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敗寇,打算對主將取而代之的副將絕不是個例,隻是失敗的人太多,所以人們對這種事總是感到很詫異。那些人不覺得自己會失敗,原百福自然也不會這麽認為。王新用是被原百福叫出來的,他就帶了四個親兵,根本不是原百福等人的對手。他驚怒道:“原百福!你想造反嗎?!”原百福笑的聲音更大了:“我跟屈雲滅比起來,到底誰才是造反的那個。你的主子還沒稱帝,你倒是急不可耐的要給他跪下請安了。”原百福都沒動手,但王新用的親兵已經死了兩個,剩下兩個護送著他後退,卻也沒有什麽餘地,血戰到底就是一個死,王新用見狀立刻帶著最後那個活著的親兵逃跑,然而他剛跑出去沒幾步,就驚悚的立在原地。因為這看似密林的地方,一步之遙,居然是垂直向下的懸崖峭壁。王新用剛才跑得太急,好不容易他才穩住了身形,而這時候,他突然感到身後有一股大力推來。人在被排斥的時候,會產生一種非常難過的感覺,即使有時候那個排斥並不是有意的,比如想要推動一扇門,結果發現它上鎖了,人就會感到莫名其妙的不開心,而這不開心要是到了一定程度,就會變成傷感。被門排斥尚且如此,王新用此時卻是被原百福的一雙手,排斥出了生的世界。他在下墜的時候,看到原百福麵無表情的俯視自己,那一瞬間的對視讓他發現,原來他從沒真正的了解過這個人,就是不知道大王和簡嶠他們,會不會有跟自己一樣的心情了。這一瞬間在王新用的眼裏被拉長了,可在原百福的眼裏,它從未存在過。原百福看著那兩個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然後他轉過身,看著這群獨獨屬於他的將士們,他再度笑了一下。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有笑得那麽猖狂、那麽痛快過:“走吧,回去。”親兵們:“遵命!”作者有話說:第0112章 吃素原百福帶著自己的親兵快步走出了這片密林, 而在半裏之遙的地方,他和王新用的部隊就在這裏休息。山林是個奇妙的地方, 出口離人隻有三步,但直到把自己困死,人也找不到那個正確的出口。看似危險的地方可能是一片平坦大路,看似安全的地方也可能是萬丈懸崖。那邊的動靜這邊的人一聲都沒聽到,山上寒冷,許多將士正坐在火堆邊上燒水喝,而屈瑾一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直到聽見身後傳來樹葉交錯的聲音,他才趕緊回過頭去。沒看到王新用回來,他就知道事情已經成了。這一瞬間, 屈瑾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了。他既興奮,又恐慌, 腎上腺素不停的分泌,他的臉色越發紅潤, 但這可不是健康的紅潤,而是不正常的紅潤。原百福看著比他正常多了,他連個眼神都沒給屈瑾,而是自顧自的回到人群當中,當然, 被他自己的兵圍著,王新用的兵根本無法接近他。但王新用的人已經走了過來,就他一個人回來了, 他們當然要問問自己的主將去哪了。而原百福回答他們:“王將軍另有任務, 已經帶人回返盛樂了, 大王有令, 讓你們跟隨我的指揮,屈將軍暫代王將軍的職務。”後軍的幾個副將和都尉互相看看,內心感到十分詫異,也十分奇怪。後軍右都尉長著一副絡腮胡子,他的性格就跟他的長相一樣豪爽,都是有什麽說什麽:“大王何時下了密令,王將軍為何不同我等先說一聲,他隻帶了四個親兵,卻打算回返盛樂?王將軍何時如此粗心大意過!”屈瑾見狀,他走過來嗬斥右都尉:“大王下令難道還要事先跟你商量麽!姚顯,你僭越了!”