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門,你跟娘兩個人種這麽多地太辛苦。”周遠一隻手放在他的發梢,“我去看過他們幹活,也算是勤勉,人也都本分。”“好。”陳慶看向他,“你決定就好。”周遠卻皺了皺眉頭,他坐起身,又把陳慶抱到自己的麵前:“什麽叫我決定就好呢?這不是你的家嗎?這些事也是你的家事。”陳慶撓了撓頭,才發現自己似乎是說錯了話:“我,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周遠不理他,隻是沉沉地看著他。他知道周遠是在生氣他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了,沒有必要把什麽都分得那麽清楚,但他真的是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孟家生活的頭一年,吃口飯都是要先看孫大娘臉色的。也是後來幾年,他才慢慢地把孟家當他自己的家的,現在又換了地方,一時間轉換不過來,也算是情有可原吧,這麽一想,陳慶又有點委屈。“你別生氣。”陳慶有些笨拙地朝他身邊湊了點,然後忍著害羞,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做錯事,當然得有懲罰。”周遠不為所動,“一個親親解決不了問題。”陳慶垂頭喪氣,喃喃自語:“你總要給我點時間吧?”周遠親了一下他的額頭:“這都多長時間了,從我告訴你我的想法,到現在成親都三天了,你都還沒習慣嗎?”說著他竟然還比陳慶更委屈了一點。陳慶看不得他這個樣子,有些手足無措。“那你得做點什麽彌補一下,對吧?”陳慶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燙,他的腦子裏無端地想起了跟李欣一起看的那些小冊子,真要讓他像小冊子上那樣做的話,他真的不要見人了。“我……”他話沒說完,就聽見周遠說:“我明天要去鎮上一趟,但是我先前跟張旭家裏說讓他們來家裏商量一下這個賃地的事情。”張旭就是這一次幫他們收小麥的那家人。“我明天沒有時間,隻能你去跟他們說一下了。”陳慶有些沒明白他說的話:“啊?”隨後他才明白自己是想歪了,周遠說的彌補,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些有的沒的,陳慶整個人都快紅得滴血了。周遠看看床邊的紗帳,沒注意到陳慶的臉色,他把陳慶拉過來:“租金咱們也不要太多,土地裏的出息給咱們交了賦稅,再收兩成就行了,不用太多,都是苦命人。”“可,可是……”陳慶還想說什麽,“我不行。”“你都還沒做,怎麽就覺得自己不行了?”周遠抓著他的手親了親,“隻是把咱們的要求告知他們就行,要是他們有什麽異議,你也可以不用答應,等我回來咱們再商量。”陳慶一想到要跟陌生人來談論這些事情就覺得有些頭皮發麻:“哦,那我試試吧。”畢竟是睡一張床的,陳慶一動眼珠子他就知道陳慶在想什麽:“別想著讓娘幫你,我會跟娘說這事兒的。”陳慶的算盤打了個空響,他從周遠的懷裏出來,睡到床的角落裏,隻留了個後腦勺給周遠看。周遠湊過去,借著月色隻能看到他泛紅的耳垂,他都不知道陳慶怎麽突然又紅了,回想了一下兩個人剛剛的對話,稍微一下就明白了一切。他笑了笑,熄了燈之後就整個人都貼在陳慶身上,陳慶想掙紮,周遠的聲音就沉了下來:“你剛剛在想什麽?”陳慶不理他,周遠就貼上去,輕輕咬了咬他的耳垂,炙熱的呼吸落在陳慶的脖頸上,陳慶已經逃到角落裏了,但還是被周遠捉了回來。好在周遠有分寸,沒再像新婚夜那天一樣讓陳慶暈過去,他打了水給陳慶擦了身上之後抱緊陳慶,陳慶的手摸到了他胸膛和後背上的那些已經是陳年舊傷的淤痕。