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好忍著體內可怖的痛楚,努力保持清醒,他忍不住回頭看湛兮--這位小國舅今日的所有表現,難道當真隻是意外嗎?可若不是意外的話,他這等年紀,怎麽會有那樣的本領?陳好敢保證,在場的無論是那位蔡老板,還是那幾個本領高強的不良人,又或者是外麵那些身經百戰的將領,絕對沒人能如此完美地、以摧枯拉朽之勢層層破滅他師姐布下的種種殺局。更不可能……能躲得住那從脖頸血管中遊弋的毒蟲,陳好太清楚了,那東西,就連他也躲不過。當年那老頭的這最後一擊,一波就帶走了周圍八個武藝已經登峰造極的徒弟。湛兮的巴掌毫不客氣地拍在陳好的肩膀上:「回神了!你把這周圍都檢查一遍,將所有的危險都掐滅,然後再出去叫人。」陳好垂下了眼眸,隱藏住了滿眼不可置信的驚駭之色,聲音微微顫抖:「是。」******在樊月英忍無可忍,想對折可克說一句「小國舅若是一炷香後還沒出來,無論你說什麽,我都要進去了」的時候,洞口忽然就出現了一顆小腦袋。樊月英認得對方,她就是天天跟著大獅子的姑娘,聽說武功很厲害,名字叫十八。十八衝他們點了點頭,又招了招手。能不說話的時候,她都盡量不說話。雖然一個麵無表情的小姑娘,麵無表情地衝他們招手,有點兒午夜場惡鬼作怪的感覺,但是眾人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摒棄了那詭異的感覺,即可提起兵器,隨之入內。折可克在洞穴內看到湛兮時候,第一個反應是--小金童那麽愛俏,他這一身衣服,恐怕是不能再穿了。第二個反應是--這堆滿了洞穴盡頭的都是些什麽鬼東西,會發金光的人骷髏!?不錯,如今已經是洞穴的盡頭了,這還是個三居室,看著像是人特意挖出來的。周圍整整齊齊地、規劃妥當地堆放著一些人的屍骨。但是這不是自然界中常見的腐屍,這些屍骨很特別,骨頭上已經沒有了腐肉,反而是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光點。湛兮猜測,這或許是一種特殊的苔蘚,會發光的苔蘚在自然界中並不少見。它就是一種苔蘚,把它叫做什麽「腐肉金骨花」,大概是它是以腐肉為營養,依附在了人的骨頭上,把人體的骸骨,變成了一具會發光的金色屍骨。樊月英和她身後的人,下意識地走近其中一具還很新鮮(腐肉還沒徹底被吞噬)的屍體,屍體的台下隨意地丟棄著一副他們很熟悉的盔甲,還有一些破碎的衣物。然而就在樊月英顫抖著伸手過去的時候,忙著給自己紮針封穴道的陳好一個人氣急,噴了口血,大聲製止:「不要碰腐肉金骨!」湛兮把樊月英僵硬住的手拉了回來,他歎了一聲,說:「你們就以肉眼認人吧,若真的是……」陳好急忙又接連給自己紮了好幾針,他狼狽地喘了一口氣:「就算真的是,你們也隻能把這些屍骨燒了帶走,不要觸碰腐肉金骨,會上癮的!」緩過來的陳好勉強扶著牆壁站了起來:「腐肉金骨是一種很特別的植物,它的生長期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它喜歡活肉。沒有錯,意思就是它喜食活體的血肉。第二個階段,它又轉而喜歡腐肉了。它就是這麽嬌氣又不肯將就的存在。非要寄生於活體,再慢慢將宿主「吞噬」到死。第三個階段,它快成熟了,它開始喜歡宿主的骨頭。步入成熟期,它會開始附著在宿主的屍骨上,待到它渾身散發金光,那它就成熟了。用工具將它從屍骨上輕輕刮下來,那些無用的屍骨,就像是被風幹太久了一般,又酥又脆,碰一下,就會化作一髒臭的、稀碎的顆粒狀殘片。沒錯,活體到屍骨,這都是培育腐肉金骨的一次性物品。******一個安北的將士忍無可忍地提起了陳好,猩紅的眼睛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為什麽!你們這些肮髒的臭蟲,你們竟敢!