屈瑾是左都尉,姚顯是右都尉,職位的差異就注定了這倆人關係好不起來,而在王新用被調走以後,屈瑾又帶了一段時間的後軍,結果搞得後軍傷亡最多,姚顯一直都對屈瑾有意見,但他是王新用從南雍帶出來的親信,為了不讓王新用為難,姚顯對屈瑾總是忍讓居多。粗中有細,說的就是姚顯。屈瑾在後軍不過是暫時的,屈雲滅早晚會把他調走,王新用私底下也不止一次的表態過,如果他有什麽事,那他們這些老弟兄,就全都聽姚顯的話,歸他管轄。多種原因之下,讓姚顯避開了屈瑾的鋒芒,即使是屈瑾暫時領導後軍的時候,他也沒說過一個不字,但他今天敏銳的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屈瑾看似憤怒、實則十分緊張。察覺到異樣的不僅他一個,現實生活裏哪有那麽多的影帝,屈瑾的色厲內荏,還有原百福的過分沉默,以及比前幾天的時候明顯更加涇渭分明的兩軍位置,都隱隱的讓這群人不安起來。姚顯壓抑著聲音中的急迫,他沉聲問原百福:“原將軍,大王究竟對王將軍下了什麽命令。”原百福抬起眼睛,他看向姚顯,而姚顯被他看得一驚。因為原百福仿佛變了個人一樣,他不再和藹可親,也不再溫柔對人,他的眼裏裝著輕蔑、譏諷、還有讓人忍不住皺眉的東西森*晚*整*理狂熱。姚顯心裏一個咯噔,他當時就知道不好,但他來不及反應什麽,而他看出來了此時的原百福不對勁,別人卻沒有看出來。姚顯身後的一個副將再也忍不了了,王新用跟原百福一起出去,如今卻隻有原百福一個人回來,他此時還展現出這樣的態度,一想到王新用可能出了什麽事,他就怒火中燒。“王將軍到底哪裏去了!你這個白麵”話沒說完,原百福猛地抽出刀來,一刀砍在這人的脖子上,鮮血迸射/出來,接著這個人的身子才軟趴趴的倒了下去,他眼睛都沒閉上,腦袋更是隻跟脖子連著一半,另一半已經分開了。他的頭顱和軀殼以一個根本不可能的角度擺在地上,附近的將士們聽到動靜,全都呆愣的看著這邊。這時候原百福對著王新用的部下們說:“從今日起!左軍不再隸屬於鎮北軍,後軍當中想要活命的,就乖乖聽屈將軍的話,不想活的,現在就站出來。”同袍就這樣死在自己麵前,沒有人忍得了,兩邊的人馬頓時殺在一處,但原百福他之所以能當一軍主將,可不是因為他很會裝模作樣,他同樣有上陣殺敵的本事,四人當中殺敵最猛的人當屬公孫元,而單兵作戰的話,原百福是勝率最高的。他從來都不是什麽繡花枕頭,他也有屬於自己的實力,隻是站在屈雲滅身邊,無人在意罷了。怒吼和血肉被破開的聲音同時響起,雖然沒人朝那邊的將士們下令,但再這樣打下去,估計那邊也要鬧起來了,姚顯看著自己這邊的人又死了兩個,他腦中一片空白,突然,他扔掉手中的兵器,然後攔住後麵還想拚命的同袍,咣當一下,他跪在了地上。“……原將軍饒命!我、我等願意追隨原將軍!”後麵的人快被他氣瘋了:“姚顯!!!”但有人能理解姚顯此時的用意,他也緊緊抓住想要再度衝上去的同袍,然後拉著這個人一起跪了下來。原百福看著他們求饒,輕笑一聲,他走過去,親手扶起了這幾個人。……叛亂並非什麽難事,尤其在這個時代,這些加入了鎮北軍的將士也不是多麽忠誠,他們曾經可能是別的勢力的兵馬,也有可能之前幹過打家劫舍的行當,換個名字就能搖身一變,成了讓百姓避之不及的軍爺。鎮北軍有將近五十萬人,而見過屈雲滅的,大約隻有五萬人,跟他說過話的,恐怕連五千都不到。就算蕭融忙著穩固軍心又如何呢?一日兩日,根本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說到底普通將士就是聽令行事,真正能決定這些人是去是留的,是那些職位低微的小將,而恰好,這些小將就很喜歡原百福施舍的小恩小惠,這比高不可攀、且隻用軍功說話的大王強多了。