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根本顧不得別的,隻收攏了十幾個親兵就開始分散跑。身後那員小將叫喊著一些話,黎壓根沒有心思聽。他隻在慌亂中扭頭看了下,那員小將緊追不舍,一直被捆綁著的奉唬因為顧及不上他了,此時被丟在地上。匆匆一眼中,黎看到有幾個雍州兵上前去扶起了他。果然是奸細,隻恨不得早早殺之!之後,黎再顧不得其他,他耳邊全是自己的呼吸聲跟心跳聲,然後就是一個念頭,快跑跑……一支弓箭破口而來,黎躲閃不及,隻覺得後背一疼,然後腳一軟就要摔倒在地。幸好他身側的親衛即時扶住他,然後道:“將軍小心。”黎被親兵架著跑動,劇痛中他說道:“待我回到雍州,一定不會虧待你等。”而在遠處。鄧羌惱怒的收起弓箭。他又沒抓到大魚,雖然其他功勞不小,可這抓大魚上麵,譚德、張玉、吳期等人,他總是比不上。罷了,窮寇莫追。再則,黎這群部隊全亂套了,根本就是各跑各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漫山遍野抓人跟安排後續事宜。不能不知輕重,隻顧一時心氣帶兵死追那個雍州大將。殷亮看鄧羌一臉懊惱,便笑著跑來道:“將軍,我看那一箭也射中那個雍州主將了,估計活不了。”鄧羌搖搖頭,另外道:“快派人去四周抓捕那些逃兵,並跟最近的縣令去說一下,讓他通知各鄉。就說最近有些雍州逃兵在竄逃,讓他們注意安全。同時也告訴他們,一個雍州兵換一兩銀子,活抓死抓都一個價。”這一招特別好用,之前鄧羌在會寧那會兒就用過,現在都用上癮了。殷亮得令,但很快又道:“對了,咱們還抓了被雍州兵綁著的人。當時他們人跑得快,那人還在地上掙紮呢。要不是我們有人給他抓回來,他都要被踩死了。”鄧羌好奇,過去一看,發現也是一員小將,於是便問對方是誰。誰知道這人梗著脖子不說,隻道:“要殺要給悉聽尊便。”鄧羌當即嗤笑一聲,直接讓人繼續捆綁帶走,回頭交給趙越跟範旭。他們做錦衣衛久了,那審訊手段簡直可怕,什麽問不出來。時間一晃而過。黎命確實大,背後中了一箭他愣是沒死,熬了好幾日趕路,中途幾個親兵又尋來一輛馬車,幾人喬裝打扮緊趕慢趕,還真跑回了安定郡。郭心情才稍好,得知黎一部死傷殆盡,隻餘下七八人護送黎勉強到安定郡,當即又覺得那口悶氣湧了上來。“去見黎。”黎沒死,但也好不了。他被人背朝上挪動放到床上,疼痛讓他清醒了幾分,然後就看到郭急匆匆而來。黎虛弱至極,隻連連道:“主公,有……奸細,小心……”奸細一事,郭早已知曉,也早就在下大力度排查,可惜現在還沒什麽頭緒。如今再聽這話,又想到雍州損失慘重,當即怒道:“是誰!?”黎是真努力要說出話,可是他頭一陣陣發暈,話到嗓子口就是喊不出來。他用盡了渾身力氣,隻能抬手勉強指向郭身後的奉稷。然後就頭一歪,整個人昏了過去。奉稷也是一員儒將,是個有風度的人,此刻差點跳起來。黎剛剛是什麽意思!?指他?奉稷恨不得立馬給他弄醒,然後讓他說清楚。有奸細大家都知道了,但你不能因為自己大敗就亂傳閑話,瞎說八道啊。郭深吸了口氣,豁達道:“奉公勿憂,我同奉家關係匪淺,自然不會懷疑奉公。想來是黎頭昏腦漲,做了一些胡言亂語之舉。”奉稷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反正他看起來是立馬鬆了一口氣,然後感動道:“主公言重。”之後郭找了好幾個大夫來黎,可黎後背已經開始腫脹發爛,人根本沒有清醒的時候,看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本來郭就在因為黎的事心中煩憂,結果接二連三又傳來幾個壞消息。一是黎帶病都到了安定郡,馬義活生生到現在不見了人影。二是雍州大敗之後,鄧羌帶小股兵馬進入廣魏郡,再補充了一些人員跟物資之後,又向著扶風郡襲擾過去了。郭倒是想回援,可是他手裏的兵馬動不了。因為前麵還有吳期與李昀帶著兵馬咬著他,他一動,李昀親率部隊必然會攻打他。得知這個消息,郭當日差點又要暈倒,並且開始大罵馬義。原先他覺得馬義忠肝義膽,但馬義行事實在糊塗!好容易穩住心神,沒幾日另外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傳了過來。那就是馮翊郡打起來了,打起來的原因也有點扯淡,說起來跟如今在蜀郡欺負孤兒寡母的徐侑有關。第170章 郭的滅亡這些年中州各地就沒太平過,到處打仗。非要說起來,實則偏僻之地的涼州、雍州、幽州等地也安生不到哪裏去。前幾年李昀剿匪,後麵又打羌人之後則是跟雍州對上。總之都不太平。郭同樣也是。用兵頗多,可要說郭跟徐侑有過節,那倒真冤枉了郭。之前在梁國中樞混跡討好寇德太後時,他倒是見過徐侑一次。郭隱約記得當時的徐侑還沒囂張跋扈,他來中樞時特意帶了不少的金銀珠寶與上好的馬匹。可惜那會兒的徐侑就因為明顯的異族長相,在中樞述職時很不受待見。哪怕送了大量財物,到處走動關係,照舊不少人隻是麵上迎合敬重他,內裏依舊嫌棄他粗鄙無知。當時的郭自己也是人言輕微,哪有空管別人的事。