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到!”


    “新人到!”


    “新人到!”


    ……


    隨著迎親的隊伍到了靜王府門口,“鳴龍鳳鞭炮!”朱紅高門旁兩個身著虞國禮服的祭司齊聲高喊。一時間,震天禮炮鳴響。


    “壓轎!”喜婆在旁邊指揮著,又回頭對剛下了馬的靜王爺說道:“王爺,請踢轎門吧。”


    隻見那靜王爺輕踢了那繡著和喜服同樣花色的並蒂蓮花的轎門,喜婆在轎外又喚著坐在裏麵的奉天,“靜王妃,請下轎吧。”


    “……”須臾之後,轎內卻仍是一片安靜。


    喜婆的臉上的笑稍微怔了怔,又喊道:“靜王妃,請下轎吧。”


    “……”轎內依舊沒有人應聲。


    縱是當了大半輩子喜婆的她也有些緊張了,看了看旁邊嘴角含笑的靜王爺,喜婆卻覺得莫名的緊張,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塗得濃豔的肥厚的嘴唇,稍稍提了個音調:“靜王妃!下轎了!”


    一直站在轎子後麵抱著個花盆的慧明心下一驚,完了,二爺這又是鬧的哪出啊?不會人跑了吧?不會啊,剛才明明是三爺把人背進去的啊?慧明急的一頭大汗,一想到自家的二爺要在這個場合沒了的話,自己項上的人頭都不保了,嚇得慧明急急的往轎子門那跑去,可是剛跑到轎子邊上,腳下一個石頭忽然讓他踩了偏,再加上懷裏抱著個大爺交代過比自己命還重要的花盆,慧明沒來得及扶住轎子,倒是直直的撞到了正在著急的喜婆身上。


    “哎喲我的媽呀……”隻看那圓滾滾的紅皮兒粽子一下子朝前撲了過去,要倒下的她卻一伸手好不容易揪到一個物件,可是卻沒撐住她的過大的體重,還是摔到了地上。


    隻聽刺啦一聲,然後門口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不是因為慧明抱著花盆撞到了喜婆,不是因為喜婆摔倒了,也不是因為那個被拽了下來的轎門,而是,轎子裏的人抱著腿側坐在轎子裏,頭埋在肩膀裏。


    難道是皇家逼婚,然後新娘子受了莫大的委屈,正在哭?亦或是舍不得家?不過,話說,這靜王妃不是個男人麽?怎麽會如此的娘,呃,內心柔弱?沉默的眾人暗自猜測著。


    重寧遠一雙劍眉挑了挑,繞過坐在地上呆愣的看著轎子裏人的喜婆,直接進了轎子。“喂,你沒事兒吧?”清冽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感情起伏。


    “……”那蓋著頭的人還是沒動。


    重寧遠挑起的眉改為皺,又推了推那人。剛要去掀開那這住那人臉的喜帕,就被後麵的喜婆的聲音阻止了,“王爺啊!這……這沒拜天地,是不能掀起蓋頭的……”


    重寧遠收回了手,想直接把人抱出來,誰知道,這時候他忽然聽到那人輕輕的咕噥了一句。


    “你說什麽?”重寧遠低頭靠近。


    這廂的奉天正好抬頭,幸好重寧遠閃的快,要不然就被撞了下巴。


    隻見那人伸出一雙白皙的手,伸進來喜帕內,也不知道在鼓弄著什麽,邊弄邊坐正了身子,重寧遠退出轎子,眯著一雙鳳目看著那人的動作,然後他赫然看到那雙白皙的手裏拿著兩個軟絲綢製的耳塞,正往喜服的袖子裏塞去!