左軍是原百福的地盤,分兵馬的時候他又把那些跟自己不怎麽親密的人都分給了虞紹承,留下來的這四萬,幾乎全都是他的親信,就算有反對的聲音,也很快就被讚同的淹沒了。後軍倒是有些難收服,但有屈瑾幫忙,這三萬五千人裏他能掌控的就有一萬多,剩下那些聽令於姚顯,姚顯都投降了,他們自然也無話可說。叛亂真的不難,這是一日就能完成的事,簡單到令人發指,讓人發現自己之前所做的心理準備居然一個都沒用上,那麽快,這些兵馬就都屬於自己了。這也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前路都會如此順利,早知道的話,他應該早就這麽做了。……原百福令所有人都上馬,接下來他們要急行軍,今日就走下連雲棧道,爭取明晚便進入漢中盆地,他還是要去寧州,但這回他不是去打申養銳的,他是要去見申養銳的。經過姚顯等人的時候,原百福看到他們全都低眉順眼的站著,有個別人用痛恨的目光看著自己,原百福見了卻隻想笑。這就是王新用的部下,被王新用這個降將帶領著,對於投降早就不陌生了,投降過一次,就能投降第二次,往後也能再投降第三次。他不會犯這種錯誤,目前留著姚顯幾人才能穩固軍心,等他立足,他要把這三萬五千人全都重新編排,至於姚顯他們,送給申養銳就好了,想必南雍會很喜歡這份禮物。……每個將軍都有忠於他的人。原百福有,王新用也有,但不知道為什麽,原百福好像就看不到這一點一樣,他為自己有這麽多的追隨者而感到得意,卻沒想過王新用同樣也在後軍當中經營了十年,有什麽樣的將軍,就有什麽樣的士兵,這話的確不假。所以後軍的人都像王新用一樣能忍,也像王新用一樣沉穩,能屈能伸並不是錯,平日忍得離譜、到了臨界點突然爆發,那才是真正的自找死路。等到原百福走過去,姚顯抬起頭,他的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樣恐怖,原百福欺騙他們,隻字不提王將軍如今在哪裏,再看他對其餘人的殘忍,王將軍遭遇了什麽,已經不難想象。他的將軍,被原百福害了。盯著原百福,姚顯在心裏說了一句話,字字泣血。原百福,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朔方城。凱旋之前還要做許許多多的準備工作,戰俘們怎麽安置,城中如何運作,戰利品該如何護送,那些審查之後又準許他們回去繼續生活的鮮卑人,要怎麽管理。虞紹燮不打算走了,他弟弟目前還在契丹打仗,而盛樂需要人,他準備親自留下來,幫盛樂度過這段時間的難關,蕭融回到陳留之後,可以篩選幾個合適的人,到時候來接他的班。蕭融擰眉:“下雪之後路就很難走了,屆時你該如何回來?”虞紹燮:“若實在回不去,那就等開春以後,我再回陳留。”蕭融瞪大雙眼:“你不回去過年了?”這話一出,蕭融突然緊緊閉嘴,而虞紹燮愣了一下,眉眼已經迅速的溫柔了下來:“一年而已,以後年年我都能陪融兒一起過。”蕭融:“…………”感覺解釋也隻是越描越黑,蕭融幹脆不說話了,把桌子上這些要帶回陳留的紙質資料全都抱走,蕭融指著那邊的竹簡說道:“這些都是五十年前鮮卑記錄下來的草原情況,一共三千多斤,全帶回去有些麻煩,咱們挑一挑,把沒用的東西都挑出去。”彌景聞言,他從正在看的東西上抬起頭來,盯著那堆小山般的竹簡,他點了點頭:“我來就好。”蕭融笑話他:“隻你一人來,今夜你就別睡了,我先去用個中飯,等我回來,咱們一起看。”虞紹燮笑了一下:“去吧,如今沒什麽著急的事,若是困了,睡一覺解解乏也行。”蕭融抱著東西離開,嘴裏嘟囔著:“吃完就睡,我又不是豬。”