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關注的內容是蕭融又整什麽幺蛾子了,而百姓關注的內容就是,為什麽這個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一連納悶好幾天,終於,這天新的公文又張貼出來了。這是新帝親手寫的詔書,印刷在紅紙上,由於告示牌上幾乎沒有紅色紙張,所以吸引了好多人來看。一群百姓揣著手站在告示牌前,聽會認字的人念。嗯嗯,原來是皇帝要大婚了。嗯嗯,帝後早就相識,數次生死與共。嗯嗯,皇後的名字叫蕭融,婚後他們二人還是會共同治理雁朝,皇後不入後宮,另設紫雲殿為皇後寢殿,與皇帝寢殿神龍殿兩兩相對,但皇帝說婚後這倆殿會空置一個,哎呦,這種事情就不要往外講了吧不對,等會兒。皇後的名字叫什麽?!?!作者有話說:第0164章 會教給他登基大典之後, 屈雲滅就搬到了新皇宮中。如今都快三月了,皇宮的建設還是那樣, 大家緊趕慢趕,趕在登基大典之前建好了祭壇和宣政殿,最起碼保證登基大典能順利進行,之後又加班加點,把含元殿和紫宸殿建好了。一個皇宮當中,最重要的就是這三大殿,中軸線才是使用率最高的地方, 剩餘的都可以慢慢來,尤其是後宮,對如今的雁朝來說, 後宮是最不重要的地方。整個天下,唯一適合入住後宮的人是桑妍, 隨著屈雲滅稱帝,桑妍也從背著藥箱到處跑的不起眼女子一躍而成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但她隻應付了一下冊封儀式,然後就火速脫下身上的鳳冠華服,悶不吭聲地出去找阿古色加了。而在住哪的問題上,阿古色加比桑妍還倔,她堅決不同意搬到皇宮裏麵, 即使屈雲滅讓其他族人都搬進來也不行,在阿古色加看來,圍牆是帶有詛咒的東西, 定居在圍牆當中, 圍住的不僅僅是她們這些人, 還有她們的靈魂和未來。更何況屈雲滅當了皇帝以後, 就和以前不同了,阿古色加不想遵守他的規矩,也不想讓他夾在中間難做。屈雲滅從小到大對這個羅烏都沒什麽辦法,他本來也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人,所以很快他就不說話了。蕭融看看處於下風的屈雲滅,幹脆當起了和事佬,他提出把陳留的一座山劃給布特烏族,讓人將山上好好地規劃一番,山下不設圍欄,卻要設上崗哨,畢竟布特烏族人少,而他們無論如何都是屈雲滅的母族,他身為皇帝,總不能不聞不問。剛到陳留的時候,布特烏族就是住在山上的,不過那座山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剛上去的時候他們還隻能住帳篷,彼時蕭融要做的事太多了,也抽不出手幫他們,如今便不一樣了,蕭融打算找一片風景秀麗的山區,一部分給布特烏族居住,另一部分作為皇家園林與獵場,這樣既尊重了布特烏族的習性,也不至於割裂兩邊的關係。阿古色加沒意見,其餘族人也沒意見,甚至當天她們就開始收拾行囊準備搬家,雖說蕭融說了,會給她們在山上蓋很氣派的房子,但她們覺得,既然是自己的家園,那自己早點過去,也能幫著早點把房子蓋好。……整個皇宮沒有一個女人,這也算是史無前例了,前朝宮女多數已經逃走,沒逃走的也都被遣散了,蕭融倒是還想再招收一些宮女進來,畢竟未來會有內命婦和其他女眷進宮,總不能讓男人去伺候她們吧。但屈雲滅說,讓她們自帶侍女,不帶就不管。蕭融:“……”屈雲滅說得斬釘截鐵,卻沒有解釋半個字,也不用他解釋,蕭融看他一眼就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他心說,性取向一改就再也回不去了,你要真想防備,那你應該防備男人啊……但蕭融沒把這些話說出口,因為他擔心說完了,屈雲滅這個一根筋真把內侍也遣散了,到時候整個皇宮三百公頃,就住他們兩個人,光掃地就夠他倆掃上一年。