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父女情深。”康妃瞪大了眼,滿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她已經早早要求使臣團一定要離開。遠在她送出去最後一條消息之前,康妃就冒險動用了消息渠道,就是為了讓使臣團早日離開。留在京城是最危險的事。哪怕像是山佑人遇到的,早已經在她的猜想裏。可隻要依計行事,那還是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景元帝就算再瘋,很多事情都是不可能擺在明麵上來做!康妃看著那顆頭,卻不肯彎腰去解開。仿佛這樣,就不會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也不會被迫直視那個可怕的猜想。風聲更厲,拍打著內殿。包裹著的布條早已經要鬆不鬆,在那呼嘯的風裏終於支撐不住,被猛地吹開了鬆散的結帶,啪一聲脆響布條狠狠甩開。一張熟悉慘白的臉,怒目圓睜地看著康妃。寂靜的宮殿裏,忽而響起女人慘厲的叫聲,如同地獄惡鬼般可怕。宮室外的寧宏儒搓了搓手,感覺今日比起從前,還要冷得太多。他聽到康妃的慘叫,卻是無動於衷。康妃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她在宮裏的許多行動,至少在前期,的確幾乎於無形,難以捉摸透。永寧宮的火,是康妃放的。是在覺察到危險的時候,就壁虎斷尾的狠辣手段。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人,都一起死在了火裏。其實她不這麽做,景元帝也未必會動手。未必。這是寧宏儒的猜測。乾明宮知道康妃的身份有點時間了,就算康妃下手的痕跡再是悄無聲息,可隻要乾明宮不是個死的,總會覺察出痕跡。隻是沒有動作。什麽時候有動作?什麽時候下手?甚至要不要動手攔截那些消息?哈,全都沒有。到底何時才會開始,這全看景元帝的心情。這是乾明宮的唯一準則。誰知道皇帝想做什麽?他可以輕易因為一點心情,就殺了人,也可能因為高興,就隨便將珍貴的東西拱手相送。誰都無法準確地知道……皇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不然,何必說他瘋。在那之前,他可是從來,都不管的。康妃一路追著線索到了北房,查到了姚才人,得知了太後的事情,甚至更深一步挖掘陳明德藏著的秘密,可惜的是,在她能知道之前,陳明德就死了。他原本可以死得不那麽快,可在覺察到局勢不明的時候,在熬死了明嬤嬤後,陳明德就為自己選擇了死法。康妃在這裏慢了一步。她沒能挖出來陳明德嘴裏的秘密,卻是順著三順,盯上了驚蟄。再由驚蟄,抓住了容九。她沒看破容九的身份,卻敏銳知道他不對勁。寧宏儒長長歎了口氣,如果康妃隻是要謀算容九,這本也正常,可偏生順手帶上了驚蟄。怎麽就偏偏是驚蟄呢?不知這骨肉相見的畫麵,而今的康妃,可是喜歡?…驚蟄一夜沒睡。他原是想睡,可是爬窗進來的雲奎不許。他甚至還點燈吵醒了剛剛睡下的慧平,信誓旦旦地說著:“不能睡,我們都不知道,那人還會不會回來,如果真就這麽睡了,說不定明天起來,就會發現兩具屍體。”慧平聽了雲奎的話,也是後怕。“落鑰後,誰還能隨便走動?真當這皇宮,是什麽來去自如的門庭嗎?”驚蟄問雲奎:“你方才,可是看到他什麽動作?”不然,隻是遠遠看到有人站在門外,怎麽會嚇得立刻衝過來?雲奎:“我遠遠瞧著,他的手裏好似是拿著什麽東西,而且是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趴在窗邊。”