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律正喝著肉湯,一口還沒咽下肚,身邊的女人就氣的一掌拍在幾麵上,顫的上麵另一碗肉湯嘩啦啦地往外波。她指著男人怒道:“你說什麽呢!”“我說的不對嗎。”阿隼掃向她,“你不嫁人,天天跟在殿下身邊,像什麽樣。”“我!”寶娜一回來就被阿隼的話氣的胸脯此起彼伏,憤道:“我就樂意跟在殿下身邊!生是殿下的人,死亦是殿下的鬼!這輩子我寶娜的命都是殿下的!”阿隼麵向帳口坐著,眼睛一飄看到了那裏站著的男人。他感歎:“那看來有人要傷心了。”寶娜一愣,有所感應的回頭看去,見符背著光立在帳口,保持著掀帳簾的動作,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勃律也扭頭看來,感覺到小殿下的視線後,符啊了半天,磕巴道:“我,我來找寶娜……”女子唰得收回手,顫著呼吸站起來,憋紅臉悶頭往外衝,經過符身邊時讓他抓都沒抓住。勃律見符還傻站在那裏不動,甚覺他在這件事上不成氣候,恨不得一腳給他踹到寶娜身邊。少年苦口婆心說:“還站在我這幹什麽,寶娜都出去了。”“好,好。”符反應過來,急忙往帳外退,轉身要追人的時候開始急了,帳簾都不給勃律好好放下,甩得飛來飛去。帳子安靜下來,勃律繼續喝著肉湯,看不出來有沒有生氣。他嚼著湯中的肉含糊不清說:“你現在有恃無恐啊,越來越能說了。”阿隼聽清楚了,注視著少年:“不然你打算讓她晚上也跟著你,半夜了還在你榻邊侍奉著?”他沒等少年答話,眯眼快速補充:“莫不是你以後還打算讓她聽晚上床榻是怎麽晃的?”勃律看向他磨了磨牙,過了會兒笑著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也不是不可以。”阿隼靜靜看著他:“行,那我一會就傳你令,把她叫回來。”見人要起身,勃律嚇了一跳,真以為他要聽自己胡說的話,忙探身扯住人的衣服,不讓他離開。勃律討好著說:“別,別,我胡說八道,這是萬萬不可的。”阿隼見他前傾著身子,腰傷的位置都快抵到案沿上,生怕他再擠著傷口,連忙把抬起來的身子壓回去,拽下他的手在手中揚了揚,話沒忘記說:“我看你還挺期待的。”少年用另外一隻手撐在麵上支住下巴,看著對麵:“我是巴不得告訴全族,我勃律得了個頂好的寶貝,可這聽床叫就免了。”阿隼捏了下他的手:“你這習性,還要把我拴著繞你們穆格勒吆喝著走一圈?”勃律點點自己,笑得燦爛:“你栓我,我讓你栓。改日給你找出我馴狼用的套繩,你就往我這兒拴。”說罷,他指尖往脖子處來回劃了一圈。阿隼扔開他的手:“拴穆格勒的小殿下,我豈不是把你們狼神都拴住了。你族人會拿刀殺了我。”將甩開一點,勃律就識趣地重新迅速握回去:“不會,你會成為草原上第一個馭神的人,他們看在我的麵子上,不會殺你。”阿隼定定凝視著勃律,忽而啟薄唇嗤出聲:“越說越離奇了。”“哪裏離奇了。”勃律看阿隼將他們二人喝完的肉湯碗疊好放到食案上打算端走,也跟著起來說:“我心甘情願的,很認真,一點都不離奇。”阿隼敷衍地應著,抬腳往外走。勃律叫住他,冷下臉,危險地半闔眼盯著他道:“你是不是覺得現在在我身邊、跟著我很荒謬?”阿隼看著他不說話他確實覺得勃律現在有些隨隨便便說出來的很多都是戲言。小殿下黑沉麵孔:“我勃律說什麽就是什麽,讓你拴你就能拴,就算你把我拴榻上都行。”怎麽在這事上執拗起來了。“拴,你把套繩找出來,我就把你拴牢在榻上。”阿隼歎口氣,舉了舉手裏的東西,撇開他的話題:“我現在要把這些送回廚帳,之後想去趟狼圈,看看瓦納它們回來安置的如何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勃律聽他這麽說,眨著眼,頓時一掃不快,當即重展笑顏道:“好啊。”