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謝太師沒野心,沒有一開始就衝著皇位奔去,導致女兒與外孫女的婚配對像在奪嫡戰場上實力不夠?怪永明帝當年沒能引頸受戮偏偏要去掙紮,還是怪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不夠冷酷鐵血?還是怪山東士族野心勃勃不肯給他們家兩口子白嫖非要對皇位虎視眈眈?還是怪先皇嫡子和長子怎麽打生打死打出了個兩敗俱傷來,偏給了其他皇子機會?罷了罷了,各有各的立場,無從怪罪,況且世事不過盡人事,聽天命。曹穆之,早就想開了。******「如今我處置了桂嬤嬤,她是金童子的奶娘,打小陪伴著,情誼非同一般,金童子那兒恐怕不好交代,」說到這兩年越發「不懂事」的弟弟,曹穆之就覺得有點頭痛,「明日我讓他進宮一趟,與他好好說一說,而且今日之事,他實在是太不象話了,那獅子狗……」曹穆之話未說完,便感覺到永明帝打著轉兒揉在兩側太陽穴的力道。帝王動作輕柔,力道適中:「那獅子狗又如何了?再名貴,也不過是隻畜生,金童子喜歡,那便是他的了。他今日才挨了你的訓,明日就不要讓他進宮來了,他自個兒都說了,三日後便要來,你又何必著急讓他再跑一趟?」「再說了,今日之事他也未曾做錯什麽,那兩孩子不就是兄弟麽?為了一條狗,兩兄弟大打出手,這怎就不該懲罰了?我看金童子這事兒做得有章法,值得表揚!」曹穆之享受著丈夫的柔情伺候,聞言輕哼了一句:「你這當姐夫的,就慣著他吧!」「我慣著他又如何?」永明帝聞言就笑了,「而且『兄友弟恭』便是出自《史記五帝本紀》,金童子罰他們抄三遍,可是師出有名,並非是亂處罰的。從前你總說這孩子不愛學習,這段時日連尚書房都不去了,我看他啊,學得不錯,反應機敏,這尚書房,不去也罷。」自帶濾鏡,濾鏡也不能厚成這樣啊!書都不用讀了麽?貴妃剛要說話,又聽見永明帝自顧自地說:「先生周遊天下講學,不是來信說年底就要回來了麽?屆時讓先生親自教導金童子也未嚐不可啊,這天底下,又有誰比先生還會教書育人呢?」曹穆之:「……」得了,丈夫這濾鏡也不是全給金童子的,她外祖父也有份呢。******深得聖心的湛兮第二日陪著劉氏用午膳的時候,便聽宮裏來人了。女官行禮後,開始給他做報告--說什麽,昨夜裏桂嬤嬤去宮裏回答了幾句話,答話後天色太晚了,貴妃娘娘寬宥仁慈,便特許桂嬤嬤幹脆留宿宮中。本來今日一早桂嬤嬤就要出宮回將軍府來了的,可是你瞧怎麽著,這不是巧了嘛,她剛到將軍府的那條巷子呢,她家裏來人了!桂嬤嬤的家裏人說是家中老爺子垂死病中,就等著見她最後一麵呢。孝道大過天,桂嬤嬤心急如焚也就顧不上回將軍府了,直接便隨著家裏人回去見老父最後一麵去了。臨走的時候桂嬤嬤委托了女官來給湛兮解釋原因和表達歉意。末了又桂嬤嬤那大兒子說什麽母親年紀大了,兒子是孝順人,也不好再讓老娘伺候人了,求娘娘體諒則個。在宮中的貴妃娘娘聽聞了此事,給了恩典,準許桂嬤嬤回家養老去了。所以,綜上所述:日後桂嬤嬤就不回來伺候國舅爺您了,來日他們全家老小再集體上門給您磕頭謝恩。至於來日究竟是什麽時候,嘿,沒人知道!反正國舅爺您這記性,過個三五天,估摸著也就忘得差不多了。湛兮:「……好了,我知道了。」(假裝自己是個大傻子jpg.)聽了一耳朵的劉氏麵色如常,讓容嬤嬤去送送女官出門,嘴裏還說了幾句什麽「貴妃娘娘真真是菩薩心腸啦」「桂嬤嬤能見老父最後一麵還被兒子接回去養老了,可真是善終呀」之類的。然後她拿起公筷就快活地給湛兮夾菜,期間誇了幾句昨日那獅子狗真是乖巧,不過就是太溫順了,不怎麽愛鬧騰。湛兮撿著獅子狗的話題答應了幾句,他壓根就不在意這麽些個安插在自個兒身邊的敵人的人,桂嬤嬤也好,昨夜裏被送到劉氏麵前的小廝也罷。比起他們,湛兮覺得宮裏那兩孩子更好玩,嘿嘿!