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要追來的兩個小太監聽了驚蟄的話,下意識後退,然後再退,接連退了好幾步,這才停了下來。他們的臉上都有幾分奇怪,但緊接著又變成古怪的熱意。康滿:“你們兩個,在做什麽呢!”隻聽著聲音,並不能聽出他的情緒,可是兩個熟悉他的小太監,身體已經忍不住顫抖起來。康公公生氣了。其中一人顫抖著聲音說道:“小的,小的沒法拒絕他。”另外一人雖然沒有說話,可身體也忍不住顫抖著,帶著幾分掙紮。他的理智想要聽從康滿的吩咐,去抓住這個人,可是他的心裏卻萌生出某種古怪的衝動他不想抗拒這陌生人的任何一句吩咐。康滿的臉色沉下來,盯著驚蟄,就活似要在他的身上啃下一塊肉。他緩步朝著驚蟄走來,眼神一眨也不眨,“咱家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麽魅力……怎麽,你怕了?”他看到驚蟄下意識後退,終於笑了起來。驚蟄麵無表情,不,他是想吐了。他原本以為康滿還算正常,並沒有太受到影響,可那種奇怪的注視感,讓他愣了一下才發現,康滿這人一直在看著他。不管是吩咐別人,還是走來時,那眼珠子就幾乎沒有轉動。這種奇怪的僵硬感,的確叫人不適。……打擾了,他這就走。反正沒露臉,驚蟄轉身就打算跑。“你想去哪?小心咱家打斷你的腿,往後,就隻喂你……”那話惡心得驚蟄打了個寒顫,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轉身一拳砸在了康滿的肚子上。驚蟄的動作猝不及防,康滿瞪大了眼,抬手要抓住他的胳膊,驚蟄已是一腿踹向他的膝蓋,將他生生踢倒在地上,又朝著他的腦袋補了一拳。康滿連一句話都沒再說,直接暈了過去。呼。驚蟄鬆了口氣,爽了。剛才聽康滿居高臨下說話的時候,驚蟄這心裏就不爽快,還要聽他發表那種奇怪的言論,這耳朵可真是要髒掉了。“你,你居然把康公公給打暈了……”其中一個小太監震驚,猛地抬頭看向驚蟄,然後態度猛地軟化下來,“好吧,如果是你的話……”“康公公的脾氣很不好的。”另一個人補充,“你,你要不快些走吧。”驚蟄閉了閉眼,眼前這兩個比起康滿軟多了,他沒法對他們下狠手。可這種態度也很奇怪呀!“那我現在就走。”驚蟄朝著他們兩個點點頭,急匆匆地越過康滿。“那個,你要不要,喝點東西?”“……血,你喜歡血嗎?”如此突兀,如此尷尬,如此讓人頭皮發麻的話呀,驚蟄都覺得自己的心在顫抖。“我不渴。多謝,再見。”驚蟄絕情地丟下這句話,大步離開。真是瞎折騰。驚蟄在心裏嘀咕,等著幾個時辰過去,他回去一定要找世恩好好問個清楚。不管是康滿的事,還是秋日宴。尤其是後者。驚蟄去見朱二喜乃是孤注一擲,後來會被他關押在屋裏也是正常。雖然平安無事,可驚蟄在禦膳房待到傍晚,才見到朱二喜。可事情卻是在午後爆發,這說明朱二喜也被扣了幾個時辰。毒沒有下在食物裏,卻是在茶水裏。朱二喜得了驚蟄的告誡,嚴防死守,沒給任何的機會。可毒還是下了,這說明,下毒的人並不是要暗害禦膳房,食物隻是他下毒的載體。不管是在食物裏,還是在茶水裏,都沒什麽差別。這就是為什麽,驚蟄都警告了朱二喜,朱二喜也沒讓人抓住空隙,可是任務十還是失敗的原因。因為毒還是下了。驚蟄並沒有阻止這件事發生。不過他也不在乎。隻要禦膳房沒被牽連到就好。可為什麽要毒害宮妃?毒性嚴重嗎?這些驚蟄都一概不知,就被朱二喜給趕出來了。他還不讓問,可惡!驚蟄原本一肚子的疑竇,等著回到直殿司,就找人問個清楚,肯定會有人知道這件事,比如世恩。可現在,身上的這個buff,他得是幾個時辰後,或者是明天,才能知道來龍去脈了。