    “誒?怎麽都沒聲了?”那個蓋著喜帕的人自言自語道。


    “因為到了!”一個聲音在奉天的頭上響了起來。


    “嗬!我說的呢!”奉天小聲自語道。


    他還以為是接自己的祭司,這些天鬧的他覺都沒睡好,自然也沒聽什麽禮儀之類的。昨兒夜裏睡了不到三個時辰,所以在上轎子的時候直接就睡了過去。“得了,那走吧。”奉天剛睡醒有些慵懶的抻了個懶腰,說完就站了起來,誰知道可能是蜷著腿睡得時間太長了,所以,腿麻了,剛站起來就軟了下去。倒是被旁邊的重寧遠接個正著。


    “得嘞!我自己走就成了。”奉天拍了拍扶著自己腰側的手,可是那人卻把自己側身抱了起來。“這又是哪門子的規矩?”奉天小聲的在重寧遠的耳邊說道。


    “算是吧。”對於繁文縟節的婚娶之事也是一知半解的重寧遠不置可否。


    “王爺在哪呢?”蓋著喜帕的奉天倒是樂得偷懶的任由這個人抱著。


    “……”重寧遠頓了頓腳步,“你以為我是誰?”


    “你是哪個祭司?咱們見過沒?”奉天反問回去,語氣像是好久沒見的好友一般。


    站在一旁的祭司望了望旁邊一起和自己站在門口的同僚,禮製規定了新人是由祭司抱著麽?


    “……”重寧遠嘴角有些抽搐,對著旁邊的喜婆說道:“繼續!下一步是什麽?”


    “啊……”已經被慧明扶起來的喜婆被王爺一叫回了神兒,“新人過焰塘,子息滿堂!”所謂的焰塘是就是銅質雕獸首的低矮的類似火盆的東西。重寧遠抱著奉天直接就邁了過去。然後把人放到了地上的紅雲織錦上,一旁的兩個童子並排端著喜盤,喜婆將喜綢交到了二人的手中。


    “新人到!”伴著站在正廳門口的童子的高喊聲,兩個人站在了偌大的靜王府的正廳裏。高堂上坐著的是當今天子,也就是重寧遠的爹,元v帝,旁邊坐著的是重寧遠的母後,也就是當今端靜皇後。


    “一拜天地……”大內總管福澤用著太監特有的尖細的聲音喊道。


    偌大的正廳中,一對由紅錦互牽新人向天地叩首。


    “二拜高堂……”


    本來應該是由二人相鄰的那側轉過身,誰知道,奉天卻向相反的方向轉去,還好旁邊的喜婆機警急忙把著新娘子,否則又是個笑話,也幸好這是王爺大婚,來的都是些皇親貴胄,要不然的話,肯定是滿堂的哄笑。但還是惹得滿堂的賓客一陣憋聲低笑,咳嗽不斷,連坐在高堂之上的皇帝都輕咳了一聲。


    “夫妻……咳……夫夫對拜……”五歲就進宮,十五歲追隨當今萬歲爺的見識過大風大浪的福大總管也微微亂了陣腳。


    “咚。”仿佛是半熟的西瓜被敲了響,讓邊上看著的人都疼的側了首。原來是新走馬上任的靜王妃由於剛才太緊張了,對拜直接變成了對磕。而可憐的靜王爺也是因為剛才那句“夫夫對拜”稍呆滯了一下,於是就被磕了腦門兒,疼的蓋著蓋頭的奉天隻抽冷氣,重寧遠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送入洞房!”隨著最後一聲高喊,奉天終於鬆了一口氣,眾人也鬆了一口氣,一對新人由喜婆領著新人入了洞房。而到了洞房門口的重寧遠由於規矩隻能又回到前廳敬酒。


    雖說是皇家的婚宴,但是對於一些比自己輩分高的皇親,還是要敬酒的。所以等婚宴散的差不多了,重寧遠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本來這場親事是由自己父皇定下的,由於重寧遠的兄弟都娶了親,隻有重寧遠因為自小與外祖在軍營,所以直到二十有五還沒有正王妃,再加之年齡正好和當今的主祭的最大且也尚未娶親的弟弟相仿,所以就結了這門親事。重寧遠一直是沒有意見的,畢竟這對於他來說是沒有什麽壞處的。隻是沒想到那人也會同意以女子之姿嫁入皇家。想起剛才在宴席上喝的有些醉意的主祭,難道這主祭真的是有心參政,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是打著什麽算盤麽?喝的有些微醺的重寧遠看著亮著紅燈籠的自己的院子,薄唇輕勾,漾起一抹笑意,卻未到了眼底。


