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曹穆之繼續說,口吻有些唏噓:「我倒是聽說過,王皇後看不上王氏給她相看的青年才俊,當眾持劍一舞滿堂勢,劍光輝映,威風堂堂,竟叫文人騷客驚駭離席,丟盡了臉麵。」「那時我尚在定康王府,聽聞當時的王家主愛重女兒,當即便笑『此席無良配!』」一句話,便將過錯全部扣在了來賓身上,不是我的女兒太虎太莽,是你們太弱雞。王家主還有意要借此為女兒造勢,便叫門客為此事做文章。「其中,寫的最好的,便是彭踐的那一首《劍舞滿堂勢》。」彭踐在那時候,必然是引起了王皇後王敏君的注意的,至於之前他們是否曾有過邂逅,這就不得而知了。「後來,先皇病重,皇都的局勢就開始不太明朗了……」******曹穆之的聲音的淡淡的,她甚至隻口未提那時候定康王府的風雨飄搖。永明帝非嫡非長,偏生得了謝太師的青眼,娶了謝太師的外孫女,曹氏的嫡長女……若是他嫡兄,亦或者是他的長兄繼位也就罷了,那兩位到底底氣足,心性強,不至於對永明帝這個偏居在定康縣那塊小地方的弟弟做什麽。但可惜,這兩位都死了,對於其他兄弟們而言,永明帝……也是一個值得被重視的對手呢!門閥士族並不懼怕那動蕩不安的局勢。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他們屹立數百年,慣看王朝興起又傾覆,他們在自己世代兼並的土地上,以不敗之地握著手中的籌碼,開始觀察王朝的哪一位皇子,值得投資。在許多世家舉棋不定的時候,當年的王家主自然是極有眼光的,他一眼就看中了當年的定康王。一來,定康王在一眾皇子中,能得謝太師這等人看中,還將外孫女許配的,必然不會是個庸才。二來,在眾多已經娶了好幾位側妃的龍子龍孫中,定康王這種冷門潛力股爆冷門的時候,才能收獲更多。三來,邊疆不穩,曹氏蒙塵,當年的先皇又不似其父那般敬重謝太師,甚至多有打壓之意……剛好能撿一波漏。「於是,王氏希望當年的嫡姑娘嫁過來。」曹穆之平淡地說,「其實當年王家的庶長女也還未嫁……」而且對方還很樂意嫁,畢竟家族搞龍椅投資她是清楚的,而如今的大雍朝的皇帝含金量要遠比從前更足。但是或許王家主個人也很是欣賞定康王的,他覺得這是一個良配,他希望自己最喜愛的女兒能得到這潑天富貴和這絕佳的良人……哪怕是從旁人手中搶過來的!王大姑娘未能得償所願,哪怕後來王家主將她嫁到了世人夢寐以求的頂級門閥五姓七家中,她似乎也依然對此耿耿於懷。否則去年太子壽辰,就不會有那一場小兒女獻藝的鬧劇。******王大姑娘想嫁,但王家主不許。王敏君不想嫁,王家主依然……不許。二皇子開始覺得嘴裏的水果沒了甜味,他憂心忡忡地看了看曹穆之,又看了看湛兮,小眼神又從太子的身上一瞟而過……最後,二皇子淒淒慘慘地問:「那、那……阿娘,你和阿耶不會也像當年的王家主那樣,逼我和大哥娶自己不想娶,人家也不想嫁過來的女子吧?」說著說著,二皇子似乎都能想到自己未來的淒慘,他更是一副悲從中來的模樣,差點當場爆哭。被他這麽一個打岔,曹穆之是真的哭笑不得:「胡咧咧,什麽都往你自己頭上套。」太子也回過神來了,目光淡淡的,但語氣卻篤定:「二弟你放心吧……如今局勢不同,你不必受這份委屈。」湛兮也哼笑了一聲:「大蟲兒別怕啊,小舅舅站你這邊,大不了到時候我背著你這個小胖墩長成的大胖墩逃婚,咱甥舅倆浪跡天涯去。」「哎呀~有大哥和小舅舅你們的保證,我的心就落回肚子裏去啦。」二皇子悄悄地告訴太子說,「大哥,我還是想娶小舅舅家的老虎,你看能不能抽個時間再求一求阿耶……」「老虎你就別想了,它給自己找了個伴,叫小閻羅,改日你們來將軍府……」我讓你們見識見識有重度「人癮」的貓有多可怕。頂著二皇子癟著嘴一副「我未來娘子沒了」的淒慘的表情,曹穆之頭禿地繼續往下講:「大概就是在那時候,彭踐和王皇後的事情被王家發現了……」******王家很看重這位滑縣第一名士的才華,但是就王敏君的婚事上,他們看不上這個青年。這個青年的才華很好,但他若是想要娶到王家的姑娘的話,他最好是五姓七宗的出身,亦或者是姚家那樣的出生,或者是皇室。總之,不能是沒落的農門!王家主得知了彭踐的家中情況後,問王敏君:「此子何處能得我愛女青眼?」王敏君說:「謙謙君子,淑女好逑。」王家主並不在意,反而有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不急不躁地開始安排。聽到曹穆之說到此處,湛兮驚訝地覺得,他似乎在如今廣平侯的身上,多少能看見當年王家主的影子。深諳人性,把玩人心,自詡永遠立於不敗之地,耐心極好,從來都不驕不躁,穩坐釣魚之台。後來,王家主果真故意刁難彭踐,在大庭廣眾之下,問他:「爾身無長處,以何物迎娶王氏女?」彭踐到底年輕,不是王家主那等老油條的對手,中了對方的激將法後,彭踐就落入的對方的言語陷阱--彭踐順著對方的誘導,說出自己心悅王敏君,王敏君於他而言,不比性命更輕的話。於是王家主滿意了,在眾目睽睽下,直接反將一軍,問彭踐:「小子既有此言,那可願為了迎娶我王氏女,舍了這性命?」這個問題,讓二皇子當場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驚疑不定地看向了湛兮,湛兮示意他稍安勿躁。