******下午的時候,那個姓石的小丫鬟回來了,帶回來了兩條黑不溜秋的小奶狗。湛兮驚訝地拎起一隻,觀察了一下,發現這隻嚶嚶怪不隻是渾身毛發是黑的,眼珠子也黑得不透光,嘴巴也黑。他捏了捏那小爪子,抬起來看,果然,腳掌也是黑色的,再看它嚶嚶嚶地吐著的舌頭,舌頭也是黑的。「五黑犬,這可不是這一帶的狗。」湛兮放下了嚶嚶怪。嚶嚶怪快活地撲他的小腿,使勁兒扒拉他。他好笑地摸了摸它們圓滾滾的狗頭,笑道:「長得跟黑熊精似的,你們兩個長大了是不是要去偷袈裟啦?」丫鬟小廝都沒聽懂這兩條小黑狗為什麽要去偷袈裟,那石丫頭謹慎地回了湛兮原先的話,說道:「確實不是本地的狗,是跟著外姓的遊商來的,據說是城裏有錢鄉紳大老爺家裏養的,後來他們家搬走了,這狗也不知怎地就流落到石家村了,奴婢看它們格外乖巧,而且老人還說黑狗鎮宅呢,所以……」「沒事兒,挺好的,你下去領賞去吧。」湛兮讓人去準備白色的染料,他拿著染料和毛筆一回頭,兩隻粘人的嚶嚶怪就不見了。找了找,他在昨日那個熟悉的角落發現了這兩隻挨在一塊兒嚶嚶嚶的小黑狗,而前邊,果然堵著一隻狸花貓。老虎回頭,用一種看「負心漢」的眼神,威嚴地盯著湛兮,那深沉的眼神,明晃晃在質問--是你飄了,還是老娘提不動刀了,居然又帶狗回家!這次還是兩條狗!兩條!!!「它們隻是暫住的,過兩日就要進宮裏了!」湛兮立刻出聲解釋。這隻神出鬼沒的貓又主動現身了,湛兮趕緊讓人把它逮住,送大夫那兒去看一看,它那條腿還有救沒。至於那兩隻嚶嚶怪嘛……湛兮快活地在它們的腦門上,用白色顏料分別寫下--「於菟」與「青雀」兩個乳名。誒嘿,瞧瞧這兩隻狗腦門上的名字,多板正呀!黑狗白字,多醒目呀!那兩孩子要是瞧見,自己的乳名頂在狗子的腦門上,他們得會有多麽驚喜呀?他們一定會高興壞的吧?湛兮放下了筆,心道:我可真是天底下最好最貼心的舅舅!第7章 當天傍晚,宮裏又來人了。緋衣玉帶的少年郎正懶洋洋地躺在竹製搖椅上,搖椅輕晃,兩隻黑不溜秋的小奶狗嚶嚶叫著,去撲他的鞋麵,去咬他的衣擺,他也並不在意,隨便它們鬧騰。院子裏梨花樹上,還有一隻狸花貓,居高臨下地緊緊盯著他們瞧,那看著格外聰明睿智的小眼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一些什麽。丫鬟小廝恭敬有餘,親近不足,都不近不遠地守在不遠處。來者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含笑向湛兮說明了來意:「貴妃娘娘宅心仁厚,已經允了那桂嬤嬤回家養老,但小少爺您身邊總不能少了人不是?這不,奴婢有幸,得了貴妃娘娘的青眼,這便過來了。日後啊,您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奴婢去做。」說著說著,這位將自己收拾得格外利落,性子看著甚是爽朗的中年婦人,又一副自己說錯話的模樣,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笑道:「瞧奴婢這胡塗模樣,都忘了介紹自個兒了,奴婢姓田,就是田地那個田。」湛兮聽完,微微點了點頭:「田姑姑?」「噯!」田姑姑格外響亮的應了一聲。田氏並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四個年紀不大不小的宮女,按她所說,這幾個宮女都是得了貴妃娘娘的恩典,提前出宮來了,不過伺候慣了人,以後也不曉得做什麽才好,這不,幹脆就來國舅爺您這兒討一口飯吃。對於曹貴妃的安排,湛兮的一貫的宗旨就是--就當自己是個大傻子,說啥都對對對就行了。哪怕曹貴妃此舉沒太掩飾地打算清理他身邊的丫鬟小廝,湛兮也照樣什麽都當做不知道:「行吧,既然你是姐姐派來的,那這個院子就交給你管了。你們幾個,都聽到沒有?