等他們從狼圈回來的時候,已經入夜了。寶娜自打跑出去後就和符一起不見了蹤影,勃律生怕符將人哄開心後半夜三更再來敲他帳子要服侍他,逮了人傳了他的話,讓寶娜好不容易回來了也好好休息。待到翌日,新的主帳連夜收拾了出來。阿木爾跑來告訴勃律的時候,帳中兩人剛穿好衣裳。男人在外麵等小殿下的時候不斷尋思,昨晚這兩人是怎麽就寢的。他以為勃律睡在這,阿隼沒有去別的帳子,再不濟也該和衣一夜少閉眼才對,怎麽今早起來還在整理腰封。沒想太多,勃律就從裏麵出來了。少年半個身子踏出來,後半個身子向裏麵招呼人:“你快點收拾好,跟我去主帳。”阿木爾一愣:“他跟你去主帳作甚?”“伺候他殿下啊。”勃律瞟他,“你忙你的,符忙符的,我還受著傷,誰來伺候我?”阿木爾茫然:“寶娜不是回來了嗎?”勃律嘖氣:“昨日有人很有膽量,把寶娜氣跑了,這一跑符就得去好好哄著,哄回來了我還能讓她天天跟在我旁邊?我還給她準備了幾箱嫁妝呢,早嫁出去我早安心。”阿木爾張張嘴,不太相信:“符沒這個本事把寶娜娶回來。”勃律不在乎地擺擺手,剛要朝裏再喚一聲,忽然從外麵踏進一陣馬蹄聲,緊接著,傳詔的聲響高聲響徹在族內。交了狼符,從大帳來的詔令很快就傳了過來。第一百零七章 來傳令的人走了,狼師裏一傳十十傳百,攪得頓然萎靡不振。但勃律並不在意,反而去催促帳子裏的人。阿木爾看著勃律,想看出些端倪來,可少年沒有絲毫破綻。他知道,如今的狼師已經悄然成了小殿下的掌中兵,但大可汗收回的好歹是原本的那塊狼符,對外的威懾不容小覷,也是勃律曾經引以為傲的聲望。收了狼符,對於小殿下來說意味著什麽,眾人心中皆知。他覺得大可汗這次做的未免太絕情了些,就這樣直接收了狼符並不妥當。思考了會兒,阿木爾小心湊過去問少年:“大可汗有說歸還的什麽條件,或者讓你何時複任嗎?”勃律抱臂懶洋洋地倚在帳口處,擠眼抬頭看了看頭頂照下來的陽光:“父汗讓我在生辰之前好好待著養傷。”這樣說,阿木爾心中有了底:“這次的事兒確實鬧得大,狼師應該擔責,大可汗或許是為了平族內悠悠之口,才出此下策。等你傷好了,說不準就還你了,大可汗還是寵你的。”“肖想狼符的比比皆是,延梟就是一個,知道這件事他現在怕是樂瘋了。”勃律卻對他的話自嘲嗬笑,不過沒有回應,而是說:“這樣也好,讓他們先爭去吧,若真能馴服狼師,我勃律雙手奉上自己的符令。”不過在他們手裏攥了幾年的狼符突然就被收回了,這相當於在族中被驟然拔去了羽翼,狼崽子被敲斷了狼牙,難免還是讓阿木爾感到心涼。勃律凝睇著男子:“正好,趁這期間好查查族內那個謀害小王的叛徒到底是誰,找出來用狼師踏扁他。”他微微便宜目光,朝帳中的身影看去,繼而道:“表兄已經替我去查那個回來傳信死在族外的狼師將士了,這件事你助表兄一力,一點情況都要報給我。”阿木爾剛應下,阿隼就走了出來。方才大帳來人傳令的時候他沒出來,卻在裏麵把外麵的話聽的一字不差。他有些擔心勃律的狀態,誰知出來一瞧,這人慵懶的把全身的力氣全靠在帳口的門沿上,聽見他的聲音,隨意地瞥來一眼,感覺多看一眼就能要了他半缸力氣似的。“收拾好了?那就走吧。”勃律直起身時視線在他手上的包裹上大致掃了一圈。阿隼東西少,除了之前在這邊住的時候他讓人給他準備的兩三件衣衫,幾本下了令要看的書卷,就沒其他的了。哦,不對,還有一個相比起來珍貴的物件勃律收回目光前瞅到了他手上握著的紫雁弓。當初把人往昭侖泊拽的急,沒拿這東西,現在想想還比較惋惜,沒能讓紫雁弓發揮出實際作用。勃律邊往前走邊轉著腦筋,佯裝不經意地問落自己一步的身後人:“阿隼,改日同我比比射箭?”阿木爾聽著他突如其來的想法沒出聲。他聽符講了昭侖泊發生的“奇事兒”,聽完臉色黑了一夜,硬是睡不著。哪承想這廝天天耍嘴皮子騙他們,把他們好一個騙得團團轉,都這樣了他都沒想明白勃律幹什麽還把他整日掛腰上。