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仇加舊恨,係統已經跑了,蕭融沒法給自己出氣,於是,他把所有的鍋一個疊一個,全扣在了屈雲滅腦袋上,還沒見麵,屈雲滅已經成為了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人。討厭他,還不得不幫助他。越想越一肚子氣,就在蕭融要把自己氣成河豚的時候,阿樹進來了,他長得高,實際上才十四歲,不論蕭融去哪,他都任勞任怨的跟著。“郎主,店家把早飯做好了。”阿樹什麽都好,就是有點膽小,這跟他過去的生活經曆有關係,在他麵前,蕭融盡量不暴露自己的情緒,他要是生氣了、或者流露出憂慮的情緒,阿樹就會變得特別擔心。調整好表情,蕭融笑了笑:“好,一起下去。”*這是距離蕭融生活的時代,有一千五百年那麽遙遠的時候,普通客棧的飯菜十分粗糙,可貴的蕭融吃不起,這種不貴的,在外麵那些百姓的眼中,也是上等珍饈了。夥計默默的把早飯端過來,看著蕭融那張貌若天仙的臉,他的心情十分複雜。車夫大哥沒騙他,這位公子住進來的時候是暈著的,等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掌櫃說價,在一番你來我往之後,掌櫃不幸慘敗,答應給這位公子住五天、免一天的房錢。而上樓的時候,這位公子還一臉的可惜,夥計從他身邊經過,聽到他小聲嘀咕:“虧了,應該說住三免一的。”……不管怎麽說,蕭融都打算在這裏長住了。其實,他想找屈雲滅,再往北走三百裏,去雁門郡就行,那裏是屈雲滅的大本營,鎮北軍發展到現在,對外號稱八十萬,當然,裏麵水分很大,可確實有幾十萬人,都駐守在雁門關這裏。一來那是屈雲滅的老家,二來,盯著鮮卑,以防他們有什麽動作。過去找人是一個辦法,問題是屈雲滅這人總往外跑,蕭融要是守株待兔,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見他,而不看見他,蕭融就沒法限製他的行動,也就沒法阻止他繼續作死。思來想去,蕭融覺得,還是先把自己的名聲打出去吧,有了名氣,做什麽事都方便,進到軍中的時候也不至於被怠慢。他是為了救屈雲滅和自己的小命,不是為了升官發財,從底下做起一點用都沒有,他必須一步登天,直接留在屈雲滅身邊才行。而什麽辦法森*晚*整*理,能讓一個布衣,最快的打響名聲呢?無非兩種,一,刺殺當今最有名的人,二,預言當今最有名的人。總之,蹭熱度就對了。……刺殺肯定是不行了,就他這身體素質,能走出平陽城就不錯。所以,就剩下預言了。裝神弄鬼、先發製人,曆來都是名士們最愛的招數,蕭融比他們強,他說的可都是一定會應驗的真話。如今清風教盛行在中原大地上,人人都對鬼神之說充滿了敬畏,屈雲滅那個大笨蛋,肯定也不能免俗。自信滿滿的定下策略,蕭融便開始給自己造勢了。先是讓阿樹出去,宣揚自己的身份,說他是臨川蕭氏的公子,會一點占卜之術,然後在別人慕名來問的時候,每日抽出半個時辰的時間,來免費給人卜卦。但是問卦的人都得到了這麽一句話,他隻卜天下大事,小事不卜,老百姓自然就走了,而覺得蕭融是騙子的人,就狐疑的看著他,想探探他的虛實。終於,在平陽城內幾乎都知道有他這麽一號人物的時候,蕭融倚窗而立,眉目凝重的望著天空,抬起手指,做了幾個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姿勢以後,他沉重的開口。“益州出事了。”一開始大家還不信,沒把這個當回事,但沒幾日,平陽太守就接到消息,益州的沈黎郡,被起義的農夫占領,方圓百裏全是焦炭,百姓橫屍遍野,而沈黎郡的存糧,已經盡數被搶走。