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湛兮搖了搖頭:「沒有。」劉麥芒便笑,眼神促狹地撇了劉如英一眼,劉如英羞怯地低頭,故作不知。劉麥芒最後道:「那我知曉該如何做了。」湛兮便告退。晚飯的時候,湛兮去演武場那邊,把不肯好好躺床上休息的曹子爽給拽走了。大家夥一起用膳的時候,劉麥芒就把自己很看好那位姚鵬舉的事情說了一下。曹子爽雖說人生得虎背熊腰,但到底不是個真真正正的大老粗,他聞弦而知雅意,快速地掃了劉如英一眼,倒是:「全由嫂嫂安排。」湛兮幾不可見地歎了一口氣,他有點兒憂愁啊,下午他回來的時候其實就想找一個單獨和劉如英說話的機會的,但是一直不得。倒是劉如英自個兒看出了湛兮想要和她單獨談話的意思,於是幾人相攜散步的時候,劉如英借口天太冷吃太多走不動,要在府中的水榭中坐一坐。這才剛開始散步,劉麥芒還打算繼續走,湛兮便主動道:「大伯母,你們先逛吧,我留下來陪一陪表姐。」曹子爽立即點頭:「那嫂嫂,我與你走到演武場那邊,我就先進去耍一下刀槍,您再自個兒到處走走。」******湛兮進入了水榭。劉如英小心翼翼地讓丫鬟退後了一些,問湛兮:「小少爺,您可是有話要與我說。」湛兮點了點頭。「是和那位姚狀元有關的嗎?」劉如英問,「可是他有什麽不對?還是……還是小少爺覺得我不太合適?」湛兮尋思著應該怎麽開口:「都不算是吧……表姐,你是不是在夢裏見過雲翼?」所謂的預知夢,其實都是劉如英前世的記憶,眾人心照不宣罷了。劉如英沒有猶豫太久,很快就點了點頭,坦蕩地承認了:「我夢見他未來會幫助我,心想著他應該是個極好的人,或許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如意郎君。」以姚鵬舉的人品而言,湛兮敢說他絕對是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但這「如意郎君」嘛,就真的得打一個問號了。不過……湛兮忽然很想知道,劉如英前世見到姚鵬舉的時候,姚鵬舉應該已經被人拆穿了是女子,仕途夭折了吧,那麽那時候,姚鵬舉應該不至於是意氣風發的模樣才對?「在表姐的夢中,雲翼他將來當上幾品官了呀?」劉如英蹙眉思索了一下:「可能……他將來不當官了?我夢中的他,衣冠簡樸,但他的眼睛很亮。」衣冠簡樸?一個世家子弟如何衣冠簡樸?姚鵬舉該不會是拿自己的錢財,去散財了吧?「小少爺,姚狀元到底是有什麽不對嗎?」劉如英問。湛兮看著她,道:「表姐可記得《木蘭詩》?詩中有雲『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這便是千好萬好的姚狀元,在一些人眼中,唯一可以算得上是『不合適』的地方。」劉如英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小少爺的意思是--」湛兮點了點頭:「表姐,你再考慮考慮吧。」語畢,湛兮準備要離開,可是他剛起身,劉如英就拽住了湛兮的袖子。湛兮驚訝地回首看她。劉如英已經平複了自己的驚訝,衝湛兮在笑:「可是有什麽關係呢小少爺?世人認為『男兒』應當是什麽?隻要生下來,有別於女人的,就是『男兒』麽?」「可我覺得不是。無法頂天立地之人,算不得是『男兒』;無法忠君報國之人,算不得是『男兒』;拋妻棄子、通敵叛國、貪生怕死、好吃懶做、毫無擔當……這些人,都算不得是『男兒』。」「可是我想,姚狀元雖生下來是個女兒,卻要比世間絕大多數『男兒』都更好。」劉如英的眼神開始變得空茫,嘴角微微帶笑,「我貪慕他的溫柔與慈悲,我想要有個人與我相伴,我希望與我相伴之人,往後餘生能不嫌棄我的愚笨,耐心地教導我為人處世……以小少爺之見,姚狀元可能做到?」湛兮微微頷首,給予她肯定的答複:「能。」「既如此,那他就會是我的『如意郎君』,而且,現在並不是我在挑選人家呀小少爺,我也不知道,人家是否會迎娶我?姑母說,他是千年望族姚氏唯一的嫡傳,而我,我隻是一個……」「表姐!」湛兮打斷她,「你能看到他人的閃光之處,便不可妄自菲薄了啊,須得看到自己的優秀之處!你亦不比任何人差,更算不得是愚笨,你之通透,是世間難得啊!」第79章 無論真相如何,姚鵬舉在外人眼中,絕對是一個完美到無可挑剔的如意郎君……如果忽略他沒有親兄弟互相幫襯、家族人丁凋零的話。