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沒幹嘛啊,我在想給大哥你畫的話,要畫什麽東西……」二皇子一邊說,一邊用他那黑不溜秋的手薅了薅自己的頭發,滿臉都是稚嫩的苦惱。太子看著自己弟弟臉上那黑漆漆的一塊又一塊,還有頭發上黏糊糊的墨汁的感覺,他慘不忍睹地閉了閉眼,再一睜眼就大聲喊:「來人!備水!」******二皇子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抓毛筆的時候抓錯地方了,抓到了筆頭!好在太子反應及時,讓人準備好了熱湯,慘兮兮的二皇子垂頭喪氣去洗漱了。二皇子洗好出來的時候,扒拉著太子褲腿的兩條狗,又興衝衝地往他奔去,二皇子一點也不在意狗子幹淨不幹淨,嘿嘿嘿笑著,他蹲下來,伸手把兩隻狗都抱在懷裏。二皇子似乎打算要一次性把兩隻小肥狗都抱起來,但是他好像做不到,剛準備起身,青雀狗就從他懷裏滑了下去,卡得隻剩下一顆狗頭在二皇子的懷裏,青雀狗發出了「嚶嚶嚶」的委屈的慘叫聲。於是二皇子又蹲了下來,調整了一下姿勢,想繼續抱起來,結果這一次,於菟狗不乖,動了一下,他差點沒抱住,讓於菟狗直接摔下去,還好二皇子哎呀哎呀叫著及時用手臂夾住了於菟狗的屁股。最後的最後,二皇子終於找到了一次性把兩隻狗抱起來的正確姿勢,那就是,用胳肢窩夾住它們!左邊夾一隻,右邊夾一隻,剛剛好!二皇子夾著狗,嘿咻嘿咻地挪動著朝太子艱難挪動過去,太子無奈地伸手接過了一隻。「二弟,你今天說要畫的,是什麽?」太子不太理解,「我就是在想,今年又隻是寫福字送給大家的話,會不會太敷衍了?我就想著要有一點新的花樣才行,」說著說著,二皇子自然而然地又把懷裏的狗扒拉開四肢,放頭上去,「我想啊想啊想,我……哎呀!」 喁稀團z但是那隻是於菟狗,它不習慣給二皇子當活體黑毛氈帽,它從二皇子的頭上滑了下去,砸了二皇子的鼻梁,然後嗷嗷叫著,被太子接住了。二皇子捂著鼻子,眼淚汪汪。太子放下狗要去看他:「二弟,你怎麽樣……」他剛要命人去請禦醫,就看見二皇子用力揮了揮手:「沒事沒事,有點痛,緩緩就好了。」二皇子揉了揉鼻子,雙眼含淚地和太子說:「然後我就想到的小舅舅,大哥你記得『遊樂園』的牌匾不?小舅舅後來不是在『樂』的附近添加了一些……那個詞怎麽說來著?哦對,元素,添加了一些小元素。」「所以我打算給你們寫的福字也添加一點小元素,比如給小舅舅的,就畫一隻狸花貓什麽的……」太子歎了一口氣,拿著手帕給他擦眼淚,格外喜愛地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其實就算隻是寫福字,大哥也很開心了。」「那不行,我想好了,我給你畫於菟狗吧!反正它就是黑不溜秋的一團,滴一滴墨汁就行了!」「汪?」於菟狗和青雀狗並排蹲坐著,乖巧地仰頭看那兩兄弟,似乎是聽見了他們在喊自己的名字,兩隻狗狗歪了歪腦袋。二皇子見狀,喜笑顏開:「啊~真可愛,如果青雀狗不是公的,我就想要娶它為妻了!」太子:「?」等等,剛剛是孤聽錯了嗎?是的吧?於菟應該沒有說什麽要娶狗為妻的話吧?******宮裏頭那兩孩子忙碌著準備自己的新年禮物的時候,湛兮也沒閑著。湛兮昨日姚鵬舉走後就在翻劇本,一直翻到睡覺前,起床後又繼續翻劇本……收獲倒也不是沒有,但是湛兮也隻是猜測,無法完全證實。湛兮已經在有意地,在大腦裏構建出,提出了水分之後的,原劇本的大事件時間圖,目前可能還有疏漏。但是按照原劇本的內容,整體大勢湛兮還是能粗糙把握住的。至少……關於大雍朝的由盛轉衰,湛兮就很明確。在原劇本中,永明帝死去後,曹氏也因曹睿之被五馬分屍而徹底失去了最後的血脈,曹氏和謝氏都可謂是滿盤傾覆。然後,現在在湛兮心中,還是別別扭扭、傲嬌又可愛的太子登基了,但是原劇本中登基的太子,不是湛兮所接觸到的太子。