這群由庶族帶領的農夫們,還在往北進發。頓時所有人都震驚了,他們對蕭融佩服的五體投地,日日都有人想見蕭融,其中不乏世家大族,還有高位官員,就連南雍探子都來了倆。但鎮北軍毫無動靜。蕭融有點懷疑自己,但預言這種招數,不能用多了,畢竟他隻是個普通人,沒法次次都靈驗,而且總用,容易在招來屈雲滅之前先招來災禍。蕭融決定再等等看,結果等了幾天,他等來了鎮北軍在平陽城內貼的告示,鎮北王要招有真才實學的能人異士,不問出身、不問過往,隻要自認身負本領,都能來投。站在告示前的蕭融:“…………”如今平陽城人人都在討論他,害得他出門都得遮遮掩掩的,鎮北軍要是到了這,不可能沒聽說過他的名字。而尋求人才,在這個時代,貼告示是最後的辦法,一般都是能找的找遍了,卻還是沒找到合適的,所以才貼出告示來,死馬當活馬醫。也就是說,從頭到尾鎮北軍都沒考慮過來招募他。隻有兩種原因了,一,鎮北軍看不起他。二,屈雲滅看不起他。……阿樹小心翼翼的看著蕭融的臉色,車夫到底還是不熟悉蕭融,他數了那麽多蕭融的缺點,卻沒發現,那些都是小毛病,蕭融還有個最大的缺點。也就是特別好麵子。……連阿樹都看得出來這事有點丟人,蕭融肯定更看出來了,他一時不敢吭聲,過了好久,才聽到蕭融運了運氣,看似無事的說了一句:“好吧,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他們大約沒有聽說過我,那,我揭榜去投就是了。”說完,蕭融伸手把告示揭了下來,衛兵走過來領路,蕭融麵帶微笑的跟了上去。阿樹摸摸自己狂跳的小心髒,也頗為憂慮的跟著走了。蕭融是士人打扮,老牌鎮北軍討厭士人,不過新加入的這些就沒這個毛病了,衛兵客氣的把蕭融領進一個房間,讓他坐下。簡嶠聽說終於有人來投,趕緊起身往這邊走,路上,衛兵介紹了蕭融的情況。“是個士人,叫蕭融,屬下打聽過,據說他精通占卜之術。”簡嶠腳步一停,片刻猶豫之後,他又往前走了。這麽多天沒找到合適的,益州的動亂又驚動了大王,大王心情越發的糟糕,高先生一個勁催他,讓他快點,以前他還能嚴格按那六條來,如今,算了,還是放寬一些吧,反正就一條而已。等走進房間,見到蕭融本人,簡嶠頓時愣在原地。春日暖,卻還穿著皮襖→嬌氣。麵如金紙,唇色發白→短命。敢跟自己一直對視,始終不落下風→脾氣肯定不軟。之前眼睛總在屋中擺件上打轉→愛財。會占卜→神神怪怪。害得自己發愣到現在→貌美。蕭融納悶的盯著他,不懂他為什麽隻是看著自己不說話,都主動到這地步了,那再主動一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蕭融剛要拱手,來個開場白,就見對麵的將軍回過神來,猛地一抱拳,然後指向他進來的大門。“勞煩公子走這一趟,但所需之人,我們已經招滿了,公子請慢走。”接著,蕭融就在一臉懵逼的情況下,被請了出去。“……”“……”“……”站在外麵的土路上,蕭融緩緩握拳,再一次發誓。屈雲滅,你等著,等我把你送上帝位,我一定親手殺了你!!!作者有話說:簡嶠:就這樣,我失去了未來的元帥之位 第0003章 雪飲仇矛 蕭融回到客棧,夥計端著髒水出來,看見蕭融,他還十分驚喜:“公子今日氣色真好,很是鮮豔呐。”蕭融:“……”阿樹偷偷看一眼蕭融,沒錯,的確很鮮豔,兩頰都被氣成粉紅色了。蕭融僵著臉,什麽話都沒說,一個拂袖,徑直上樓,阿樹趕緊跟上,在他身後把房門關上。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家郎主這麽好麵子的人,還沒受過這種委屈呢。