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叫原百福,有這麽一個喜慶的名字,他人也長得很是和善,跟其他將軍不一樣。屈雲滅討厭長得美麗的人,原百福算不上特別美,但確實有點水靈,幸虧他和屈雲滅有交情,這才能長久的待在他眼皮底下。屈雲滅哦了一聲,問:“簡嶠人呢?”原百福笑:“說是回平陽,去辦一件十萬火急的事了。”屈雲滅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有什麽是比算戰功更急的事麽?想不出來,反正人已經走了,搖搖頭,把雪飲仇矛隨意的扔給一個小兵,他便進帳休息去了。怒追二百裏,有點累,益州他也不打算去了,正好原百福在這,派他去算了。……又過了一日,胡子拉碴的簡將軍,終於回到了平陽。他火速趕到蕭融客居的客棧,無比激動的對著樓上喊:“先生!蕭先生,請恕在下有眼無珠,先生大才,先生大才啊!!!”而房間裏麵,蕭融端著茶盞,悠悠的抿了一口,就跟沒聽到一樣,還吩咐阿樹:“多放點棗子。”阿樹:“……”他默默的往前麵的茶爐上,又添了一把紅棗。外麵的聲音實在吵鬧,而且因為沒人給他開門,阿樹聽著,這位將軍好像都快哭了,他忍不住問:“郎主,不給他開門嗎?”蕭融微微一笑,十分記仇的回答:“就不開,晾著他。”作者有話說:簡嶠:我是冤枉的屈雲滅:你替我認罪,我就好好照顧你的家人簡嶠:……第0004章 甜麵醬在現代的時候,蕭融為了證明自己真不是絕世小0,從沒碰過圍爐煮茶這種文藝活動,如今到了古代,想不碰也不行了。因為這是他目前唯一消費得起的娛樂活動。此茶,也非後世的茶,所謂煮,並非先燒水再泡茶葉,而是將茶葉、香料、以及幹果,全都丟進去一起煮。煮的水都變深色了,就可以撈起來喝了。至於味道……有味道就不錯了,就別想著好喝不好喝了。其實這個時代,文明的發展程度一點都不低,該有的,基本在這個時候已經全都有了,但就是普及不起來,因為不論發明了什麽,都被世家大族捏在手中,隻有他們自己、和交好的、聯姻的宗族能享受,普通人是決計接觸不到的。蕭融剛到這的第一天,恰好盛夏的尾巴,他不用擔心自己被凍著,可腹中饑餓,就不是他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了。在冒險偷一個包子、和冒險接觸一下本地人之間,蕭融還是慫嘰嘰的選擇了後者。而他賺第一桶金的方式,就是觀察行人,跟著一個仆人,找到了一個高門大戶,至今蕭融也不知道那戶姓什麽,他偽裝成剛出世不久的雲遊子弟,謊稱自己的包袱丟了,然後賣了一份口述的醬料給那戶主人。至於那是什麽醬……咳,就是後世人人都吃過的甜麵醬。為了忽悠那個有錢老頭,蕭融還親自下廚,做了一份能把人膩死的烤肉大餐,甜麵醬本來是配烤鴨的,可胡人入侵之後,中原的菜譜就改了,如今吃的最多的,是羊肉和豬肉,像老頭這麽有錢的,則頓頓都能吃牛肉。甜麵醬用的原材料已經很簡單了,然而還是有一味蠔油沒法加入進去,不過沒關係,這老頭天天吃中草藥做輔料的飯食,哪怕沒有蠔油,也足夠驚豔到他了。甜麵醬解膩,配上油汪汪、外焦裏嫩的烤肉,自成一絕,在品嚐過這種醬料的美味之後,老頭眼中精光一閃,卻沒有開口稱讚,而是慢慢放下筷子,頗為不睦的抬起了頭。蕭融懂,他這是想壓價。不出蕭融所料,接下來老頭便之乎者也了一番,中心意思就是這個醬料味道沒那麽好,不值得買,而他看蕭融年紀輕輕,又遭逢大難,這才願意掏錢買下來,真要說的話,他這還是做慈善呢。蕭融抿唇聽著,他越說,蕭融的臉色越差,在他說到最後的價格時,他的手突然按在那把劍上,錚的一聲,銀灰色的劍拔出來一截。