屆時他留給後世的名號就不是史上第一個男後了,而是史上第一個因掃大街累死的皇後。……外麵一片血雨腥風,皇宮內部卻一片祥和,詔書發出去了,三書六禮也快走完了,合婚大典越來越近,蕭融居然一點反悔的意思都沒流露出來,屈雲滅高興得不得了,見誰都和顏悅色的。有人求見,他一點不耐煩都沒有,立刻從容起身,大大方方地出去了。蕭融坐在窗邊處理公事,看見他那個屁顛屁顛的模樣,不禁翻了個白眼,學著阿古色加道:“傻鳥。”阿樹站在蕭融身邊,聞言立刻狂點頭。……屈雲滅極少數有被單獨叫出去的時候,一般情況下,別人都是同時求見他和蕭融兩個人,蕭融沒多想,以為這人是來表功拍馬屁的,而屈雲滅也沒多想,他還以為終於有人認識到他這個皇帝的價值了。結果那人一見到屈雲滅就老淚縱橫,啪一聲跪地上,先把屈雲滅弄得滿頭霧水,然後他才表明自己的身份,五朝元老、某某丞相國公之後、某大儒的關門弟子、一心為皇帝的絕對忠臣。他說這些就是想表明自己是個重要人物,雖然到了新朝已經快成透明人了,但他著著實實是大有來頭啊!屈雲滅皺著眉聽他說話,沒聽懂他的意思。……而這老頭也不知道,他繼續聲淚俱下地往下說,在他的表述中,他是一個鬱鬱不得誌的老人家,他早就看出了雍朝的頹勢,卻無力去做什麽,從屈雲滅聲名鵲起之時他就知道真龍已經出現,隻是彼時情況複雜,他無法投奔過去,所以隻好留在南雍,繼續等。終於,他已經等來了時機,他這把老骨頭又能發揮餘熱了,唉,都到他這個年紀了,他還有什麽在乎的呢?別人不敢說的話,他要說,別人不敢做的事,他要做,因為他知道屈雲滅才是天命所歸,所以豁出這條命去,他也要保護屈雲滅,保護新生的雁朝!這時候屈雲滅已經意識到他要說的是什麽了,但他有種僥幸心理,總覺得不會有人這麽壞,所以他沒打斷這個人。不得不說這老頭挺厲害的,他說得無比誠懇,而且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將死之人和長輩的地位上,眾所周知,屈雲滅沒爹沒娘,這樣的人肯定缺愛啊,要不然也不會被蕭融那個男妖精吃得死死的。而且他很聰明地沒有說蕭融的壞話,相反,他還說了蕭融不少好話,他肯定了蕭融的功績、讚賞了蕭融的年紀、之後又對蕭融大吹特吹,把他吹得跟一個神仙差不多,然後,他來了一個轉折。“……老臣感激蕭公子的所作所為,哪怕回到年輕之時,老臣也絕不是蕭公子的對手,不止是老臣,恐怕這世上再沒有比蕭公子更厲害的人物了。有這樣一個人陪伴在陛下身側,老臣感到欣慰之至,但”他沉沉地歎了口氣:“陛下即將大婚,老臣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雁朝,老臣怕是看不到它真正興盛起來的那一日了,所以今日老臣鬥膽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向陛下說上兩句話,時光易逝、人心易變,請陛下萬萬保住雁朝的基業,守好屈家的皇位啊!”說完,他又哭了,他哀哀戚戚地把頭磕在地上,感覺應該沒什麽問題了。畢竟他每一句都是為了屈雲滅著想,一個什麽都有的人最怕什麽?不就是一無所有嗎,所以曆代皇帝都多疑,就怕別人害他們,他相信屈雲滅和蕭融是真的有感情,不然他們也走不到大婚這一步,但再牢固的感情、到了利益麵前也什麽都不是了,他說的這些話,他覺得屈雲滅私底下肯定也想過,就是沒有想太多,現在他主動把這件事挑破,就算今日他不在乎,以後蕭融跟他有分歧了,他還是會把今日的話再次想起來。哼,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看到雁朝真正興盛的那一日,他就想看到蕭融倒台的那一日。他姑母一家被趕出陳留,表弟連命都沒了,他自己家的三個孩子盡數被淘汰出官場,偏偏他是羊藏義一派的人,沒有羊藏義的支持,他根本無法報複蕭融。