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板又跟白喜文點頭賠笑,“久仰久仰。”四人落座, 隨行的小廝都在外頭等候。謝星珩下午還有一場會議,趕時間,也不跟他們客套。“今天約你們來,是想聊一聊鋪麵買賣的事,帖子裏我說過,你們今天能來,應該也仔細考慮過,行不行的,給個準話,也報個準價。”謝星珩開口,兩個年長的老板都是笑嗬嗬,讓他喝酒。“這事不著急,也到飯點了,我們先吃著喝著。”他們還跟謝星珩轉移話題:“這時的春筍很嫩,來嚐嚐。”@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謝星珩看得好笑,給白喜文使了眼色。“行,我吃飯,你們三個聊。我吃完之前,不論定不定下,咱們都結束。”白喜文會做生意,也很機靈,各處一點就透。謝星珩說他膽子小了點,並非是說他魄力不夠,而是在這個職位上,他拿捏不好尺度。江家的行事作風都太過善良守序,這一年多的發展,讓江家在百姓們心目中的地位也提升到了“善人”行列。善人怎麽會做“惡事”呢?這是助力,也是束縛。謝星珩去津口縣後,逛小集的事務都由白喜文做主。他更是謹慎著來,生怕行差踏錯。於買賣鋪麵一事上,謝星珩沒什麽好教的,他的砍價技術比白喜文還差點。他今天帶白喜文過來,是做個示範。可以善良,但要有鋒芒。做生意,可以為了好風評,做業內標杆,也能搞慈善,做好事,唯獨不能當一個人傻錢多的軟柿子。商人逐利,在謝星珩之前,江承海就累積了善名,這些商人們心裏盤算著江家的好性子,想要在鋪麵買賣上敲竹杠。這是“名聲”的代價。白喜文接過話頭,前邊都正常切入。鋪麵的大小、地段、人流量,都會對鋪麵的成交額造成影響。逛小集的存在,讓他們這條街,成了縣內最熱鬧的地段。可熱鬧,不代表能轉化成營業額。人流量不等於客流量。白喜文在談價的時候,也放寬了限額,會比市場價浮動一成左右,三百兩的商鋪,他能三百三到三百五十兩之間買下來。但人心不足,他們想要更多。白喜文再三強調市場價、鋪麵實際價值以及江家給他們的其他方麵的補償,他們充耳未聞,慢悠悠擺譜,表示不著急。他們不急,白喜文被他們搞急了。當著謝星珩的麵,兩間鋪麵談不下來,顯得他能力有問題。但高價談下來的,要麽是能力有問題,有麽是人品有問題。才幹不夠或者拿回扣,他總要選一個吧?白喜文氣得麵紅耳赤,想把這桌酒菜掀了。吃什麽吃,現在這個情況,還吃得下去嗎?!白喜文看謝星珩吃得很香,心裏都委屈上了。他好歹智商在線,記起來謝星珩今天的話。帶他來談,也沒說一定要他談成。吃完飯,這事兒成不成的,都那樣了。白喜文沉下臉,也懶得笑了。他拿熱茶燙木筷,說:“我是來跟你們談生意的,你們能談就好好談,愛吃飯,咱就不說了。”他也吃飯。謝星珩依然沒表態。白喜文來豐州縣這麽久,說出來不怕人笑話,他忙得團團轉,隻有商務合作時,才來一品莊吃一頓。這家的手藝很合他胃口,平時難得品嚐。他吃飯,不想看見兩個倒胃口的人,是頭也不抬。這態度,讓兩個拿喬的老板心裏沒底,倏地緊張起來。兩人匆匆對視,又想繼續拉白喜文洽談。“白掌櫃的,你說你,我們也沒說不談啊,這不是價格談不攏嗎?你也不能要我們做虧本生意吧?”白喜文被他們的厚臉皮惡心到,不過做生意嘛,難聽話也要當好話聽。惡心人也要笑眯眯的惡心。他點頭應是:“行,我年輕,性子急躁了些,既然價格談不攏,那下次再說。”說到下次再談時,兩個老板都去看謝星珩。謝星珩吃飯再慢,這會兒也要結束了。他放下筷子前,兩個老板還殷切搶話,跟謝星珩說:“謝老爺,你看看這,我們也沒說不賣啊,家裏就這麽一間鋪子,我們也要養家糊口的不是?”謝星珩可不跟他們笑了。“我進門就說過了,能不能賣的,給個準話,也給個準價。我家掌櫃的跟你們談生意,是他不夠格還是怎麽?我陪旁邊坐著,你倆都忽忽悠悠的,問你們賣不賣,你們要吃飯,問你們什麽價位,你們還要吃飯。他讓你們吃飯,你們說他要你們做虧本生意。我就奇怪了,這麽愛吃飯,也沒見你們動筷子啊。