老頭:“…………”現在的年輕人,毛毛躁躁,又沒不讓你還價,怎麽還威脅人呢!一番唇舌交鋒,最終蕭融以老頭提出的兩倍價格,並加一個零,賣了那張方子。老頭要全部給他換成小錢,蕭融不讓,執意要換成銀餅,哪怕他那時候還沒看見當地物價幾何,他也知道,銅幣良莠不齊、且一天一個價,隻有金銀,才能保值。銀貨兩訖,老頭還要求蕭融簽文書,文書上寫著,他這方子,以後自己不能用,也不能再賣給別人,要是被發現,他家就能將蕭融送至官府。蕭融全都答應了,一出門,門裏的老頭和門外的蕭融,全都露出了占大便宜的笑臉。老頭是覺得,蕭融太笨了,這方子,別說二十倍,就是要價兩千倍,都不為過,有了這方子,足以保障他家十代之內的榮華富貴。而蕭融覺得,一個不完整的甜麵醬配方居然也能賣這麽多錢,以後他可是要改善百姓飲食的,什麽海鮮醬、糖醋醬,他都打算直接公開出去,即使老頭捏著甜麵醬的方子,但因為不夠完整,也打不過其他醬料的口感。也不知道這老頭日後會不會後悔呢。他倒是很有自信,彼時的蕭融,可沒想到自己會追著鎮北軍跑上半年。如今半年過去了,當初從老頭那得到的銀餅,花的也就剩下一個半了,簡嶠要是再不來找蕭融,估計蕭融還得故技重施,再去找個有錢人家,賣一張方子。……在簡將軍呼喚了將近一刻鍾之後,蕭融終於開恩,讓阿樹去給他把門打開。簡將軍幾乎是屁滾尿流的衝了進來。一進來,就以軍姿半跪在蕭融麵前,雙手抱拳舉過頭頂。“蕭先生!簡嶠有眼不識泰山,竟誤將先生,當做了尋常士人!幸賴先生不吝賜教,這才免去長安一場大難,請先生隨簡嶠一同前往雁門郡,鎮北王治下正缺先生這樣的人才啊,望先生成全!”阿樹悄悄睜大雙眼,雖說他很早就堅定的認為,自家郎主絕不是池中物,但親眼看見像簡嶠這樣的大將,都對他這麽頂禮膜拜森*晚*整*理,還是讓阿樹感到十分震驚。也十分崇敬。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簡嶠默默抬眼,發現蕭融正盯著自己,那張絕色的臉上,盡是漠然。簡嶠心一抖,從剛接到親兵消息,得知鮮卑人真的偷襲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闖大禍了,就因為他的一個失誤,把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才放跑了,別說高先生想弄死他,他自己弄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們鎮北軍最缺的就是軍師啊!我、就因為我、我我我……簡嶠不再遮掩,而是直直的看向蕭融,他這回是真的想哭了。而就在他即將開口,扯下臉皮,再努力一把的時候,欣賞夠了的蕭融輕歎一聲,他做出一個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來,然後眨眨眼,歪了歪頭,和煦的開口。“好啊。”簡嶠一時都沒反應過來,他傻愣愣的問:“先生說什麽?”剛才還晴空萬裏,聽到簡嶠的問話,蕭融又刷一下變了臉,被冒犯一般突然沉下臉色:“我說好,怎麽,將軍改主意了?”簡嶠:“…………”他連連搖頭,而在他搖頭之後,蕭融又高興起來,他還對簡嶠笑了笑,“那便明日出發吧,今夜先讓我收拾行囊,將軍以為如何?”簡嶠……簡嶠什麽話都不敢說,連點頭都不敢點太用力了,生怕蕭融又變臉給他看。定好了時間,簡嶠便飛快的退出去了,而在他走了以後,蕭融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哈哈大笑起來,仰著身子躺在床上,還左右滾動了兩下。