那不能說是一個明君,亦或者是暴君,或許原劇本給他的評價詞是最合適的--「既是門閥士族的終結者,又是大雍王朝的掘墓人。」因為社會資源分配不均,政治上世家大族壟斷上升渠道,經濟上世家大族實行土地兼並等等問題,大雍朝整體情況是風險暗藏。太子登基之初,還算得上是個「明君」,他很努力地在和那些世家大族各種鬥法、周旋,為他的子民擠壓出生存的空間。可是就算是一個天生的權謀怪物,也是會被數不盡數的陰謀詭計和接二連三麵對慘痛現實的無能為力逼瘋的。到中後期,太子選擇了一條最簡單粗暴道路--舉起屠刀,屠戮氏族。太子成功了嗎?得到他想要的了嗎?湛兮沉重地合上了《團寵小國舅》,所謂成功與否,要如何界定呢?太子或許是成功的吧,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在他當政的時候,他強有力地把控了整個大雍,讓所有反對者都噤若寒蟬。整個大雍朝都因為這個血腥的暴君,而煥發出了生機,平頭老百姓得到了能活下去的生存空間。太子是個好皇帝,他一生兢兢業業,不曾有絲毫懈怠,最後不到四十歲,就老得像六十歲一般,身體每況愈下。太子不是一個好父親,他不知為何,在親情上極為冷酷嚴苛,對自己的孩子們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在他身體不行的時候,他那一群兒子同室操戈,太子卻像是看戲一樣冷眼看著。他不是在養兒子,他在養蠱。他粗暴地認為,最後的勝出者就是最佳的繼承人,就像他的父親永明帝一樣。可是曆史證明他錯了,最後的勝出者,其實隻不過是一個運氣最好的人。太子的繼承者沒有繼承太子的鐵血,他軟弱極了,還優柔寡斷,最後這位皇帝和世家大族們達成了和解。太子死後不到三年,大雍朝的一切都恢複到他登基之前,甚至因為現任帝王是曆代李氏皇族中最為無能的一位,實際的情況更加嚴峻。封閉的階級結界、沉重的土地壓迫、高昂的稅收……非豪門世家的人啊,終於被逼迫到了極限,然後,他們舉起了反旗。******湛兮沉默地凝視著劇本的封麵,最後歎了一口氣,將它揮散了。那一場讓整個大雍朝直接步入暮年的戰爭,在湛兮看來,著實是十分令人痛心。交戰的雙方,明麵上一方是逆賊,一方是正義之師,可是實際上,他們都是大雍朝的職業軍人,是大雍朝軍事上的精銳所在。明麵上看,這是好幾位節度使聯合起來造反了,而實際上,這不是農民起義,這甚至不是基於個別幾個節度使的私欲和野心而爆發的戰爭。這是農門甚至「沒門」的精英階層們在喪失了上升通道後,領導著同為被壓迫的職業軍人們的一場--血腥叛亂。這是階級之戰!簡單粗暴的打個比方,這場戰爭,就是一個名為「大雍朝」的巨人,在左右互搏,直至其中一條胳膊被徹底撕碎,而另一條胳膊再也無法恢複。在那場像是絞肉機一般的戰爭中,叛軍將領「劉」格外出彩。湛兮注意到,在劇本中,大雍朝的將軍罵劉為「餘孽」。餘孽?劉是哪一家的餘孽?還有,後來更有那位無能小皇帝對劉的破口大罵:「逆賊可恨,鷹視狼顧,不軌之人,當刀斧碎之!」旁的先不說,湛兮目前遇見的,有「狼顧之相」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高鐵牛!******折可克大大咧咧地敲了敲書房的門,忍著笑,大聲問:「裏麵的那隻鹹魚!哥哥來找你玩了,能進去嗎?」湛鹹魚兮:「?」折可克又敲了幾下門。湛兮直接起身去開門:「可可,你怎麽過來了?咦!」湛兮驚訝地看著折可克,隻見他眼前那高大的青年,穿著一身緋色的圓領袍,袍上是同色的低調刺繡,繡的是猛虎下山。青年皮膚不似湛兮的白皙,是一種充滿了魅力的古銅色,但他穿上這鮮豔的紅色,卻也並不顯得突兀,主要是他那一臉的意氣風發,是任何色彩都無法蓋住的。