蕭融坐床上生悶氣,阿樹安靜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走到蕭融身邊,然後學著蕭融以前的樣子安慰他:“郎主。”“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蕭融:“…………”他身體不動,隻是緩緩的把頭轉過來,看著阿樹那張無辜的臉,蕭融慢慢開口:“阿樹,為何我突然看你,有種不順眼的感覺?”阿樹:“……”他把嘴閉上了。其實阿樹也愁得慌,從剛到蕭融身邊的時候,阿樹就天天聽著,聽蕭融念叨,說他要去找鎮北軍,要留在鎮北軍裏麵效力。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吃了這麽狠的一個閉門羹。在外奔波的日子不好受,他們帶出來的盤纏也用得差不多了,郎主一開始不是那麽斤斤計較的,是發現錢用的太快,才變成了這個樣子。雍朝南遷之後,物價飛漲到了一個令人咋舌的地步,如今南雍算是穩定了吧,可他們一路往北走,北邊的物價,也就比當初的北雍末期好一點點。一個大錢才能買兩張餅,此時的大錢,並非是人們印象當中的銅板,小錢才是銅板,大錢是更為厚重的銅板,一大錢,大約等於二十小錢。十文錢的素餅,不帶任何餡料,隻夠個孩子吃半飽。這物價不管在哪都屬於天價了,而令餅價漲到這個地步的,還是因為糧價太貴了。動亂時期糧價貴,還算是正常的,而在蕭融他們身處的這個時代,還有一個匪夷所思的特征。那就是,柴價跟糧價一樣貴。……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知道貴,卻不知道為什麽這麽貴,而且因為貴了很多年,他們也習慣了,好在柴和糧不一樣,隻要日日找、夜夜找,所有空閑的時間都用來撿柴,總還是能撿到夠用的數目,讓全家熬過這一年。然而一旦有什麽意外發生,占用了人們的時間,柴不夠了,也買不起,那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即活活凍死。柴米油鹽這四個字,大約就是從這時候起,柴字,排在了第一位。這個時代,冷菜涼菜飛速發展,燒炭法出現了好幾種,為了保暖,人們無所不用其極。三十年前,許多人都忘不了的那場雪,從高句麗到贛湘二水,厚厚的雪層將它們盡數覆蓋,長江、漢江冬日結冰,北方牛羊大量凍死,而南方因為未預料到這場持續長久的雪災,一個月內,足足一百五十萬的人口,長眠在了漫天大雪之中。被凍死的人們不知道,他們倒黴,正好就降生在曆史上三個大規模變冷的氣候節點之一當中,也不知道,或許被凍死還算是一個比較好的結局,因為氣候變冷,北方遊牧民族失去了生存家園,不得不南下爭搶新的資源,而原本氣候適宜的中原,也被打個措手不及,局勢更加的混亂。死去的人不用再擔心了,可活著的人的噩夢,這才剛剛開始。三十年前,大雪,謀逆,遷移,入侵,下山,發生了好多好多的事。而三十年後的今天,人們也沒有擺脫那場大雪帶來的負麵影響,依然生活在對雪和血的恐懼當中。不過,還是那句話,他們習慣了,而習慣之後,就不會感到難過了。阿樹年紀小,他沒經曆過那場雪災,但他生活在這,知道一到冬天,北邊就變得特別冷,冬季和夏季住客棧交的錢是不一樣的,如今的冬季還特別長,他家郎主的身子又不好,所以阿樹希望蕭融能回南方去。以前鎮北軍沒有拒絕蕭融,阿樹沒膽子提這個,但今天發現鎮北軍是這個態度,他就鼓起勇氣,跟蕭融說了。“郎主,既然鎮北軍不要郎主,那,咱們是不是要回去了?”蕭融:“……”心情剛好一點,就聽到這麽一句,蕭融心想,你可太會說話了。他看了看阿樹,問他:“你想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