阿樹:“…………”心裏的崇敬就這樣慢慢退去,最後隻剩下一片死水。……阿樹默默走到一旁,要收拾行裝,他先拿起被蕭融掛在牆上的劍,蕭融笑夠了,餘光看到這一幕,他連忙坐起來,“劍給我,我親自拿著。”他穿過來的時候,身上總共也沒多少東西,其他的都沒法拿出來,也就這把劍,能隨身攜帶了。阿樹依言把劍遞給他,見蕭融頗為寶貝這把劍,阿樹還提議:“郎主,不如找個鐵匠,給它開刃了吧。”從小在蕭家幹活,阿樹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可他真心沒見過,這世上居然有沒開刃的兵器。一路上,他們兩個相依為命的前行,也有幾次遇見了匪徒,彼時,蕭融就是用這把未開刃的劍把那些賊人嚇跑的。因為蕭融這把劍,天下獨一份,從劍鞘上就能看到做工有多複雜,能用得起這種劍的,要麽是頂級世家,要麽就是頂級劍客,而對普通的賊人來說,這倆他們都惹不起。也不知道,他們要是發現這劍沒開刃,臉上會露出何種精彩的表情……蕭融想也不想就拒絕:“不開。”阿樹不解:“為何?”蕭融:“普通的鐵匠,配不上我這把劍的手藝。”畢竟是一千五百年後世界著名鑄劍大師的作品,一把劍價值三十萬,這還是他們院長認識那個大師,所以給了友情價,要是因為找的鐵匠手藝不好,弄出瑕疵來,他怕他們院長來他夢裏坐地大哭。雖然,在這把劍跟著他一起消失以後,他們院長可能就已經哭過了。……第二日,收拾好東西的蕭融,在阿樹緊張的看護下,慢吞吞的出了客棧。身輕如燕的感覺,又消失了。倒不是屈雲滅又幹了什麽缺德事,隻是,在屈雲滅稱帝之前,這就是蕭融的正常狀態,有氣無力、身體沉沉的,屈雲滅幹好事,他就能感覺好一些,屈雲滅幹壞事,他就會感覺壞一些。有了前兩天的經曆,蕭融現在對幫助屈雲滅迸發出了極高的熱情,他可太懷念能蹦能跳的時候了。昨日他還故意嚇唬簡將軍,今日,他精力不濟,根本想不起嚇唬人來,便看著低調了許多。然而簡將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對他那叫一個恭恭敬敬。他還給蕭融弄了一輛馬車,阿樹把蕭融扶上去,很快,這車就往前走了。馬車中,蕭融有點無聊,便跟阿樹聊天。“世人都說鎮北軍殘忍好殺,依我看,倒是還有些單純。”阿樹不解:“郎主為何如此說?”蕭融聳了聳肩:“要是我的話,收到那樣一條密信,後來又應驗了,我可不會直接相信此人身有神異,我隻會想,這是不是個連環計,軍中有叛徒,而他,會不會就是這個叛徒的同黨,特意遞這麽一條密信過來,該不會是想把大家引出去,來個甕中捉鱉、一網打盡吧。”阿樹:“…………”他無比慶幸的回答:“幸好鎮北軍中沒有像郎主一樣多疑的人。”蕭融:“……你這小孩,這叫謹慎。”阿樹嘿嘿笑了一聲,心裏卻在想,就是多疑嘛,好在郎主這樣的人,太少了,在這淮水之北,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一個。*另一邊,安定城的軍營裏。簡嶠臨走之前,是跟高洵之告假了的,他走得急,沒時間跟高洵之說這些事,不過他留了個親兵,讓他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告訴他。高洵之一聽,直接喜上眉梢。“真有此事?!”“哎呀,這可是天助我鎮北軍,天助我大王了,竟還是個士人!難得,難得啊。”親兵見他這麽高興,自己也高興,便繼續說:“不止,高先生,那位蕭先生,還是出自臨川蕭家,將軍說,臨川蕭家可是二等世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