虞紹燮聽著他的小聲念叨,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走向那堆竹簡。……出了這個院子,蕭融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如今他房中堆積了許多這樣的東西,放別的地方他不放心,所以就都堆自己的臥房裏了,忙了一上午,蕭融是真有點餓了,所以他走的很快。屈雲滅已經在那邊等著了,城中事務有他的親信們處理,沒有戰事,屈雲滅就徹底閑了下來,又可以陪蕭融一日三餐了。聽到蕭融的腳步聲,屈雲滅慢吞吞的站起身,他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才邁步往外走,驀地,門外的聲音產生了細微的變化,屈雲滅臉色一變,他猛地衝出去,三兩步就衝到蕭融身邊,接住了往前栽倒的蕭融。書籍落了一地,有些紙張已經被撕壞了,屈雲滅半跪在地上,他雙手緊緊扶著蕭融的上半身,而蕭融沒有暈倒,他還抬起頭來,看了看屈雲滅。在他的視野裏,屈雲滅已經是個扭曲的人影,但他還是能看清屈雲滅的神情,眼睛微微睜大,瞳孔不安的動來動去,作為這世上最為強橫堅韌的人之一,屈雲滅不是那種會露出驚恐、惶惑表情的人,他最害怕的表現可能就是今日這樣了,無措的望著蕭融,雙手如同鉗子一樣緊緊的抓著他,像是想要用一股蠻力,把他重新抓回自己的身邊。蕭融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幹淨、純粹、雖說人們的眼睛都是圓的,但他的弧度更美,像是兩顆玻璃球。屈雲滅看著蕭融漸漸闔上眼睛,期間蕭融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麽,但他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當他的眼睛徹底闔上的時候,他人也栽倒到了屈雲滅的懷裏,咚的一下蕭融的栽倒無聲無息,而這無比明顯的聲響來源於屈雲滅的心中,一塊巨石砸在屈雲滅的心髒上,砸的他晃了晃,雖然很疼,但還不至於傷筋動骨。屈雲滅僵硬的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察覺到了懷中軀體溫熱的呼吸,屈雲滅才終於再次呼吸起來。他望著前方一棵粗壯的大樹,樹上沒有一片綠葉,有幾片枯黃的,不知什麽原因始終待在枝頭,即使寒風凜冽,它們也不願就這麽落下來。外麵有人走了過來,是簡嶠,他看到蕭融和屈雲滅這個姿勢,頓時心裏一緊,他剛要跑過來,卻見大王打橫抱起了蕭融,他垂眸看了看蕭融的臉色,然後一邊往裏走,一邊吩咐身後的簡嶠:“把那些東西都撿起來。”簡嶠哦了一聲,然後又反應過來:“我先去找大夫!”屈雲滅卻道:“不必了。”說完,他已經進了房間,而且把門踹上了。簡嶠呆呆的看著緊閉的房門,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情況。大王他……這是習慣了嗎?*沒人能習慣這種事。但要是發現了自己無論做什麽反應都沒有任何用處,那他也不會再浪費自己的時間了。本以為神草能改善一些,畢竟它的名字裏帶了神這個字,以神異應對神異,總該有些用處吧。可他沒能找到神草,而說實話,他其實也不確定神草是不是真的。有些人看似沒心沒肺,認識他們的人見了他們就搖頭,因為他們看不起這種人,覺得這種人什麽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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