陳慶抬起頭,趴在他身上看,周遠的身上有很多這樣的痕跡,陳慶隻覺得每一道都驚心動魄。周遠握著他的手:“別亂摸了。”陳慶就問:“當時會疼嗎?”“我都忘了。”周遠又親了親他的手,“還不想睡的話就再來一次?”陳慶立刻停下來,他其實還是不太適應有人跟自己睡一張床,先前跟李欣一起睡的時候,他總是睡得很淺,還有就是因為李欣的睡相不太好。而現在跟周遠一起睡,周遠的個子很高大,快要占據整張床,陳慶有意識的這幾個清晨,醒來的時候他幾乎都是整個人趴在周遠身上睡的。“不動你,快睡吧。”周遠的一雙大手輕輕地拍著陳慶的背,陳慶很快就意識模糊,等他完全睡熟之後,周遠就把人團進自己的懷裏。陳慶個子小,怎麽擺弄都能填滿他身邊的位置。很快便是一夜好眠。第47章 第二天一早, 周遠就趕著牛車去鎮上了,走之前還給陳慶留了早飯。陳慶躺在床上,看著床頭上周遠熬的粥和蒸的雞蛋羹, 他覺得自己這些天好像有些太放肆了。他趕緊爬起來, 穿好衣裳,洗漱好之後才把周遠給他留的早飯吃了。吃完之後他掃了院子, 整理了一下屋子, 又看到換下來的衣裳需要洗了,收拾了一下, 準備去河邊洗衣裳, 周遠說張家的人會在巳時末來,這會兒去洗衣裳應該也能來得及。經過孫大娘家的時候, 陳慶進去家裏找了一圈,沒找到她人,於是陳慶就自己去了河邊。往常他洗衣裳的時候總是要挑午時這種河邊沒人的時候, 今天因為中午有事,隻能早一點去,陳慶在路上的時候期待河邊沒人。但不巧的是, 這會兒河邊剛好有一個人在洗衣裳, 陳慶雖然來村裏五年了,但說實在的,很多人他都認不全, 但今天在河邊的人,他認識。是前村長的小兒子的夫郎, 好像是叫張然的, 先前他也問過周遠關於原來村長家的事情的,周遠也隻是說了是王嬸子想把自家的侄兒介紹給周遠。因為張然給他下藥這事太過醃臢, 周遠便沒細說。陳慶沒往他身邊去,自己重新找了個地方蹲下,他的盆裏是他跟周遠兩個人的衣裳,陳慶想趕緊洗完趕緊了事。隻是陳慶剛剛把衣裳浸濕,張然就站在他的麵前。陳慶嚇了一跳,之後才穩住心神,朝張然點了點頭。自從先前的事情一出,村裏人都是躲著張然走的,大家都在議論都這樣了,為什麽孟兵還不休棄他,兩個人還像從前一樣過日子,按照別人說的,可能有骨氣的早就把張然給沉塘了。張然居高臨下,看著陳慶。陳慶麵色紅潤,能看見他的脖頸上還有好幾個印子,新新舊舊的,一看就知道他的日子過得有多滋潤,那周遠精壯,看著也不像是繡花枕頭。張然恨恨地看著陳慶,明明是個寡夫郎,平日裏裝著個安分守己的樣子,私下裏誰知道用了什麽手段勾引人的。長得不怎麽樣,又瘦又小,有什麽值得人看上的。陳慶有些疑惑他為什麽還不走,畢竟他們兩個人也不熟,沒有什麽寒暄的理由。就在陳慶想自己是不是占了他的地方打算挪開,就聽見張然說:“他床上功夫不錯吧?”陳慶瞪大了眼睛,甚至覺得自己是聽錯了,陳慶不想跟他糾纏,收起盆裏的衣裳想換個地方洗,但被張然攔住。他上下打量陳慶:“你有什麽好的?幹巴巴的身子,幹巴巴的長相。”陳慶皺起眉頭,心裏把能罵的髒話都罵了一遍,他站起身看著張然:“你有病啊?”張然是知道陳慶的性格的,他不明白這樣一個悶葫蘆,周遠究竟看上他什麽了,連生氣也都隻是一句軟趴趴的你有病啊。也許周遠隻是喜歡他寡夫郎這個身份?那自己也可以啊。他又拽住陳慶的手,陳慶不想跟他糾纏,但張然的手勁兒很大,陳慶掙紮間手裏的盆翻了,一件周遠的衣裳從盆裏掉出來,順著水流飄走了。陳慶掙開張然的手,想去把衣裳撿回來,但張然順手一推,陳慶直接被他推下了水。洛河水不深,隻到人小腿肚,陳慶沒有站穩,整個人都倒進河裏,全身濕透。他喘著粗氣,先把周遠的衣裳撿了回來,隨後看向張然。