所以作為姚鵬舉的長輩,姚太爺總是會收到一些明裏暗裏的接觸信號,這很正常,優質的婚姻合作對像在任何時代都是搶手貨,而大雍朝的貴女們非常願意主動出擊。一般而言,姚太爺會總會以各種各樣的借口,婉拒這些試探。盡管他確實是很希望姚鵬舉盡快成親,以堵塞住悠悠之口,但是一來姚鵬舉本人非常抗拒耽擱無辜女子的一生,二來……就算是姚太爺,也沒辦法給姚鵬舉找到一個一切都恰到好處的同行者。正因為如此,姚太爺會自己處理好這些事,並不會拿這類事情去過問姚鵬舉的意思,沒必要,也耽擱姚鵬舉的時間。所以……得知滿臉糾結在自己書房內來回踱步的姚太爺是因為什麽事情之後,姚鵬舉整個人都驚呆了。讓姚鵬舉震驚的,不是姚太爺竟來專門過來問他某某家的貴女有意打聽他的婚事,而是……這位姑娘是過段時間就要升級的威遠將軍府的!?姚太爺神情複雜:「老夫尋思著……小國舅竟是如此看重你麽?此等程度,已經遠超老夫所料了啊。」姚鵬舉勉強從過於極端的驚訝中清醒過來,他皺著眉搖了搖頭:「國舅爺不是這樣的人……」是的,他不願意將自己必須要承受的風險強加於任何女子,更不願意犧牲她們的一生,來成全自己,小國舅爺可是在聖人的千秋宴當場立即向他伸出援手的人……在姚鵬舉心中,小國舅爺他絕不是那種會隨意撥弄他人的人生,將他人全然視作為死物工具的高高在上的弄權者,更何況,如果姚鵬舉沒有聽錯的話,這一位表姑娘,小國舅爺是願意喊一聲「表姐」的。「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姚鵬舉篤定道,目光堅定,「祖父,我要即刻去一趟將軍府。」******姚鵬舉過來的時候,湛兮正在給老虎梳毛。湛兮用的是一種在現代很流行的可以壓成貓毛餅的梳子,單擊,貓毛餅就會直接掉落,不會在梳子上留一堆貓毛。這梳子是他專門畫的圖紙,讓工匠打造出來的,湛兮尋思著這玩意兒挺好弄的,準備給大伯母和宮裏頭那兩個小孩兒都來一個。這種梳子很顯然對獅子狗肯定是剛需,對好養活不愛生病特健壯的五黑犬而言可能就沒那麽必要了,不過湛兮向來是不厚此薄彼的,有什麽東西,必然要給太子和二皇子都送一份。小孩子嘛,他們最需要的就是大人對自己的看重和偏愛。湛兮就知道姚鵬舉今日一定會過來的,他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前兩日他大伯母就去接觸了和他們姚家前兩輩有姻親關係的承恩伯夫人,想必這位伯夫人對此事也十分上心,動作極快,故而姚鵬舉也來得快。「見過國舅爺。」姚鵬舉向他行禮。湛兮最後擼了一把老虎的大腦殼子,然後拍了拍它那肥碩的毛屁股叫它走:「去曬太陽吧。」「雲翼,你多禮了,」湛兮起身後,將梳子遞給了一個丫鬟,「隨我來吧。」******姚鵬舉覺得,無論他看湛兮的書房那牌匾多少次,每一次都會有一種全新的震撼感--他真的理解不了,究竟為什麽,如此光風霽月、鮮衣恣意的小國舅爺,非要給自己的書房取了個《鹹魚居》的名字。湛兮站在書房內,看姚鵬舉那樣子就忍不住笑了:「還是感覺無法接受呢?沒事兒,很快你就會接受的了,大蟲兒的書房會叫『李子屋』,上官無病的書房會叫『燒春齋』,至於小太子嘛……不出意外的話他拗不過大蟲兒,應該會取一個『藏古室』之類的名字吧,畢竟他愛好古籍嘛!」姚鵬舉無奈歎息:「國舅爺,就算您把那三個孩子,都帶到您的賽道上,此類書房牌匾,依然是文壇中極其罕見的。」「很快就不罕見了,」湛兮笑地說,「人都是從眾的,而人們從眾的對象,要麽是引領風騷之人,要麽就是權勢滔天之人。所以,當這幾個孩子的書房都與我一樣,我再改一改我外公的書房的名字之後……這就是最普通的。」姚鵬舉聞言一怔,隨即幡然領悟,鄭重向湛兮行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在下受教了。」田姑姑將茶具準備妥當了,湛兮讓他們不必伺候,泡茶的手藝,還得姚鵬舉自個兒上。「你今日匆忙來尋我,拜帖都沒下,是因為我大伯母打聽你的婚事的原因嗎?」湛兮開門見山地問。正在淨手準備泡茶的姚鵬舉聞言一怔,有些震驚:「您知道?」他還以為湛兮是不知情的,這其中必然有誤會,這才匆匆過來想要提醒湛兮一句,繼而湛兮會和將軍府的夫人說清楚情況,此事就作罷了,姚鵬舉哪裏曾想到,國舅爺居然是知情的?******室內一片寂靜。湛兮挑了挑眉,看姚鵬舉那呆滯都遮蓋不住帥氣的臉,怎麽?難不成這廝以為自己特意送表姐過去給他排憂解難?想太多了吧你!湛兮支頤著,觀察姚鵬舉的表情,說:「是,此事我知道。