勃律眼睛一瞟,就看額爾敦塔娜應下了。不多時,他的坐席旁邊多了個小案和椅子。“勃律,小葉鐵鉈部公主同你年紀相仿,興趣也投然,不妨多探討探討。”勃律瞧著此時呈現父慈的舒利可汗,心中冷笑一聲,麵上懶懶應了下來。額爾敦塔娜似乎從小就是依照中原教養的,當真和草原上的女兒不一樣。勃律不動聲色地把阿隼拽到了自己的左側,讓他離這個女人遠一些,省的一會兒氣性大了,把他丟下直接回了帳子。額爾敦塔娜像是當真來和他聊天的,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聽聞殿下在昭侖泊受了嚴重的傷,不知現在可好了?”“好了,特別好。”勃律撂在桌上的筷子自打方才哄阿隼的時候就再也沒動過,現在他餓的脾氣差,身邊還坐著一個來攪事兒的,更吃不下。走了一個又來了一個,真是叫他厭煩。額爾敦塔娜說:“那就好,殿下可是草原上諸多女兒的向往呢,聽聞您受傷了,她們都傷神了。”勃律笑笑,徹底轉過身子,對著額爾敦塔娜傾了傾身子,問:“這裏麵也有你嗎?”阿隼斜著眼睛狠狠瞪著他的背脊,暗算著自己是不是該現在離開。額爾敦塔娜答得自如,完全沒有窘迫:“殿下驍勇善戰,贏了諸多女兒的心。”勃律哼笑一嗓,直起腰身。額爾敦塔娜接著和他閑聊:“不知殿下平日裏都做些什麽呢?”“不是說你我興趣相投,父汗難道沒有告訴你嗎?”“外人說的總歸不如本人講的真實。” 額爾敦塔娜抿口茶水,“就像我,族裏都傳我習了阿娜的溫婉,可實際上誰也不知道,我最喜愛射獵。”這次,勃律眼底閃過驚訝和讚歎:“公主掩蓋的真好,小王也沒瞧出來。”“所以殿下呢?” 額爾敦塔娜笑著重複問。“我?”勃律手肘支在桌麵上,微微側首,餘光往後方掃過去。他顫著肩膀笑:“不瞞公主,我近日迷上騎馬了。”阿隼臉色一僵,忘了剛才自己打算的是什麽了,被他這一句話牢牢釘在了原地。額爾敦塔娜沒聽出其中的深意,她打趣:“殿下可真會說笑,您自小就騎馬,怎麽會迷上這個了呢。”“可能是以前沒找出樂趣吧。”勃律察覺的身後男人僵硬的背脊,笑容加大。這次,不等額爾敦塔娜先開口,他先道:“公主可有仰慕之人?”額爾敦塔娜卻說:“這個可不能告訴殿下。”“有何不可?”勃律笑嘻嘻的,“公主看上了誰,沒準我能牽一牽呢。”額爾敦塔娜笑著對他說:“殿下還不知道嗎?穆格勒部和小葉鐵鉈部的婚約已定,大可汗方才同我已經在定吉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