隻見張然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似乎對自己推他下水這件事情心中一絲波瀾也沒有。陳慶氣急了,他從水裏出來,渾身滴著水走到張然的身邊,張然並不害怕,隻說:“讓我想想啊,你是不是跟你那個寡婦娘一起,一起伺候他啊?”張然話沒說完,陳慶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他猝不及防,陳慶直接壓著他,把他頭按進水裏。張然整個人都懵了,他沒想到一向看起來老實本分像是能被所有人欺負的陳慶,竟然敢還手!陳慶雖然個子小,但他畢竟也是是實實在在地幹了五年的農活的,力氣也不小,他氣極了,不論他怎麽嘲諷自己都沒事,但他現在竟然言語侮辱他的娘親和周遠!他把張然的頭按在水裏三四個回合,然後兩個人廝打在一起,陳慶一開始的出其不意,讓他占了上風,他騎在張然的身上拽著他的頭發。等李欣到的時候,陳慶再一次把張然按進水裏,李欣過來加入戰局,他不管到底誰對誰錯,隻幫陳慶。張然打不過他們兩個,跑了。留下陳慶跟李欣兩個人坐在河邊喘氣。李欣喘勻氣後笑了起來,先是看著陳慶彎唇,隨後就開始哈哈大笑:“阿慶!你會打架了啊?”陳慶這會兒腦子還是懵的,這會兒停下來隻覺得暢快淋漓,他也跟李欣一起笑起來。“你怎麽會過來?”陳慶問。“我來洗衣服啊。”李欣往那邊看,他的衣裳盆子還扔在路邊上,“看到你在打架,我就趕緊過來了,怎麽回事啊?”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陳慶重新皺起眉頭:“他剛剛跟我說什了些什麽有的沒的,然後拉著我不讓我走,衣裳掉進河裏,我本來想去撿,他把我推水裏了。”“不是,他有病啊?”李欣無語,“村裏人看不慣他,他幹什麽找你的麻煩?”陳慶看向李欣:“我覺得他看上周遠了。”他這才想起去年收稅的時候,那個跟著來的夫郎就是張然,在周遠幫他們搬東西的時候,他的眼睛就一直黏在周遠的身上,今天又說些有的沒的……“啊?不能吧?”李欣睜大眼睛,“他是成了親的啊。”陳慶歎氣,這時有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他全身都濕了,李欣也發現了,他趕緊去拿回自己的盆裏,盆裏有他的髒衣服,他把髒衣裳披在陳慶的身上,隨後才一起回了家。經過孫大娘門前的時候,孫大娘被嚇了一跳:“阿慶掉水裏了?”陳慶搖了搖頭:“娘,我先回去換個衣服。”孫大娘趕緊跟在他們的身後,看到陳慶進房間去換衣服,他才問李欣:“發生什麽事了?”李欣:“我也不清楚,還是等阿慶一會兒說吧?”很快陳慶就換好了衣裳,然後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又跟孫大娘講了一遍,隻是省去了張然說的孫大娘和周遠的壞話那一部分。陳慶這會兒才有些後怕,他從來洛河村開始就一直小心謹慎,生怕給孫大娘添一點麻煩,先前有人說他閑話,那些漢子當著他的麵說葷話他也能忍,但今天張然說了孫大娘和周遠。陳慶有些膽怯地看著孫大娘:“娘,不會有什麽事吧?”孫大娘笑了笑:“娘現在可管不了你了,都學會打架了。”李欣也笑,還跟孫大娘說剛才陳慶的英勇:“嬸子您是不知道,阿慶真是英勇。”看著他們兩個這麽打趣自己,陳慶總算鬆了一口氣,孫大娘才說:“那張然在村裏名聲不好,又出了扒灰的那種事,不會有人說你什麽不好的。”孫大娘和李欣安慰他好一會兒,看時間不早,李欣去洗衣服,孫大娘要回家去做飯。現在家裏雖然隻有她一個人,但家裏養的家禽家畜多了起來,尤其是那豬崽,太能吃了。“一會兒回家裏來吃飯。”孫大娘臨走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