而且不僅如此,表姐也知道你的難言之隱。」「這!?」姚鵬舉更驚了,他皺緊了那俊美的眉毛,失聲道,「既如此,她怎還要往我這火坑裏跳?可是那日見了在下,一時被迷了心智?國舅爺與夫人還有將軍大人,為何不……」湛兮抬手,製止了姚鵬舉接下來的話:「雲翼,你莫急。」姚鵬舉先是睜大了眼睛,與湛兮平靜無波的清亮眼眸對視,許久之後,他有些頹然地避開了眼神。他深呼吸了一下,如雪山輕蕩,平複自己後,姚鵬舉默不作聲地拿起了茶具。湛兮見狀就笑了,說道:「此事關鍵還是在你,你願意,就能成,你不願意,就成不了。」姚鵬舉已經冷靜下來了,他蹙眉,凝視著茶壺中茶末:「我不理解,國舅爺您的表姐既然已經知道我是……又為何還讓夫人使人帶話呢?還是說,她是事後才知曉此事的?若是如此,我可及時打斷此事,絕不汙了姑娘家的名聲。」「不,她是事前就知道的。你不理解,非要問為什麽的話,這就關係到表姐她對婚姻的看法了。」湛兮笑著接過了姚鵬舉手中的茶具,替他完成下一步,一邊行雲流水的泡茶,一邊淡然道:「對於許多人而言,婚姻或許就是夫妻二人,一男一女,恩恩愛愛,你儂我儂。可對於表姐而言,婚姻可能隻是一場合作,而她覺得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合作對象。」不錯,雖然劉如英的原話是找一個可以相伴到老的人,但這刻意刨除了對愛情的期許、不在意對方性別,更看重對方高人品和與自己的契合度的話,在一定程度上,就能算作是看透了婚姻的本質。對於湛兮而言,婚姻這東西,刨除相伴中誕生的情感,包括親情愛情什麽的都好,說它是愛情的結晶,不如說它一種基於「價值」與「利益」交換的合作性經濟契約。男女雙方簽訂的東西,與其說是充滿了愛情的婚書,不如說是法律給予明文保障、世俗給予強力認可的家庭經濟合同。看透了這些東西之後,劉如英的想法就算不上什麽驚世駭俗。******「合作……?」姚鵬舉垂著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這似乎,是他從未想到過的,用來形容婚姻的詞匯。但可能是湛兮的態度太淡然,姚鵬舉竟逐漸地從那種緊張的氛圍中被解脫了出來,甚至有點兒懷疑自己方才是否太過大驚小怪了?「怎麽說呢?表姐她……」湛兮手中動作停了一下,到了一杯茶,推到姚鵬舉的麵前,「表姐她似乎有自己的心結和執念,比起一個能和她恩恩愛愛的夫君,她更想要一個合格的師者,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她迫切的想要成長。」「既然無論與誰,都是『合作關係』,那為什麽非要順從大眾的意願,而不是遵循自己迫切需要的呢?」姚鵬舉沉默地在思考著,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茶,他第一次感覺茶水這麽沒滋沒味。湛兮繼續道:「對於表姐而言,她需要一個師者,她覺得你合適,我讚同她的看法,雲翼你確實是一個世間不可多得的師者。而對於雲翼你而言,你需要一個『妻子』去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隻要她不會背叛你,出賣你,這個『妻子』是誰都無關緊要,她的存在的表象特征,大於她的實際意義。既如此,不如就給我表姐這個機會?」「當然,若是姚太爺與你另有安排,便當我今日的話沒有說。」湛兮尊重人家可能會有的,提前的布局。姚鵬舉從日出不久,坐到烈日當空。他沉默地喝著香茶,竟然喝出了酗酒的感覺。許久之後,姚鵬舉終於開口說話了。「如國舅爺所言,在下隻需要一個妻子,妻子是誰人都無所謂,因著我邁不過那道坎,不願意犧牲別家姑娘的原因,我家也未作安排。實話實說,表姑娘的出現,實在是解了在下燃眉之急……」姚鵬舉長歎一聲,眉眼憂愁:「但在下真的擔憂會耽誤了表姑娘啊。」不會的,她兩世為人了,不會輕易拿自己的人生來玩笑。但湛兮沒這麽說,反而笑道:「那到時候再和離不就好了麽?多大點事兒啊!」姚鵬舉恍然大悟,有些失態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您說的是,我似乎鑽牛角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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