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怎麽有些熟悉?“是來查荷葉的事嗎?”“嗯。”“……你往這邊……”陳明德心重重一扯,好似被什麽怪力揪住,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猛地睜開眼,渾濁的眼睛四下掃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一個高大的侍衛身上。驚蟄就站在他的身旁,笑著和他說話。而那個人……陳明德先是眯著眼,緊接著瞪大了眼,那眼球瞪得好似要掉下來般猙獰可怕。他踉蹌著抓住門板,聽到心口撲通撲通的狂跳聲。那是……那是……高大侍衛轉過頭來,露出一張麗漂亮的臉蛋,輕飄飄地從他身上掃過,有如寒霜徹骨,陳明德手腳麻木,一下子坐倒在地,囁嚅不敢言。怎麽,怎麽可能?這張臉,他是絕不會忘,卻也恰恰,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驚蟄從容九身後探出頭,有些驚訝地發現陳明德被一個侍衛扶起來,他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卻聽到容九開口,“驚蟄。”他淡漠的嗓音帶著幾分趣味,微微勾起。“我的禮物呢?”驚蟄驀然回頭,扯著他的袖子小小聲說:“怎麽能當著上官的麵說這個呢?”他可記得,剛才進門的時候,容九是跟著別個人身後來的。他趕忙推著容九遠離陳明德和上官,動作之迅猛,竟將容九推了個踉蹌。等躲到裏頭去,驚蟄眉眼卻彎著,好似在笑:“記著呢,就差一點點。”他比劃著,又有些擔心,“可你好些日子沒來,也不知你的手掌大小,待會量量,要是小,還來得及拆……”聲音輕輕的,就跟撓癢癢。一下一下,鬧著聽者的心窩子。容九挑眉:“你不記得尺寸了?”他伸出手。驚蟄看著那雙大手,很是困惑:“我怎會記得?”容九的手指收了收,漫不經意地扶住驚蟄的後腰:“那是我記錯了。”驚蟄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耳根一紅。他跟隻受了驚的小狗奔了出去,站在不近不遠的位置,羞惱地瞪著容九。那麽慌亂羞恥的時候,誰會記得尺寸大小啊!說好的忘記不再提呢?可惡!作者有話要說:陳明德:不,不可能,一定是我老眼昏花了,皇帝日理萬機怎麽可能出現在這!他又不是閑得沒事幹!容九:閑得。第14章 荷葉的屍體還在原來的位置上擺著,原本北房的人是打算給她蓋上白布,再搬到隔壁好好安置。不過侍衛處的人來了後,北房的一切暫時由他們控製。幾個太監宮女略有不安,被分開去問話的時候,如菡萏,臉色都尤為慘白。驚蟄則是被容九帶去一間屋裏問話。容九:“還在生氣?”驚蟄:“不敢。”“那就是在生氣。”容九淡淡地說道,在驚蟄的對麵坐下。不知為何,容九一進這屋,驚蟄平日裏看習慣的房子,莫名有種太過狹窄的錯覺。容九這人的氣勢太強,那鮮明的存在感難以忽略,充斥著整個房間。驚蟄:“沒有。”重複。然後,他迅速轉移話題。“為何這次,是你們來查?這宮裏出了事,不一般都是太後派人過來……”他原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可是說著說著,反倒真實陷入了困惑,“而且外麵那位……”“韋海東。”容九聲音冷淡,“你當認識。”驚蟄心口一突,果真沒認錯。是宮裏的侍衛統領。對他們來說,算是大人物了。容九慢吞吞地詢問著驚蟄這段時間去過哪,做過什麽事,經常和誰在一塊,平日裏最喜歡什麽……驚蟄困惑:“不該問我關於荷葉的事嗎?”為何問的都是關於他的。容九靠近了幾分,漆黑的眼眸盯著驚蟄打量。一寸、一寸,好似刀鋒劃過。縱是這麽熟悉,驚蟄也扛不住容九的凝視,其威壓過甚,便有怪異的寒涼爬上他的後背。“你手上,沒有血氣。”容九嘴角勾起,顯得薄涼,“不是你殺的人。”驚蟄:“這怎麽看出來的?”他伸出自己的手,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容九慢悠悠地將自己的手掌落在驚蟄的手邊。驚蟄看了又看,也沒看出來。沉思之際,聽得容九一聲,“你不是說,還未測過尺寸?”驚蟄立刻撇下之前的疑惑,偷偷地在容九的手掌上摸了一道。眼下在審問,他也不好出去拿工具,就用自己的手指比照著測量。容九:“不必用工具?”“外頭人多。”驚蟄在認真看手,說話就有些隨意,“我比照一下,也是可以的。”驚蟄將容九的一雙手摸了個遍,心滿意足地坐回去。果然他之前做的大小正合適,不過大拇指還要稍微改一下,容九的左手大拇指比右手稍長些,要是不調整,那手套戴上去,就繃得慌。容九若有所思地望著自己的手。驚蟄歪頭:“怎麽?”容九好整以暇地將手收回去,抬頭看他,“我隻是在想,這算不算……被非禮?”驚蟄牙癢癢,容九偏愛那張美死人不償命的臉來說氣人的話。可恨的是,驚蟄一瞧,還真的生不了氣。難道……他這個壞毛病,被容九發現了?驚蟄盯著容九,上上下下,也沒揪住他的小辮子。…韋海東負責皇宮守備,被派來負責此事,本就是牛刀小用。不過這位統領的態度卻是沉穩,不僅進來後,仔細勘察過現場,還將宮人一一分開盤查。陳明德和明嬤嬤,是他親自審問的。這倆對上韋海東,縱是說躺在床上的明嬤嬤,還是不得已爬起來應付。待將這幾日的行蹤一一道來後,陳明德下意識看了眼屋外。韋海東虎背熊腰,蓄著胡須,看不清神情,不過一雙眼睛卻是犀利敏銳:“陳總管在看什麽呢?”陳明德頓了頓,輕聲道:“韋統領,外頭那個侍衛……”韋海東瞥了眼自屋外走過的容九和驚蟄,應當是已經盤問結束,他淡定自若地回頭:“他是我的手下,陳總管認識他?”“不,不認識。”陳明德擦了擦汗,幹笑了聲,“隻是看著有點麵熟,應當是看錯了。”韋海東壓根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很隨意地揮手:“他是負責你這邊的巡邏侍衛,有事直接稱他阿九就是。”陳明德一口氣沒上來,咳嗽了好幾聲。就算從韋海東這確定了那侍衛不是……那位,可他看著那張臉,哪敢妄自稱大!等韋海東問完話,分開審問的宮人也被問得差不多了,口供都收集起來,而屍體,自然也會被他們帶走。明嬤嬤站在陳明德的身旁,沙啞地說道:“韋統領,荷葉到底是怎麽死的?”韋海東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帶著幾分不在意。“誰知道呢?仵作還沒查過,誰也說不準。等仵作的說法罷,不過,被迫自殺,也是他殺,明嬤嬤說是嗎?”明嬤嬤的眼神暗沉了些,沒有回答韋海東的話。韋海東也不在意,招呼了人馬就離開。烏泱泱的一群人離開,帶走了荷葉的屍體,也帶來了無盡的猜測。韋海東是景元帝的人。後宮因著景元帝沒有立後,所以諸多事情都是太後在管,景元帝也很少插手。可這一次,韋海東卻親自來了北房,就隻是為了查這麽一件小小的宮人之死?不,沒有人會這麽覺得。就連北房的人,也不會這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