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明宮的月俸,一直比其他地方要多上很多,很多很多。自然是因為這更新換代的速度,有時快到根本無法想象。“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奴婢不想死……”太監痛哭流涕,就要跪下來。隻是這膝蓋還沒彎下去,他的手中已經亮出了兵刃,朝著景元帝刺了過去。臉上的表情還是哭喪,可是動作已然狠厲,好似為了這一擊,已經不知等待了多久。“額嗯?”太監發出奇怪的聲音,他的手還沒捅進肉裏,持匕首的手腕就被一隻大手用力抓住。那力氣是如此之大,哪怕他剛才借著彎腰的衝勢,都無法突破其阻攔。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手,將原本對準景元帝的匕首折回去,骨頭和骨頭已經發出不堪承受的脆裂聲哢噠。他的腕骨被生生掰斷,劇痛疼得他哀嚎出聲,而斷了的骨頭,自然握不住淬了毒的匕首,落到了景元帝的手裏。他就用著這把小小的匕首,將太監活生生分了屍。直到景元帝將蠱蟲挑出身體之前,太監還活著,一直活著……嗬,畢竟蠱蟲沒有離體之前,總會竭盡所能維持著宿主的活性。石麗君一想起最後那個人的慘狀,心裏就忍不住發寒。將那三具屍體都燒成灰後,她也等來了結果。景元帝平靜地說道:“不是已經讓你們將香派發下去,怎麽還有遺漏?”他的聲音輕輕的,還在擦手。濕噠噠的,濕噠噠的血液流淌著,好像永不停歇的瀑布,將整個乾明宮變得尤為血腥可怖。石麗君已經在心裏,將寧宏儒狠狠暴打。此事是原本是寧宏儒在做。畢竟,那批沉香也是他在經手。石麗君在心裏唾罵該死的寧宏儒,要命的時候不在,偏生是她不得不頂上。事情的原委,石麗君已經查出來。乾明宮是常燃著香的。來往伺候的人,都會染上這個味道。而這種香料也很奇怪,一旦染上後,淡淡的香氣就會久久不散。但,這香爐隻在偏殿。正殿,尤其是景元帝歇息的地方,是一點味道都沒有。景元帝不喜歡多餘的香。誰都知道陛下這個脾氣,可偏殿與其他各處,那香爐都是常燃。這可讓這些在殿前伺候的人為難起來。畢竟,皇帝不喜香氣,可偏殿卻常燃著,這又是個什麽道理?可偏偏下達這個命令的又是皇帝陛下自己,他們也隻能硬著頭皮這麽幹了。上次寧宏儒不得不深夜去求見景元帝,就是謹慎清理過自己身上的味道,這才膽敢進殿。畢竟被吵醒的皇帝,脾氣比清醒的時候要暴躁百倍。那三人,都是在殿外伺候的,很少能夠進入乾明正殿內。按理說,他們在正殿以外的地方,受香料熏陶的時間足以,不該受到襲擊才是。就算最後那個是他們特地留下的棋子,可隻要香不出問題,那乾明宮就是安全的。“十三日前,下了一場雨夾雪。”石麗君恭敬地說,“貴妃娘娘冒雨前來,這幾個人剛好在殿外伺候,雨中迎接了貴妃娘娘,身上殘留的氣息被雨雪衝沒。”景元帝雖用帕子擦拭著血汙,可他的臉,他的身上,那身衣服……那些黏糊糊的血液,竟是從他的身上流淌下來。“去準備浴湯。”景元帝的眼神,總算落在了石麗君的身上,冰涼刺骨的寒意壓得人抬不起頭,鋒利如刀的視線刮得骨頭生疼,“然後,將宗元信帶過來。”石麗君先是愣住,而後臉上流露出來的喜悅之色,直接破壞了她原本冷肅的氣質。“陛下,您願意,您願意……”她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卻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巴。景元帝身體有疾。這是隻有寧宏儒和石麗君才知道的隱秘。從前是沒有條件去治,可等景元帝登基後,皇帝竟也是沒當回事,從不許太醫踏進乾明宮一步。這不是個好兆頭。可寧宏儒和石麗君也沒法子。皇帝的脾氣叫人捉摸不透,有時候,石麗君甚至有種隱隱的惶恐。