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上去匆匆撿起兄台掉在樹旁的槍光明正大出去了。山前已是一片混亂,短兵相接,山風裹挾著血腥味吹起人一身冷汗。“是北狄人!是北狄兵!”反軍攻進來,已經與護軍營以及羽林軍交手,躲在後方裏有眼尖的認出敵軍身上的彩色綢緞以及頭上的動物皮頭箍,是北狄特有。謝謹禾持劍上馬,冷俊的臉上從眉間到鼻梁沾了一抹血痕,劍上也染紅一片。他手裏的劍喚孤映,高霞孤映,明月獨舉,他師傅夏鴻親自打的,劍身雪白,劍刃薄如霜,削鐵如泥,師傅加冠禮時贈給他,今日才算開了刃。這是他第一次真刀真槍的上戰場,第一次劃開人的喉嚨,原來血可以濺這麽高。寒風刺骨,他身陷刀劍漩渦,手是涼的,身體流的血是沸的,有槍堪堪擦過他的額,帶起的風吹進眼睛,他意識到,那是真正的生死攸關,真正的以身入局。“你們這些鼠雀之輩,不敢在戰場上大大方方戰一場,在這做些雞鳴狗盜的事也不嫌髒,來啊!下流的東西,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誰才是爹!”謝謹禾知道,多方人多,他們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眼看著他們的人節節敗退,軍心不穩,他高挑眉頭,拔高聲音喊。對方領頭的是個體型壯碩的男人,聞言大笑道:“哪裏來的小子,毛長幾根了?兵不厭詐幾個字會不會寫?居然在戰場上談幹淨,下地府當你的小白臉吧!”說著男人朝謝謹禾襲來,長槍直指謝謹禾門麵,動作迅猛無比,謝謹禾躲閃不及,隻得舉劍擋下。哐!一聲鐵刃相接的巨響,震得謝謹禾隱隱有些耳鳴。“謔!力氣不錯。”男人見襲擊人不成,轉而開始襲擊馬。馬若是被刺中可不是開玩笑的,輕則摔傷,重則被敵人趁機襲上因此喪命。謝謹禾棄馬而下,正麵迎敵,那男人是沙場老手,偷襲、追擊進退有度,他手裏的長槍像是灌入無邊蠻力,謝謹禾毫不懷疑如果被它刺中腦袋,頭蓋骨都會被當場劈成兩半。太狼狽了,謝謹禾的那把頭發被削斷了三分之一,手臂震得發麻,那男人什麽陰招詭招都出,謝謹禾被逼得一退再退。男人趁謝謹禾阻斷無暇,一橫腿掃他下盤,謝謹禾不察,被掃摔在地,身上頓時沾滿了泥。“嘖,真是頭茬的韭菜,太嫩!小子,戰場上你還想當正人君子,指望別人跟你一板一眼一招一式呢?”男人聲音粗曠且得意。謝謹禾摔得右肩悶疼,他還想撐著劍站起來,男人卻不給他機會,抬起一杆長槍狠狠捅過來。四麵刀光劍影,各種怒喝聲與鐵鳴混雜,謝謹禾有一瞬間聽不見任何聲音,像是被定在原地。遠處躲著的裴時清清楚楚看見這一幕,忍不住跑過來,卻被屍體絆倒摔在地上,他大聲喊:“謝謹禾!”謝謹禾隻覺眼前一暗,一個身著北狄戎裝的士兵撲到他身前,死命抱住他。哢嚓木製的長槍柄斷成兩半,罪魁禍首是一把半人長的大刀是他師傅夏鴻夏將軍的刀!四麵八方湧來的騎兵聲勢浩大,為首的士兵高舉著旗子奔來,是軍旗。援軍來了!!謝謹禾這下真的什麽也聽不見,因為他看見了撲上來的北狄士兵的臉,是那個應該在後山的金玉。謝謹禾一瞬間所有神識歸位,他慌慌張張抱著金玉,聲音顫抖地問:“金玉,你怎麽樣?怎麽樣?!說話!”金玉暈過去了,還有意識的最後一句話是很小聲的一句:“二公子頭發變短了……”作者有話說:咳咳(手握拳擋嘴)二公主的高馬尾發型圈住,後麵會考嘿嘿~(猥瑣笑)第20章 都是看在錢的份上另一邊裴時見人沒事,鬆了口氣,正要滿身泥巴地爬起來,眼前突然伸過來一雙白淨修長的手,順著手往上看,裴時驚喜:“謹秦哥哥!!”來人麵如冠玉,身長玉立,衣袍角暗下一片,沾染了血水與泥,無端讓人生出白蓮染濁的扼腕,謝謹秦眉眼淡淡帶著擔憂,微微露出個笑道:“先起來。”