你們怎麽敢的,怎麽敢的啊!」「那是羅信,那就是羅信,他是和我們出生入死,為大雍征戰,保家衛國的戰士!可你們竟然,你們竟然在他還沒斷氣的時候就偷走了他!你們這些畜生……你們罪該萬死!」這個安北將士已經逝去了理智,他揚起拳頭,就要一拳將陳好打死。湛兮眼神示意了一下雲生月,雲生月當即歎了一口氣,將陳好粗暴地拽走,其他人紛紛按捺著痛苦,拍了拍那位將士的肩膀,顯然是在安撫他。陳好也是個倔脾氣,他忍不住為自己據理力爭:「你不必遷怒我,老頭養出來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好東西根本活不下去!」「師姐會做這種事情我一點都不奇怪,為了活命,人會比畜生更畜生!」陳好狠狠地擦著嘴邊的血,獰笑著,「但是我師父說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瞧,她這不就是自斃了嗎哈哈哈哈!」「你們不必遷怒我,真的,」陳好狼狽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帶出濃濃的一口血,「我從來沒吃過腐肉金股做的藥丸,我無辜被抓,被做成藥人,給它當了十幾年的養料!」  餘口惜口蠹口珈x「老頭發瘋把它燒了的時候,我才是最高興的人哈哈哈哈哈……」第152章 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說,陳好似乎都挺無辜的,但是在場沒有人能顧及他的無辜了。不過,湛兮卻還是發現了陳好抬起手臂、落下衣袖時,他雙臂上那猙獰的痕跡。那塊狀的、深深淺淺的、亂七八糟的膚色,似乎是上麵的肉,曾經被整整齊齊地割了一塊又一塊。因為收割的時間不一致,恢複的時間不同,恢複的效果也不同,所以他的皮膚顏色各異不說,乍一看,這皮膚就像是遍布四四方方的補丁似的,好幾處,還是補丁打補丁。湛兮一看就大概明白,陳好那十幾年是怎麽給這「腐肉金骨」當肥料的了。隻怕是利用他藥人的血肉培育「腐肉金骨」第一階段,而後在進入第二階段之前,就把他連皮帶肉直接剜走「腐肉金骨」,移植到新鮮的死屍上。和曾經湛兮看見過的網絡活(閻)菩(王)薩似的,心地善良見不得動物死,都喜歡吃肉,所以決定想吃肉的時候就割豬豬一塊肉,再給豬豬消毒包紮,讓豬長好後,再繼續割……湛兮收回了思緒,平靜地問陳好:「你從前知道你師姐沒死麽?」按照湛兮的猜想,如果是有知情不報的罪孽,陳好也不應當表現得如此理直氣壯才對。而如果陳好有錯的話,唯有知情不報這一個道德層麵的錯誤了。陳好咳嗽了幾聲,粗魯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冷漠地說:「不知道!」果然是不知道。「我以為隻有我自己活下來了,她或許也是這樣以為的,」說著,陳好就露出了冷笑,「如果昨天夜裏我乘坐的不是都護府的馬車,她怕惹事上身,應該在見我的第一眼就會殺了我。」湛兮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還得多謝你今日如此出力。」論跡不論心,哪怕陳好是被他逼得不得不盡力,那他也是盡力了。一句「多謝」,讓陳好倉皇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有些無措地又低下頭去。小國舅若是對他惡聲惡氣,他尚且能應對。但小國舅要是態度如此友好,他反而就不知所措了,好似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擺放。******默默站著的樊月英沉痛地閉了閉眼,她打量過了,這一具還有腐肉,沒有完全被金色的苔蘚覆蓋的屍骨,確實就是羅信。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許多當年征戰時,那些深入骨的痕跡。