“他報價不合理,你們可以提出來。你們有心理價位,也可以提出來。等著我們一點點的抬價,你們是賣鋪麵還是等冤大頭?”這年頭做生意,話都說得繞,主打一個“陰陽怪氣的體麵”。謝星珩的路子跟他們都不一樣,以前接觸,就知道他愛開門見山,不愛玩虛的,都當他是外行人,不懂內行的道道。這不,快一年沒見著他人,對他的行事風格陌生了些。今天見麵,劈頭蓋臉被他懟一頓,裏子麵子都不留,讓兩個年過中年的老板都赤紅一張臉。謝星珩叫上白喜文:“走,下午還要開會。”下午的會議,是供貨商會議。有鋪麵的大供貨商、負責在鄉鎮收貨的中小供貨商,都要來。麵前這兩個人,卻沒有接到邀約。謝星珩的帖子提前發出去,商人們各有小圈子,會私下交流。他們原以為是談完鋪麵買賣,順勢跟著謝星珩一起去逛小集開會。現在談崩了,還把人惹急了,謝星珩直接走人,都沒有說要他們一起去開會。兩人愣愣坐原地一會兒,腦子懵懵的,反應過來以後,他們急忙忙追出去,大路上不敢攔江家的馬車,就在旁邊跟著。@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馬車裏,謝星珩跟白喜文說:“我記得你們家在上水縣的風評也不錯,從不做故意欺壓人的事。做人留一線,做生意,也講究誠信、厚道。到了豐州縣,也照這個來。咱們可以帶著他們發財,但不能做一個誰都能伸手撈一把的敞口錢袋。”白喜文神清氣爽,又得了準話,整個人都煥然新生了一樣。“好嘞!”逛小集後門,已有很多小轎停在巷裏。這時代,縣城裏轉轉,是坐轎子多。車輛多是遠程、拉貨用。謝星珩坐不慣轎子,家裏馬車都給他用了。前麵堵著,他們提前一條街下車,兩個老板也前後腳追上來,跑得直喘氣。白喜文心情好,問他們:“你們來做什麽?”他們聽了就心裏咯噔,硬著頭皮說:“來、來開會……”白喜文現在可有底氣了。他說:“我記得我沒有給你們發請柬。”兩個老板立時急了:“這不是供貨商會議嗎?你不能因我們不賣鋪麵,就故意打壓我們啊,做生意沒有這樣的!”白喜文點頭:“確實,做生意沒有這樣的。我拿出誠意,你們不把它當回事。那我們之間的合作,還有什麽意思?”不是不能對價格有意見,是要拿出自己認為合適的價格,把問題攤開來說,隻等著江家喊價,這還談什麽談?他們進了鋪麵,就有夥計來攔閑雜人等。有的供貨商來得晚,見這兩個老板在外頭愁眉苦臉的也不進去,便問了一句。一頓飯的工夫,他們就把人給得罪了。明知道得罪了,心裏也著急害怕了,但嘴巴快,偏說:“這不是江家要買我們的鋪麵嗎?中午沒談成,現在連會議都不讓去。”聽見的供貨商們,都麵色各異。江家是厚道人,這是他們的固有印象,也都是因此獲利的人。江家真想最低成本擴充逛小集的規模,都不用帶著他們一起掙錢,就這麽開著鋪子,什麽都不用做,他們都能因為客人少,賣不出去貨,自個兒經營不下去,把鋪子轉賣了。江家這般紅火,沒點硬本事,誰敢在他們門前開鋪麵搶客人?鋪麵難出手,那就隻能降價處理,價格定不會好。而且這條街都是逛小集的了,賣掉鋪麵的老板,都樂嗬嗬的,沒聽說誰不好,隻說不習慣。但不用憂愁銷路,人也少了煩悶,看著精神頭都很好。心裏思緒一轉,這些供貨商們,都有自己的想法。或許是麵前這兩個老板不老實,欺負江家仁善。又或者是江家裝不下去了,今年要大刀闊斧的幹了。事情如何,他們不會明晃晃在逛小集門前議論,都等會後再打聽。這頭冷清下來,那兩個老板才拍腦袋,捶胸頓足好不後悔。“多嘴多舌!”@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他們是想著江家不會把他們逼急,但人都是有氣性的,門前敗壞名聲,影響可大了!名聲影響的事另說,供貨商會議,在後院裏展開。人多,都在長條板凳上擠著坐。謝星珩跟他們說:“開會條件差了點,大家堅持堅持,我長話短說。”跟供貨商的會議,重點就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