裴時卻像呆了,怔怔看著謝謹秦出神。“臣,嶺南總督謝謹秦,救駕來遲,望皇上恕罪。”局麵已控製下來,皇帝被連夜護送回宮,謝謹秦前來禦書房見駕,此時皇帝剛在朝上發完一場大火。建國近百年,曆經三代,秋獵象征著國家威嚴,軍事體麵,哪一次不是莊嚴肅穆,氣壯山河,從未如此狼狽收場,這是要寫進史書被萬民唾罵的恥辱!皇帝見到他臉色緩了些許,已長出皺紋的手指點在奏折上,微帶笑意道:“遲?何以見得?愛卿來得很巧啊,北狄的槍恰好要指上朕的腦袋,愛卿就從天而降了。”謝謹禾麵不改色掀袍下跪,低聲道:“此為臣所請第二罪,臣於前日午時抵達京郊,家中人早已知曉,本打算休整一日後進京述職,臣弟卻在昨日差人來報,言獵場有異,於是臣自作主張留滯京郊,唯恐隻是臣弟多事擾了秋獵大典,故此事未曾提前上報,還請皇上恕罪。”皇帝坐在雕龍沉木案幾後,神色不辨,手指摩挲著瓷杯,良久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潤潤喉,道:“平身吧。”謝謹秦仍跪著,從腰封裏取出總督腰牌雙手奉上,道:“兩年前臣任職嶺南總督,如今任期已滿,還請皇上收回腰牌。”這塊總督腰牌來頭可不小,冠了嶺南的名字,那可是使得動嶺南兵的,兩年前嶺南戰亂,皇帝外放謝謹秦,如今回來了,他毫不戀權,說交便交,這才是帝王最喜歡的狗。皇帝這時才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太監,那太監心思通透,知道皇帝的意思,上前道:“哎呦這這這,謝大人,皇上讓您起來了,您車馬勞頓的,怎好這般跪著,快上座,來人,奉茶。”皇帝也在此時開口:“述職這些不急,方才你說,是你弟弟察覺異樣的?”謝謹秦回:“正是愚弟。”皇帝抬眼想了一會兒,才道:“朕記起來了,你那個弟弟叫謝謹禾吧,此次秋獵拔了個頭籌,朕還沒賞他,加上這次救駕有功,哼,看來朕欠著他的賞不少呢。”謝謹禾坐得端正,聲音也平穩:“有勞皇上費心,都是為人臣子應該做的。”皇帝沉思許久,今日他收走謝謹秦的總督腰牌,必得賞謝謹禾一個大的,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好要賞些什麽,他轉動杯口,道:“你回去告訴謹禾,朕欠他一個好處,將來他想要什麽,盡管與朕開口。”“二公子,小的真的沒事!”金玉暈了一晚,醒來屋裏鬧哄哄的,門口還站著兩位大夫,聽二公子的意思,居然還想拿著謝府的帖子進宮請太醫。幸好夏將軍的刀砍得及時,那北狄人捅來的長槍槍頭還沒碰到金玉,就被劈斷了。二公子眼睛裏布滿血絲,瞧著像一夜沒睡,一會兒罵他“誰讓你跑過來的”,一會兒又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更詭異的是,金玉要照常伺候他用午膳的時候,二公子居然憋出一句:“本公子賞你跟我一起用。”金玉:!!!!!沒必要沒必要!我都是看在錢的份上。金玉沒想到二公子反應這麽大,畢竟仆為主擋刀做替死鬼,當時在場很常見啊。金玉本來也沒有這種覺悟,隻是看到裴公子那麽著急地喊,他就知道:來活了!!!而且他當時已經看到夏將軍騎馬奔過來,知道莫約是出不了什麽事,他撲過去也是有講究的,那把槍直指跪著的二公子心口捅過去,金玉是站著撲過去的,那槍頂多戳到自己腰上,出不了人命,他當時想的是,裴公子親眼看見了,這把賺了個大的!常言道富貴險中求,金玉覺得這下離小地主差不遠了。所以他再次到了裴府,就一臉諂媚地朝裴公子笑。誰知裴時比他還激動,隻待他爹一句“休憩一刻”,就衝上去扯過金玉跑沒影了,徒留一個謝謹禾著原地幽幽地盯著他們消失的拐角。“裴公子,我那日表現不錯吧?”金玉矜持道。