他學著那個姿勢,扭曲著樣子給其他兩人看。驚蟄微頓,這是一個怪異扭曲的姿勢。就像是窗外的人想要聽著屋內的動靜,卻不想被屋內的人發現自己的蹤影若是一著不慎,影子就會落到窗戶上所以,是自下而上窺探著屋內。慧平搓著自己的胳膊:“還是別睡了。”兩票否決了驚蟄一票,於是一條驚蟄被拽了起來,變成了一隻驚蟄,困頓地看著其他兩人聊天。第二天早上,他們三人成功熬出了黑眼圈。驚蟄覺得自己巨虧。昨天那人,真要圖謀不軌,在看到雲奎出現後,肯定會知道成算已經被看破,今夜再回來的可能性幾乎是無。可雲奎和慧平很小心,直接守了一夜。就在雲奎哈欠連天回去雜買務,驚蟄和慧平哈欠連天地在洗漱,就看到世恩靈敏地從大門外竄進來,那動作就跟猴子似的。驚蟄含糊地咬著枝條吐了口水:“大清早,你怎麽從外頭回來?”這天色還沒亮,就算是直殿司,這也才剛剛醒來呢。世恩抓著驚蟄的胳膊,眼底滿是古怪之色。“昨夜,宮裏出事了。”驚蟄的動作停住,看向世恩,緩緩說道:“康妃?”“你怎麽知道?!”世恩原本想要吊胃口的心思,被驚蟄這淡定的態度給打敗了,他扒拉著驚蟄:“你怎麽知道?難道是有我也不知道的人脈?是容九嗎?”殊不知,驚蟄的心裏也是震驚。昨天晚上,驚蟄還在和係統說著康妃的身份,他正打算下一次和容九見麵前要謹言慎行,絕對不能落單。等見到容九後,就把他對康妃的猜測全盤告知。或許,就連昨夜被派來窺探的人,也許是康妃的人呢?……可怎麽一夜之間,康妃就出事了?有那同樣外出洗漱的人,聽到世恩的話,都圍了上來。“怎麽說?你怎麽知道康妃出事了?”世恩哼哼地說道:“昨夜侍衛包圍了康妃的新宮,你們說,會出什麽事?”這宮裏,任何一處地方,都可能會有內鬥,會有各方的人手,可唯獨乾明宮和侍衛處不會有。乾明宮死的人夠多,越來越多,就越來越少可能泄密。盡管輪換的速度快,可能近身伺候的那幾個,卻是少有犯禁。至於侍衛處……莫看韋海東是個遠看憨厚的人,實則這個男人心思深沉,焉能知道他流露在外的模樣,不是他的麵具之一?他待景元帝忠心耿耿,是絕對不可能背棄皇帝的刀。侍衛出動,那隻得說明,是景元帝親下的命令。驚蟄在震驚之餘,也感覺到安心。景元帝出手,那應當是沒有後患。畢竟他是一個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是雷霆的人,斬草除根,才是他的性格。關乎康妃的事,很快就傳入壽康宮的耳中。太後原本剛剛起身,聽到這個消息,卻是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康妃,是奸細?”她抓著女官的力氣一時間加重,不自覺將女官的胳膊抓出紅痕。那女官神色微變,卻是什麽都沒有說,安靜地攙扶著太後坐下。太後坐下後,吐出一口氣。原來,是康妃。太後不至於這麽蠢笨,連有心人在自己手底下挖坑,還一點都沒覺察。隻是在察覺到她/他的目的後,太後幾經思索後,並沒有去追查,相反,她保持著某種緘默的態度。毫不幹涉。就算將來被查,頂多也隻說是太後禦下不利,這樣的罪名多擔待幾個,也沒什麽了不得。畢竟,這後宮雖是太後在管。可這天下,卻是景元帝的天下,沒查出來,不正是景元帝的問題嗎?不過,在禦花園的中毒案後,太後已經隱約猜到動手的人是康妃。而今,結合景元帝動手,這足以說明,康妃陷害德妃並不是為了爭權奪利,而是為了掩蓋自己真正的目的。她要傳遞消息。是了,在太後沉寂的現在,康妃再想動手,不管如何都太過明顯。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