思來想去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尤其想到大婚以後他就得改口叫蕭融蕭皇後,真是要嘔死了,所以他惡向膽邊生,想了這麽一個主意,前來給蕭融上眼藥。成就成,不成也就是被陛下趕出去,最慘不過全家被趕出陳留,反正他家已經沒前途了,也不在乎這些了。這人把方方麵麵都想好了,連蕭融和屈雲滅的性格他都摸了一個遍,蕭融在乎名聲,所以絕不做過激的事,而屈雲滅重情重義,真心為他好的人,他都會給予優待。唯一有一點,他沒做好調查。屈雲滅如今確實是擁有一切了,也確實害怕別人害他,讓他失去這一切,但在這老頭眼裏,一切等於皇位,而在屈雲滅眼裏,一切等於蕭融。於是,這老頭還跪著呢,就聽到上麵的屈雲滅說了一句:“兩天。”老頭一愣,忍不住抬起一點頭。屈雲滅靜靜看著他,緩慢起身。“就剩兩天了,一切都如此順利,偏偏就出了一個你要在這時候咒我!!!”氣得他連朕都不說了,而老頭一臉驚恐,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話,他趕緊為自己解釋:“老臣並非詛咒雁朝,老臣是為了雁朝能夠延續下去,才對陛下忠言逆”後麵那句話他都沒說完,屈雲滅已經暴怒著走下去:“雁朝雁朝,你就知道一個雁朝!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眼裏還有別的嗎?!”老頭:“…………”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身為臣子,眼裏不裝著雁朝還能裝什麽?!屈雲滅才不管,他覺得這老頭太可惡了,然而搬進皇宮以後,蕭融就不讓屈雲滅隨身佩刀了,想練手隻能去後麵的皇家演武場練,屈雲滅氣得要命,一邊嗬斥別人把刀給他拿過來,一邊隨手抓起一個東西,就往這老頭身上砸。紫宸殿是召見大臣的內殿,是三大殿當中最小的一個,但也相當氣派,而且空曠,並沒有什麽茶杯茶壺的讓屈雲滅扔,而屈雲滅怒極,他也沒注意到自己到底拿起了個什麽,反正他舉起來的時候,覺得還挺輕的。隻有屈雲滅身後跑來遞刀的侍衛震驚地睜大雙眼,因為陛下抄起了後麵放在立柱上十幾寸高的黃銅燈人,這東西足足有幾十斤重,陛下毫不猶豫地往那位大臣腦袋上一扔,對方大概是真的年紀大,竟然也沒來得及躲,就這樣呆愣愣地帶著一臉血倒了下去。這、這這……死了沒有啊?…………有人急匆匆地來找蕭融,見蕭融正認真地伏案書寫,他焦躁地轉了一圈,阿樹見狀,便走過去問他怎麽了,兩人耳語一番之後,阿樹不禁張大嘴巴,然後他蹭蹭跑回來,扯了扯蕭融的袖子,在蕭融抬起頭以後,他一臉為難地俯下身,在蕭融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蕭融:“…………”原本閑適的表情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蕭融緊緊攥著毛筆,按捺著自己的脾氣,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問了一句:“死了嗎?”阿樹:“沒,但是抬走的時候,那人一臉癡傻還流涎水,額……”蕭融:“……”沉默片刻,蕭融豁然起身,出去找屈雲滅算賬了。高洵之聞訊趕來,看樣子他已經教訓過屈雲滅了,但屈雲滅明顯不服,他繃著臉坐在椅子上,不看高洵之的方向。聽到外麵傳來快步走的聲音,他倆一起扭頭,一個鬆了一口氣,另一個則屏住呼吸。看屈雲滅這個德行,高洵之都有點同情他了,幸好他是單身,闖了禍也不會有人立刻趕過來罵自己。……高洵之果斷退場,跟蕭融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還擔憂地看了一眼裏麵,但門一關,高洵之的表情就變了,想著屈雲滅那個倔驢也會吃癟,他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然後才施施然離開。