日後你們要聽這位宮裏出來的田姑姑的話,知道嗎?」將軍府久不侍主,府中老人不多,這些個丫鬟小廝,多是幾年前才從人牙子那兒買來的新人,也確實是需要好好教一教的。在這樣的封建王朝,伺候人……也是一門不小的學問。田姑姑性子看著颯爽,但也沒因為湛兮的配合就立刻風風火火地搗鼓什麽新官上任三把火,隻是暫時蟄伏,還格外親切地問其他小丫鬟湛兮的日常起居。「田姑姑。」湛兮喊了她一聲。正在幫忙整理衣籠的婦人聞聲而至,見搖椅上的小少年腹部上有兩隻鬧騰來鬧騰去的小奶狗,她一副看不見的模樣,笑問:「小少爺可是有什麽要吩咐奴婢的?」何止是假裝看不見這兩隻奶狗啊,她還得強行忍著假裝看不見這兩條奶狗腦門上碩大的四個字,才是最難的好嗎!「後日我要進宮一趟,太久沒去尚書房了,我都有點想念刁先生了。」湛兮話鋒一轉,「我打算帶個會畫畫的一塊兒進去畫一畫九州島池的風光,你明日上東街看看有沒有那些個賣畫的人,要那種畫人像畫得又快又好的。」要畫九州島池的風光,卻要人像畫畫得好又快的畫師?這當真是沒頭沒腦的要求。但是當奴婢的,還能質疑主子的話不成?田姑姑當即便笑盈盈地應了下來,對於她這種宮裏摸爬滾打到這個年紀的人而言,這點小事兒,壓根就算不得是什麽為難的。******三日後,湛兮準備進宮了。出門,他手裏牽著四根繩子,三條繩子綁了狗,一條繩子牽著貓。狸花貓老虎性格當真是堪稱一霸,它被湛兮拽著出門,敢怒不敢言就把怒氣發泄在獅子狗身上,此刻就正一隻大胖貓趴在獅子狗頭和脖頸處,死活不肯自己走路。溫順的獅子狗:「……」湛兮憐憫地看它一眼:「委屈你了,沒事兒,今日回去就是和你那舊主人告個別而已,別怕。」獅子狗沒吭聲,老虎尾巴高高揚起,啪一下打它背上。獅子狗:「……」真敢怒不敢言。倘若不是那兩隻五黑犬還是小奶狗,嚶嚶唧唧奶聲奶氣的看著就很幼小,老虎這隻霸道貓也是要賞它們兩下貓貓拳的。「你不要太過分了,怎麽總是欺負狗子呢?」湛兮點了點貓頭,教育過後又威脅道,「你再這樣就不帶你進宮去看另一隻『老虎』了啊!」實際上湛兮帶它進宮不隻是嘴上說讓它和二皇子大蟲兒見見麵,更是因為它那條斷了好些年的貓腿,將軍府供養的大夫說是弄不好了,他打算帶進宮裏讓禦醫看看還有得救沒有。奢華的馬車緩緩駛過大街,忽然停了下來,然後湛兮就聽到車窗外傳來了田姑姑的聲音:「小少爺,是奴婢昨日尋的那畫師到了。」田姑姑找到了滿意的畫師,也跟湛兮匯報過了,不過人她是沒有領回將軍府的,隻是談好了價錢,約好了今日在靠近紫微城的朱雀街轉角處碰頭。******「在下崔恪,字子慎,見過小少爺。」恪,即恭敬,謹慎的意思,其字與名取譬相成。聽到車窗外傳來青年溫潤的聲音,湛兮撩開了寶文複雜的窗簾,而後便見一穿著薄青衫、身體頎長的青年站在馬車車窗不遠處。此人身形消瘦但不顯羸弱,衣著簡樸但不顯寒酸,氣度極佳,看來田姑姑很會挑人嘛。「你姓崔?可是清河崔氏的人?」湛兮問。崔恪對他人提及「崔氏」便想到郡望所在的清河,早已經習以為常了。聞言含蓄地笑了笑,說:「在下本家博陵崔氏,隻是慚愧,在下出身六房旁支,落寞至此,賣畫為生,實在羞愧,隻恐無顏見先祖。」清河崔氏為關東望族 ,綿延千年,冠冕相襲,曆經王朝交替數次而聲望不減,僅是前朝加前前朝,光是宰相,他們清河崔氏就出了十個,便是本朝有希望封侯拜相之人,也有不少是出自清河崔氏的。不過崔恪所說的博陵崔氏也不差,雖說博陵崔氏在本朝門第已經不如清河崔氏了,但瘦死駱駝比馬大,而且在前前朝中期,最是顯赫的博陵崔氏第二房還曾被天下人稱讚為「士族之冠」。不過這和崔恪又有什麽關係呢?他出身沒啥名氣的博陵崔氏六房,還是旁支的旁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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