二皇子又忍不住偷偷摸摸地去看太子的反應,太子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那時候的彭踐年輕氣盛,確實當即就拔了路人的劍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上……」曹穆之說,但是沒等他用力,卻忽然聽到了身後有清脆的童聲,在磕磕絆絆地背誦他的《頌母賦》,間隙中還有溫柔的婦人在鼓勵那小童,似乎是孩童的母親。母親、母親!!!彭踐如夢初醒,盡失力氣,勇奪到手的劍,也落在了地上,蒙了塵。湛兮聽到此處,忍不住長歎道:「是王家主安排的吧?就是為了點醒彭踐。」曹穆之神色淡然地點了點頭:「莫須是吧。」那時候,與彭踐相依為命的老母親,已經進入了老年,她年輕時大冬天為人洗衣,老了天冷下雨,便渾身沒有一處關節不是徹夜作痛的,而且老母的眼睛還因夜裏趕針線活而半瞎了……彭踐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要如何才能舍去了這一條,並不是完全屬於他一個人的性命?他有自己的責任和使命,尚未完成。彭踐終究沒有完成王家主的這個考驗。他似乎也勘破了王家主的詭計,當即一邊流淚,一邊仰天長笑三聲。最後,他失魂落魄地離去了,沒有再回頭。「後來麽,王皇後就『死心』了……」曹穆之說,「世人都說王皇後不理解彭踐他為什麽無法通過這樣的考驗。」「因為明明王家並不會真的對他做什麽,他隻要順著王家主的意思,給老父親一個滿意的回答就可以了。」「想必到時候連脖頸處的皮都不必破,王家主就會直接叫停,表示他通過了考驗。」湛兮差點笑出聲來,給老父親一個滿意的回答就可以了?怎麽可能那麽簡單!這說法也太可笑了吧,除了王家主自己,湛兮想不出來誰會放出如此風聲來。什麽考驗,那明明就是王家主那種老嗶登設下的圈套,一個無論如何作答,都絕對是錯誤錯誤,然後收獲零分,甚至是負分的試題!曹穆之神色有些疲倦了,卻還在細細地說著:「總之,在這一類言論甚囂塵上時,王皇後那時候便放出聲音,說,她看不起這般的『懦夫』,全當做是她瞎了眼看錯了人。」第181章 彭踐和王敏君那青澀的愛戀,還沒開出花來,就已經凋零了。事情本該在彭踐轉身離去後,就徹底打住。但是後來有好事者,特意讓這兩位決裂的有情人碰麵。彭踐坦蕩地告訴王皇後,說自己習君子之道,君子以誠為本。心中如何作想,口中便如何說,這是他立身的根本,他不能故意為了通過王家主的考驗,就去謊蒙騙他人。騙得了他人,卻騙不了天地,也騙不了自己的心……反而會失了自己持身於天地間的根本。王皇後卻是一副不吃這一套,也不聽解釋的模樣,怒罵一句:「迂腐之人,懦弱之輩!」於是,兩人終究分道揚鑣,蘭因絮果了。以上彭踐為自己解釋的話,大概流傳也挺廣的,許多人也信了,比如說原身。所以原身記憶中,他曾罵罵咧咧說彭踐怎麽這麽榆木腦袋,那麽誠實是不是腦子有病。但如今在湛兮看來,這更像是這兩位有情人在試探王家主的意思--你滿意了嗎?你應該不會要趕盡殺絕吧?******曹穆之語畢,端起果汁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二皇子撓了撓自己的腦瓜子,有些糾結地說:「可、可是……我覺得,就算彭踐真的拔劍自刎,王家主也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的吧?」就連二皇子這個上課聽一半還漏一半的小孩,都能勘破其中不合理之處,更不要說那對聰穎過人的有情人了。太子更是冷靜地說:「正是因為他們勘破了其中利害,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不順從王家主便恍若螳螂擋車,除了自取滅亡拖累至親之外,便毫無意義,所以最後……」太子垂下了眼眸,喃喃道:「才會是那般結果。」湛兮欣慰地看著他倆,很好,沒被王家主忽悠瘸。王家主提出的那個破考驗,在湛兮看來,當真是用心險惡。什麽隻是考驗考驗,你拔劍自刎,割破點皮,王家主都會被你的真情實意打動,下嫁自家女兒之類的,那不是王家主自己丟出來的洗白自己,抹黑彭踐的迷霧彈罷了。這個毫無第三方機構作保的神奇考驗,根本不會有任何公平公正公開可言,一切解釋權盡歸王家主。******湛兮粗略總結一下,設想大概如此:彭踐若是當場抹了脖子,王家主就會說這瓜娃子腦筋不行,我隻是考驗考驗他,他怎麽就轉不過彎真的尋死啊,這孩子傻的吧?可惜了可惜了,那我家寶貝閨女總不能嫁給一個死人吧?嗚嗚嗚~我好感動這個青年才俊對我家女兒的真愛,但我還是要把女兒嫁給戰略合作對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團寵小國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萌神大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萌神大白並收藏團寵小國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