樊月英為之痛苦的,是陳好說的,那種花,第一個階段,喜歡的是活肉。也就是說,那時候羅信還沒咽氣。也就是說,樊月英環顧了一下四周,目之所及,滿地的屍骨,他們都是活生生的時候被拖進了這裏,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肉被這恐怖的花嚼食、吞噬……「我把阿信燒掉,那這可惡的花,是否會和他的骨灰融為一體?」樊月英問。陳好喘了一口氣:「不會,腐肉金骨喜陰喜涼,稍微熱一點它就會死,火一燒,它會直接化作煙氣消失。」樊月英退後了幾步,顯然是答應要將這屍體燒了。******那邊的雲生月已經根據湛兮的指示,找到了角落裏,被隨意丟棄的,堆成了一堆的--名牌。每一個大雍朝的戰士,都會有自己的名牌,上麵寫著他們的名字,和所屬的軍隊。蹲下來的時候,雲生月居然有些腿軟,他看著這堆積的名牌,眼瞳在不可置信地顫抖。他甚至、他甚至還看見了好幾個……熟悉的名字!其實在他們進來之前,湛兮就已經打量過那堆名牌了。都是各大軍隊裏,算得上是明日之星那樣的存在,好些人的名字,就連原身的記憶力都有。還有一些人,還是門閥子弟。這些人曾經何等意氣風發?想必就是文人騷客筆下那蕩氣回腸的模樣吧。隻不過,可惜的是,他們還沒能徹底發光發亮,就湮滅了所有的光……在這個肮髒的、不見天日的洞穴中。「我寧願他當場斃命,被戰馬踏碎,也不要他竟死得如此悲哀窩囊啊!」那個安北的戰士崩潰地大哭了起來。雲生月伸去拿名牌的手在顫抖,那雙波光粼粼的狐狸眼中,如今盛滿了淚水。湛兮知道,那其中,該是有北庭戰士的名字的,或許……還不少。畢竟那狗東西的老巢,距離北庭最近。湛兮原本還以為能犯下如此滔天大案之人,想必其身後必然是有什麽依仗的吧?但是現場並無任何溝通外界的痕跡不說,被這廝盜走的門閥子弟占比還不少……這些門閥世家最令人頭疼的地方在於他們太聰明,聰明到想太多。想必家中子弟不見了,他們還會以為是某某敵對勢力暗中出手了吧?如此一來,此人一人作案,其影響卻極為駭人,想必在各地都會因為她的行為而引發不小的爭端。湛兮看著那些名牌,甚至隱約能感覺到那個死在他手下的人的,奇怪的情緒。那是一種……興奮到戰栗的瘋狂。她在享受折磨這些在當地都小有名氣的將士,她意圖通過這樣的方式,挑釁那些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根本不敢招惹的勢力。比如名門世家、比如各處軍隊、比如……大雍王朝。******湛兮對這些全靠精神勝利的廢物垃圾犯罪人不感興趣,他拍了拍雲生月的肩膀,寥作安撫。雲生月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他開始收拾那些名牌。湛兮對他說:「我已經派人回去帶一些能裝骨灰的壇子過來了,稍後焚燒之前,千鶴公子你稍微記一記這些屍骨上麵有沒有特殊的地方,比如何處骨頭的刀痕什麽的……」「這些名牌也隻能麻煩你和軍師了,將名牌發回各處軍隊,告知他們此事還有那些尚且能辨認的屍骨的特征……」湛兮在盡最大可能地想要辨認出他們的身份,新鮮的屍骨被辨認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但是那些已經化作了陳好口中的「髒臭的、稀碎的顆粒狀殘片」,已經被胡亂地掃做了一堆,根本無從辨認。這種情況,就唯有就地在北庭安葬,倒是可以讓他們所屬的軍隊通知到家裏,若是親人放不下,還能向著北庭的方向遙祭一番。雲生月狼狽地看著手中髒汙的名牌:「我不明白,為何、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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