景元帝是手握著權杖的王者,也是皇城裏的怪物,更是禦座之上無聲腐朽的石像。許多事情,皇帝根本就不在乎。他令人做的那香,卻從來不會在正殿內燃;他明知道貴妃的意圖,卻饒有趣味地坐視她動作。這位陛下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命,那簡直是在糟蹋著玩兒……保不準哪個時候,皇帝陛下就把自己給玩死了。既然人能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那怎麽可能會去在乎那些世俗禮法之事。就是這麽個瘋子,有朝一日,居然也願意見宗元信了!石麗君喜得跟什麽似的,立刻吩咐下去。又督促宮人趕快將血氣清掃幹淨,免得那被蠱蟲汙過的東西,也帶著不幹不淨的毒性。殿內,景元帝終於將皮膚沾染的血汙清理幹淨了,隻是那身衣裳,卻仍是彌漫著刺鼻的血氣。他像是有些累了,低頭看著輕飄飄落下的帕子。有時他很有耐心。有時,赫連容又連一點忍耐都無。溫水煮青蛙自然是好,將獵物一點點烹飪,讓他熟悉了環境後,就再也跳脫不出去,隻能乖乖地呆在囚牢裏。隻是這辦法,在驚蟄的身上,並不好用。驚蟄是敏銳警惕的小獸。他的身體總比他的意識更先感受到危險,做出本能地應對。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他的理智刻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和“容九”的關係,算是他做過最瘋狂的事。水磨石穿,等到花開,當然可行。隻是赫連容到底耐心有限。一個純粹的意外。從一個謎團,到一隻令人憐惜的雀鳥,再到可憐巴巴的小狗,最後……是驚蟄。他真正進入了赫連容的眼底,又令他滋生了欲望。性欲……求生欲……不管是哪一種,都是貪婪至極。鼓噪的渴望在皮膚底下流淌,維持生存的血液裏,藏匿著無法停歇的狂躁。景元帝穿行過宮道,褪下那沉重、被血浸滿的衣裳,沉在浴湯裏時,他的手中,正把玩著兩顆純黑的墨玉。清脆的交錯聲,悅耳,但不像他。這堅硬的墨玉,再怎麽像那兩顆黑葡萄籽,它到底都是死物,不如原來那兩顆眼來得濕潤可愛。手掌中兩顆珍貴的墨玉,不知何時已經被碾碎成粉末,隨著水流散去。仿造出來的東西,到底無用。流水卷去血紅,直到恢複澄澈,赫連容赤身裸體從池子出來,在他的心口上有一處非常明顯的傷疤,隨著他的動作,又被層層衣物遮掩。景元帝對著銅鏡中似模似樣的人皮怪物笑了笑。他有些,不想忍了。作者有話要說:容九:想吃。第29章 宗元信這些年,最後悔的事,莫過於入朝當官。早年間,他也沒想過自己最終會每日點卯,在朝廷裏領著俸祿,日日進出皇宮。更沒想過,還會遇到赫連容這樣不講道理的病人。他和赫連容的孽緣,還要從很久之前說起。不過他也懶得廢話。今日在太醫院窩著,數著場外不知幾多“梨花”,他都要困睡著了。這宮裏,在身份上能指使得動他的人,其實就兩個。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太後。皇帝呢,不要命,也不要他看;太後就更加不可能讓他看了。盡管醫者父母心,就算太後召他去,出於救人心切,宗元信還是會去的。可他相信自己的醫術,但太後不信呐。她怎麽可能會信任皇帝的人?宗元信隻好繼續窩著。然後因為太無聊,太無趣,他還花了不少時間,在外麵出義診。反正朝廷出錢養他,又不要他幹事,他索性將時間都給了外麵的窮苦百姓。要不是因為今日實在是太冷,宗元信懶得動,不然乾明宮的人,未必能找得到他。這是他第一次踏足乾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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