驚蟄心裏鬱悶,腳步卻是不停。等出去,他要……他還沒想完,猛地停下腳步。正陽門外,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正站在那處,原是在抬頭看著宮牆外的枝頭。那條枝葉上,綠意逐漸被淡黃色所取代,那種蔓延開來的鮮豔黃色,會是接下來這個季節最是長久的色彩。聽到腳步聲,他那雙黑沉的眸子看來。“讓我好等。”容九的聲音很是平靜,“以你的步程不該這麽久,被什麽絆了?”他的臉龐非常白皙,那種冷冷淡淡的膚色,連一點血氣都沒有,多少帶著點尖銳的寒意。分明隻是簡單的話,卻有著一種極其強勢的衝擊。驚蟄弱弱地說道:“遇到了幾個人,和他們友好交流了一下,這才遲了些。”“友好?”容九在這個音節重重咬下,“過來。”驚蟄很不想過去。首先,容九不打算對他腦袋上這玩意,發表任何的看法嗎?既然沒有,就不對勁。……好吧,怎麽可能對勁得起來,容九幾次遇見buff,反應都還是挺大的。他猶猶豫豫,小步小步走了過去。“你,不覺得,我這樣有點奇怪?”他暗示自己這身裝扮。容九大手抓住驚蟄的胳膊,將他扯了過去,冷笑了聲:“你何時不奇怪?”冰涼的手指拽下那些亂七八糟的裝飾,原本誓死捍衛它們的驚蟄手指動了動,嘀咕著:“我何時奇怪?”指尖刮搔著驚蟄的側臉,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為什麽見到我就跑?”這是一次非常湊巧,非常偶然的撞見。難得的,沒有任何算計。驚蟄隻要再停留片刻,就會發現,本該是容九上司的韋海東畢恭畢敬地跟在他的身後,乾明宮的總管太監寧宏儒也隨侍左右……當然,驚蟄或許沒見過寧宏儒的模樣,可他認得乾明宮的服飾。真是可惜,容九斂眉,在他已然按捺住試探的惡意後,卻是從天而降了一個機會……結果,卻因為驚蟄太靈活,就這麽眼睜睜溜走了。容九難得的升起一點鬱悶。這讓他的指尖,更用力地戳著驚蟄的側臉。驚蟄被按了一個個小坑,肉乎乎的感覺,似乎讓男人愛不釋手,又掐了掐。驚蟄被掐著臉,連說話都漏風。“我就是覺得,你那看起來很嚴肅,應該是有正事,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你。”他說得非常誠懇,非常認真,非常為容九著想。“是嗎?居然不是因為在人前,不想和我接觸過多?”容九冷淡的聲線,竟是帶起了一點上揚的尾音。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看得驚蟄的心顫抖了一下。他可知道這男人的逆鱗是什麽,怎敢點頭。驚蟄一口咬定:“自然不是。”容九頷首:“那就去吃飯吧。”……什麽?這驟轉的話題,讓驚蟄有點抓瞎。“吃……什麽?去哪裏吃?”容九:“你不是從上午就去了禦膳房,直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嗎?”驚蟄對容九這種明明沒有和他見過麵,卻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的事情已經被迫習慣。最初還有點驚悚感,現在已經麻木了。就算驚蟄和容九說過,不要在這樣,可這個男人根本不會聽他的話,至少在這件事上,是沒多少回旋的餘地。驚蟄被容九帶著走,幾次偷偷看著容九的神情,都沒發現什麽奇怪之處。難道這一次,容九真的不受影響?不,驚蟄在心裏糾正自己錯誤的看法,他已經好幾次這樣想,可是事實證明,每一次的猜測都會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