所有人都覺得屈雲滅要挨罵,其中屈雲滅是最深信不疑的一個,他抿著唇,不服氣地看著蕭融,但是他的眼神有些許閃爍,看來他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麽做。蕭融和他對視一會兒,他心裏確實很生氣,堂堂皇帝怎麽能做這種事呢,又不是小孩,居然砸人,還把人砸傻了,這傳出去像什麽樣子。可是看著屈雲滅這個心虛的模樣,再想想剛剛一路上別人的反應,有人擔心、有人看戲、還有人偷笑。蕭融的臉色慢慢變化,他朝屈雲滅走過去,在他離得近的時候,屈雲滅就把腦袋轉開了。但接下來,屈雲滅聽到蕭融用一種近乎柔軟的語氣對他說:“以後你別這樣了。”屈雲滅愕然抬頭,蕭融的神情裏並沒有指責,隻有一種很細微的難過,屈雲滅覺得自己的心髒被某個看不見的大手猛擊一拳,有點疼,也有點酸軟。一下子,屈雲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突然就委屈起來了:“那個人咒我。”“我就要成婚了,他居然咒我。”“阿融,我氣不過。”屈雲滅仰著頭,在蕭融眼裏,屈雲滅的長相十分鋒利,就是那種雖然也好看、但給人第一印象絕對是凶和不好惹的長相,還不是黑/道大哥那一類,而是多看一眼都怕他走過來把自己殺了的款式。但今天,蕭融硬生生從這張臉上看出了脆弱。他半斂著眼睛,垂下頭去親吻屈雲滅,親了一下,起來,然後再親一下,再起來。屈雲滅能感覺到他在安慰自己,瞬間他就不委屈了,他還心猿意馬地想要站起來:“阿融……”蕭融卻按著他,不讓他起來,還是這麽姿勢,他垂眸望著屈雲滅:“以後隻要有人讓你擔心你我之間的感情,我就親你,你擔心一次,我親你一次。”屈雲滅笑了,但緊跟著蕭融又說:“可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你一直擔心,一直被那些不相幹的人影響”他抬起手,放在了屈雲滅的脖子上,他的掌心覆在屈雲滅的喉結處,拇指恰好能感受到血肉之下那強有力的跳動,在它跳了三下以後,蕭融才低聲道:“那我就殺了你。”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凝結,之後,屈雲滅又笑了一聲:“阿融,你殺不了我。”蕭融:“若我想要你的命,你會反抗嗎?”屈雲滅一愣,然後回答道:“不會。”蕭融對這答案沒什麽反應,反倒是屈雲滅,自己愣了好半天,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會這麽想。而在他發呆的時候,蕭融的手慢慢下移,從他的脖子滑到了他的胸口,這裏的心跳更強烈,但光靠摸是摸不出來的。這心愛他,這心也總懷疑他,有時候蕭融是真想把屈雲滅的心髒挖出來,看看解決方式到底是什麽。屈雲滅從發呆中回過神的時候,就看見蕭融的手按著自己的胸膛,微微一怔,他突然就明白自己該說什麽了。“隻有這兩天了,未曾成婚的時候我總是患得患失,但成婚以後,我我會改一些。”他不敢說自己能完全改了,經曆了過去的教訓,隻要是沒把握的事,他絕不會把承諾說滿,但他不知道,即使是這麽一句話,蕭融其實也不信。可是不信又能怎樣呢,即使屈雲滅一點都改不了,蕭融也隻能忍著,放狠話的時候他是真有魄力,但狠話說完了,日子還是該怎麽過就怎麽過。長歎一聲,蕭融看看還在等他回應的屈雲滅,然後雙手捧起屈雲滅的頭,又用力地親了他一下,然後他感慨道:“跟了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這麽一句經典夫妻對話,但這裏的人從沒聽說過,屈雲滅一怔,頓時就追問他:“人能有八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