    “二爺,不,王妃,您不能這麽做啊。”站在床邊的慧明看著自家主子半掀著喜帕,連筷子都沒拿就偷吃著桌子上的東西,低聲驚呼。


    “有什麽不成的!這麽多吃的,一會兒也吃不了。我從早上到現在就吃了一塊小圈圈給的桂花糖,餓死爺了。來來,大頭,你也嚐嚐這宮裏的手藝。這桂花糕做的真是不錯。甜而不膩入口即化的。嘖嘖,還有這酒,真不錯。皇宮出來的就是不一樣。”頂著糖葫蘆擔子似的腦袋的奉天,撩著袖子,一手拿著桂花糕,一手端著血玉雕琢的精致的玉杯,裏麵裝的據說是鄰國進貢的玉釀——澤瓊,有吃有喝的好不開心。


    “……王妃!這這,王爺回來了可怎麽辦啊?”慧明看著自家主子吃的直嘬手指的樣子,慧明深深的感到丟臉,上去就拽著奉天的袖子,要把人拉離桌子邊。


    “誒誒!我還沒吃夠呢!”臨被拽走前又往嘴裏塞了塊桂花糕。


    “王爺吉祥!”站在門口的兩個丫鬟福了個禮。


    “……”一聽外麵的聲音,主仆二人嚇得亂了手腳,慌亂中嚼著桂花糕的人掀下了喜帕,一旁的慧明嚇得在幫自家主子善後著,誰知道這時候吃的太快的奉天被嚇的噎到了,臉紅脖子粗的半掀起喜帕便咳著,邊揪著慧明的袖子,慧明也嚇了一跳,趕緊倒了一杯水,沒想到奉天一著急又嗆到了,慧明又幫奉天拍順著後背,主仆二人一陣手忙腳亂。


    “主子,這個是重華公子給您的,說是小驚喜。”剛要進屋的靜王爺這時候卻被自己的貼身護衛晉忠叫住了,他遞給重寧遠一個精致雕花的小木匣子。聽到晉忠的話,重寧遠玩味兒的笑了笑,不用開他都知道那小子給了自己什麽玩意兒,他倒是細心。


    “知道了,要是出去看到重華公子,告訴他,爺收下他的心意了。”重寧遠掂了掂手裏的小匣子推門就進了屋。這屋本就是重寧遠的主居,為了大婚,宮裏的人又是收拾了一新。隻見本是高腳雕花的大床前的繪著傲雪圖的屏風換成了百子嬉戲圖,一進屋便看到外室是一張放滿了宮裏精致膳食的八仙桌子,桌中間燃著的是嬰兒臂粗一般的龍鳳紅燭。到處貼的是金粉描邊的大紅喜字。


    剛推門而入的靜王爺卻聽到一陣嗆咳的聲音。重寧遠將手裏的匣子放到了桌子上,又拿起桌子上的秤杆,進了內室。


    “你主子這是怎麽了?”重寧遠看著床前的主仆二人問道。


    “啊!王爺!”嚇得慧明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就……就就是主子,昨兒夜裏偶感風寒,對對,風寒。”邊說邊趁重寧遠不注意把自己手裏的茶杯扔到了床底下,他總不能說自己主子是偷吃噎到了吧,慧明暗自擦了擦冷汗。


    “……你跪安吧,這裏不需要你了,明兒記得讓府裏的大夫過來給你主子瞧瞧。”重寧遠看著那喜服裏露出的一雙細白的手腕子,要是不是提前被告知這是個男人的話,他真的想象不出這樣弱不禁風的人是個男人。


    “是。”慧明回頭看了看自己的主子,退了出去。心裏祈禱著,主子,你要忍住啊,別再鬧出什麽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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