裴家後院景致幽靜,羊腸小道延綿,奇花異草鋪出一片姹紫嫣紅,裴時帶著金玉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提起那日,裴時不知想起什麽,臉上浮起一層紅暈,也沒聽金玉說什麽,滿麵春情地點點頭。金玉正想繼續說話,身後傳來一聲清冽的聲音:“時。”裴時的眼睛頓時浮亮,臉上的紅暈更明顯了些,聲音也比方才輕快明亮了些:“謹秦哥哥!”金玉轉過身,身後是一位眉眼溫柔卻又莫名帶點熟悉感覺的陌生男子,溫文爾雅,一身月白常服襯得人十分書卷氣。“謹秦哥哥,你怎麽在這裏?”裴時輕聲問道。“我來找你父親商談些事情,也來看看你。”謝謹秦站在廊道上,與他們隔著欄杆,說話的時候帶了溫和的笑。裴時恍然大悟,隨即道:“那你得等一會兒了,我爹還得講課,這樣,你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家廚子做飯可好吃了!我們都多久沒有一塊兒吃過飯了。”謝謹秦點點頭,轉而問道:“這位是?”裴時笑著介紹道:“這位可是你們家的人呢!也是我的朋友,謝謹禾的小廝,叫金玉。”“原來如此,倒是有緣了,在下謝謹秦。”謝謹秦朝金玉自我介紹了一番。金玉不明所以,但還是給那個陌生男人行了個禮,此處不適合閑談,謝謹秦朝他們點了個頭就告辭了。“那是謝謹禾的哥哥,你不會沒認出來吧?”裴時此話一出,金玉立馬來了個踉蹌。“什麽?!”那個平易近人彬彬有禮的男人是二公子的親兄長?!是…大公子?!“這…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嗎,會不會是認養…”金玉問得很艱難。裴時噗嗤笑出聲,道:“你也覺得不像是吧,完全就是兩路人。”接著他又神神秘秘湊過來,小聲問:“誒,你覺得,謝謹秦俊不俊俏?”金玉聽著這似曾相識的問題,隱隱覺得不妙,但他還是順著話頭說:“…呃俊俏,很俊俏。”裴時一副找到知己的模樣“啪”地拍了下金玉的肩,激動道:“你也覺得!對吧!”金玉揉著肩,不知如何接話。裴時滿臉羞澀且不懷好意地湊過來,哥兩好地摟著他,道:“嗯,你看出來了,哥就問你,能不能給換到謝謹秦身邊去?”金玉:……金玉麻木開口:“您又一見鍾情了。”裴時皺眉,道:“不是那麽回事兒!我和謹秦哥哥早都認識了,他之前也是在我家上學的,隻是我當時還小,沒法和他當同窗,我隻是…隻是…”“您隻是日久生情,且生情的道路很坎坷,甚至誤入過歧途。”金玉幫他說完。裴時摸摸鼻子,“”了一聲,嘀咕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好金玉,我知道你有辦法的,哥這條紅線隻有你能牽了,求求啦…”金玉也很苦惱,他本來給裴公子和二公子牽得好好的,眼看二公子都要成斷袖了,裴公子又給換掉人,相當於從頭再來。裴時扯著金玉的袖子小幅度地晃:“好金玉!這樣,你換過去,我給你…這個數。”他抬起手給金玉示意。金玉低頭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掉,什麽努力白費、從頭再來通通都想不到了,他咽著口水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都聽裴公子的。”第21章 他不是斷袖嗎!秋意深濃,涼風卷起落葉瞎跑,搞得攬月軒的灑掃也難做,一天要掃起碼三次才能勉強保持院落幹淨。“金玉,你怎麽在這兒?二公子讓你去用膳。”晚膳時辰,善止在後院找到拿著掃帚和落葉較勁兒的金玉。徐梢見金玉有事,道:“金玉你回去吧,這裏我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