折可克笑著挑了挑眉,一點都不害臊地在湛兮的麵前轉了個圈,給湛兮展示他的新袍。「怎麽樣?好看吧?哥哥讓那什麽……哎呀,就最貴的那個做衣服的什麽店,照著你日常穿的做的。」「還行還行,你穿紅色的也好看。」湛兮其實不偏好紅色,隻是他沒什麽要求,宮裏送來什麽樣的,田姑姑取回來什麽樣的,他都是直接穿的。折可克一點都不當自己是外人,嘴裏哼著小曲,大搖大擺地進了湛兮的書房,然後跟個企鵝似的,溜了起來。「哎呀呀!你哪來那麽多字畫?你還喜歡這個?不可能吧,」折可克摸了摸下巴,「哥哥可是記得小金童你應該最喜歡玩才對呀,讓哥哥瞧一瞧,這都是誰的……哦豁!是謝太師的呢!」折可克笑地轉身,臭不要臉地當場自打臉:「哥哥記錯了,其實哥哥和你都最喜歡字畫了,我們都是文化人!所以,這個能送我嗎?」湛兮看了一下折可克指的地方,那是一副字--「精忠報國」。「你喜歡就拿去吧,」湛兮說,「我給你找個錦盒給你裝。」「哎哎呀,小金童,你真好,不愧是哥哥我最喜歡的小孩!」折可克樂顛顛地小心翼翼取下了那副字。「快去自己生一個,別等又過了幾年,我都不是小孩了。」湛兮翻了個白眼,掏出來一個精美的盒子遞給他。折可克笑嘻嘻地抓了抓後腦勺:「那什麽,我最崇拜的人,說過『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匈奴已經不複存在啦。」湛兮說。「對啊,所以我是『突厥未滅,何以家為?』」折可克的臉皮厚得不得了。湛兮看著他,就想歎氣,折可克的劫難究竟是什麽?他把劇本翻爛了,劇本也是說他受了重傷,不知所蹤,根本沒說他死沒死啊。湛兮傾向於原劇本中,折可克是死了的,畢竟他是有著那麽遠大的目標的人啊,他十六歲就辭別父母,獨自北上,他有著這樣的雄心壯誌,刻入脊骨的理想抱負,他若是沒死,怎麽會不再出現?苦思冥想了許久後,湛兮甚至在想,難不成折可克是腿斷了?手斷了?身體殘缺了,他精神崩潰了,不願意再回到戰場?又好像不對,小時候折可克和原身玩的時候,曾拿稻穀去喂莊子裏養的雞,他們瞧見一隻斷了腿的小母雞努力地單腿跳躍著衝了過來……折可克當時就感慨非常。對於這段記憶,原身不太記得了,湛兮看著也是比較模糊的,但是湛兮回憶折可克當時的表情,折可克那雙眼睛裏都是堅定,可見他非常認可「身殘誌堅」,而不是唏噓雞為啥不尋死。現在,湛兮看著折可克那張英俊瀟灑的帥臉,聽著他在自己麵前立g--「突厥未滅,何以家為?」「反正,我是不會娶妻的,我對姑娘毫無興趣,我最喜歡上陣殺敵,第二喜歡小金童你。」折可克繼續大言不慚地立g,還伸手摸了摸湛兮案牘上的擺件。湛兮雙眼逐漸放空--不會吧?你這家夥,該不會是那種狗血小說裏的下場吧?就那種,在死屍遍地的戰場,被深山老林中和外界根本不互通的什麽醫女啊、蠱女啊、漁女啊、巫女啊之類發現沒死透,還有一口氣,於是就撿了回去。然後對方死馬當活馬醫,瞎幾把搗鼓一通,你就以身證明了狗血言情必須要有的「醫學奇跡」,直接原地康複。再然後,你狗血地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曾經的豪言壯誌……留下來給救命恩人當上門女婿了!?******「小金童?小金童?」折可克疑惑地湊過來,左右打量著湛兮的臉。湛兮嫌棄呲牙,戰略後仰:「咦惹!」折可克:「幹嘛?你那是什麽表情!哥哥我隻是暫時不想成家,你怎麽一副我在你麵前生吞蒼蠅一樣!」「不行,可可,我一定要救你!」湛兮突然抓住了折可克的手臂。折可克頭頂上的問號更多了:「救我?你過完年也要和我們一塊兒去北庭都護府嗎?你就這小身板,哥哥我一隻手能拎起三隻你,你怎麽救得了我嘛,肯定是我救你啊……哦不,不行不行,你不能跟著去,你還是留在這富貴窩裏,比較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