中樞匆匆一麵,而後就沒有過交集了。這次徐侑的兵馬在雍州馮翊郡打起來,並不是說徐侑跟他有什麽私人過節,原因很簡單錢。之前的徐侑受到梁國小朝廷的詔令,在寇德太後承諾給予大量銀錢的分上,終於去了蜀郡幫助太後跟小皇帝評判。好幾年過去了,如今的徐侑早就自封為丞相,在蜀郡小朝廷上玩起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丞相這個職位,自劉皇叔複漢,諸葛孔明逝世之後早就再沒設立過。實在是這個職位有跟皇帝分權的嫌疑,也不是每個人都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諸葛孔明。現在徐侑把這個職位又給弄出來了,打的什麽心思大家一清二楚。所以現在朝廷的命令大家夥兒都不聽,或者說是選擇性地聽。對我有利的我就說這是朝廷的命令,沒利的就說是徐侑在攪亂朝綱。主打一個靈活應變。不過這一切不妨礙徐侑在蜀郡折騰得高興。總而言之,現在的徐侑也跟七八年前在幽州廝混的徐侑不同了。他現在不想回幽州,也不再滿足於丞相這個職位。首先第一步,他想要紮根在小朝廷。於是心血來潮的他讓人把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反正有點關係的都給弄到蜀郡去,上到老下到小,他都要給封官。不過這些親屬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跟隨這些親屬一起來的還有他多年積攢下來的財富。但是你說巧不巧。他送親屬跟財報的部隊在打著徐侑旗號行路,就這樣還是被一幫劫匪給劫了!那群劫匪有備而來,加上徐侑過分自大,自覺他打了旗號,各州必然雖然看他不順眼可也不敢惹他,必然會平平安安護送他的送錢隊伍平安回到蜀郡。這種情況下,有心算無心,真給他劫了。這群劫匪劫的時候人多,拿到財物之後卻又立即分散,逃得幹幹淨淨,都不知道找誰去。徐侑就暴怒了。劫財中,他的親眷死了幾個不打緊,但是他這麽多錢財沒了,徐侑直接暴怒。東西是在司州被劫的,但司州州牧是真不敢惹他,當即滑跪,並派了謀士去蜀郡跟徐侑說好話。同時說,他調查過了。那些劫匪大多說的是雍州鄉語,怕是雍州境內的劫匪。他一定會替徐侑追查回來,讓徐侑消消氣。司州挨靠雍州,反正司州州牧是真的調查出來還是甩鍋,這也不知道了。隨後司州州牧又自覺掏錢送了一批給徐侑,可徐侑不滿足,直接借道司州還是攻打雍州。郭聽著從馮翊郡傳來的急報,一口氣是真上不來了。他哪裏能不明白,司州是甩鍋加花錢買平安。可徐侑得了司州的錢財,還要來趁機攻打雍州,純粹隻是貪婪。如今他打的就是一個為報親人之仇的借口,之所以敢這麽做肯定也是得知雍州如今不太平,不能支持多線開戰。在剛好有借口的情況下,不管是訛一筆郭的錢財還是真的能瓜分雍州,對徐侑來說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送上門好處,不要白不要。那急報在郭手中捏了又鬆,鬆了又捏,臉色青黑無比。奉稷看的擔心,忍不住道:“主公,保重身體!當務之急,還是從安定郡撤軍吧。”這涼州是打不了了,徐侑貪婪無比。當初太後跟小皇帝都敢威脅,甚至到了蜀郡解救了太後之危,發現太後真沒錢了,他也敢自己搶。據說是把滿朝的大臣,從上到下都搜刮了一遍,把他們從中樞帶走的那點金銀財寶給搜刮得幹幹淨淨。這種事他都能做,何況是搶劫郭。許久,郭終於道:“退……”隻是話不等他說完,他竟然猛地捶了下胸口。奉稷發現他不對勁,剛跟眾人衝上去扶他,郭竟然吐出了一大口血。這真是把所有人都嚇到了。郭大口喘氣,雖然沒什麽力氣,卻反而覺得舒服一點了。這幾天沒一件事順心,吐了這口血倒是感覺輕鬆了一些。不過這也隻是他的心理作用,實際就是他之後一直昏昏沉沉,奉稷等人大夫找了一個又一個。兩日後,郭總算是緩過勁兒,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急道,“快,退兵!”郭這邊一動,李昀那邊差不多也收到了消息。“這郭真不走運。”李昀翻看著錦衣衛送來的密報,隨後傳給下方的範旭、趙戎、燕箏等人。上次臥底羌人後,燕箏也在證明了自己能力以及燕氏的推動下,正式進入了李氏造反集團的上層。這不僅意味著燕氏的徹底投靠,更重要的是她是以女性身份進入的上層結構,徹底開了個頭。這段時間隨軍,燕箏辦事風格一直很幹脆利落,其中又有幾分女子特有的細心。如今滿場坐的人,都對她位於其上習以為常。此刻等燕箏看完密報傳給下一個人時,她便道:“主公,我隨繡首各地奔走之時倒也見過徐侑。這是一個…梟雄,微末時卑躬屈膝並不以為鄙,得意時囂張桀驁,貪婪無比又不可一世。他若得此機會侵擾雍州,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要麽郭打得他節節敗退,要麽滿足他的貪婪欲望,否則他一定縱兵各處劫掠,甚至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