不過很快,阿木爾就罵口勃律,想明白了這位殿下也不是老實的主,就讓他們兩個誆來誆去的吧。阿隼聽到少年發話,兩步上去同他並肩。勃律向來是想到什麽做什麽,他便沒多想,隻當小殿下頭腦一熱生閑了。但勃律卻接著說:“射的好了,贏過我,便允你參加那雅爾大會,去給我贏個魁首回來。”他聽阿木爾說過這個草原上夏末的祭典,還說勝了能向大可汗許一個嘉賞。他沒什麽向人許的。於是阿隼搖搖頭,說:“我不去。”“嗯?”勃律意外地頓住腳步,很快又重新邁開。他斜眼阿隼,問:“為什麽不去?”阿隼說的坦率:“勝者能得一個嘉賞,我沒什麽好討要的。”勃律耷拉下臉:“你就不能為了我去贏嗎?”“連續贏了兩年,今年我若不上場,確實可惜了些。”勃律唉聲歎氣,“想當年我百發百中,次次都是穆格勒第一。”誇誇誇,使勁誇,把自己誇上天去。阿木爾不屑地白了眼。少年把自己說的可憐兮兮來博取同情:“一個月我傷可不見得能好利索,你真忍心讓我附傷上場?”阿隼壓了嘴角,他當然不忍心。“莫不是你要讓全族看我三王子的笑話。”勃律扁嘴,“今年一個魁首都拿不到,可忒丟臉麵。”阿隼握緊手中的物什,糾結擰眉。不是他不願,他會武功這事在勃律及他周邊人眼中露個一二到無妨,他怕到時當著眾族的麵給勃律招來危險。他可以當勃律身邊隱藏的利刃,隨時拔刀而出,但他不能做少年身邊失去刀鞘的刀子。“罷了,不願就不願吧。“勃律看他許久沒出聲,率先鬆了口,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反倒讓阿隼心裏沒了底。恰巧這時阿木爾領著他們來到了新的主帳。這座主帳坐落的位置和原先那座差不多,但原先的東西全都該搬得搬走,該燒的燒掉,如今的帳子裏麵一切物件都換的嶄新的。“還順眼不?哪裏不順眼我再讓人換。”阿木爾搓搓手,對勃律說,“行了行了,就這樣吧。”勃律環視一圈,還是覺得別扭,到底沒有之前住了許久的帳子來的舒服。“這可是你說的啊,你可千萬別半夜睡不踏實起來使喚我。”阿木爾恨不得讓勃律畫押。他眼睛在勃律和阿隼之間轉了一圈,到底還是試探著詢問少年:“用不用在右邊隔個位置再擺張榻?”“不用。”勃律被方才阿隼的態度整的有些氣悶,胡亂在躺椅和地上用手指劃了一道,說:“他睡那兒……或睡地上。”阿隼對上阿木爾驚異的目光,啞口無言。阿木爾見他勉強滿意了,撒手不再管,轉身要走:“得,那你讓他好好伺候你吧。”勃律不耐煩地衝他揮手,讓他快點滾出去。回到族中的這些日子,沒有大可汗的傳召,也沒有延梟和別人來給他添堵,果真一時輕快了不少。符和阿木爾自打得知狼符上交的這件事,終歸萎靡了幾日,就連寶娜聽他們講清了其中的利害,都開始擔憂小殿下日後的過活。可勃律卻仿佛滿不在乎,仗著傷尚未痊愈,整日瞎跑。以往沒戰事時,雖是悠閑,但好歹有狼師的事務要處理,現在連事務都沒了,便讓他愈發自在。搬回主帳的第一日,阿隼自己不知哪裏得罪了小殿下,讓少年指揮著把帳中東西又重新一個個擺規矩擦幹淨,礙眼的絲毫不給阿木爾麵子直接丟了出去。第二日則是在狼圈裏和狼待了一整天,任憑阿隼怎麽叫都不出來,似是還堵著悶氣。然而第三日晌午,勃律起的遲了些,正坐在榻沿邊怔怔看著早一步起身的阿隼給他展衣物時,外頭吵吵嚷嚷幾道婦女聲,腳步離主帳愈發的近。誰啊?勃律抓抓前發,頗為厭煩。抬起胳膊的時候略微發酸,他察覺不對,一把掀開裏衫衣袖,看到手臂上端正印著一口整齊的牙印。他又晃晃脖子,想起來了昨夜什麽事。他入夜了還賴在狼圈不走,阿隼實在沒辦法,硬是上手拖著,兩人一路拌嘴又吵又打的回了帳子,帳簾一落下,他就氣急敗壞地把人壓在地上要上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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