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那邊的情況,東府這邊的人並沒有刻意打聽,但因兩家實在是太近,隔壁什麽動靜隻要不捂上耳朵,大家都能知道。


    西府那邊本就人心渙散,如今主心骨沒了,府中也沒了當官的,整個西府如同一團散沙,各自為營,各自為自己小家爭取利益。


    老太爺的葬禮辦得很匆忙,也很簡陋,來吊唁的賓客寥寥無幾。


    龔少賈被聖上親自罷了官,不到一天又因為殘害隔房侄子落獄,這樣的人家,哪怕有關係的人家躲都來不及,誰還敢上門吊唁?


    就是老太爺那些兒媳婦那邊的姻親也隻有幾家派了下人來走了個過場。


    東府這邊沒有人過去幫忙,族中倒是有跟那邊走得近的族老過去幫忙,但東府這邊,李氏隻讓管家送了一副奠儀,別的就什麽都沒有了。


    龔氏族人知道西府幹了什麽事後,也沒說什麽。


    東西兩府在官差上門,將龔少賈的惡行當著眾人的麵廣而告之時,便已經撕破了臉麵。


    “那老家夥死得倒也及時。”李氏聽著隔壁的哭喪聲沉聲道。


    李氏不信,那些事跟龔老太爺沒關係,甚至認為背後之人定是龔老太爺在出謀劃策。


    這次龔少賈被抓,把那老頭供出來機會很大,可惜,現在就算審出來也沒什麽用了,人都已經死了。


    而且,人現在死了,對龔少賈也有好處。


    龔少賈將事情都推到他爹身上,竟讓他躲過了死刑,不過還是判了流放三十年。


    沈蓉心道,誰說不是呢!造了那麽多孽,卻死得那麽幹脆。


    李氏看向沈蓉和她身邊的兩個孩子,“這次多虧了定國公府的二公子出麵,你看我們什麽時候遞個帖子上門道謝。”


    說到上門道謝,李氏臉色有些為難,“可惜……”


    可惜什麽,李老夫人沒有明說,但花嬤嬤知道主子的意思。


    侯府的日子隻能說過得去,可跟京中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家比起來,那就差遠了,隻能說吃喝不愁,多的,就有些難了,想拿出一份讓人家看得上的禮,對侯府來說也是一件難事。


    花嬤嬤安慰道:“夫人隻要我們誠心道謝,國公府不會介意的,再則,岑老夫人不是說了麽,少夫人和少爺對周二公子有救命之恩呢!”


    對於花嬤嬤的話,李氏有些不認同,“周二公子也救了平哥兒,這算是扯平了。


    如今人家幫我們把二十年前的仇都給報了,一些尋常謝禮哪能還得清?


    若是長生沒出事,你們夫妻倆該當麵跟周二公子謝才是。


    以後,但凡年、節、喪、喜,也不該落了禮數。國公府若有差遣,我們龔家定當盡力而為,兩家有了交情,日後長生襲爵,也有人能在朝上為我們說一兩句話,”


    她這樣一說,沈蓉就有幾分了然了。


    這是想借這兩家的救命之恩,和國公府走動起來。


    沈蓉打小生活在直來直去的桃花村,對這種彎彎繞繞的說話方式還沒熟悉。


    若不是李老夫人破天荒對她一口氣說這麽多話,也許一時還沒能聽明白。


    仔細想想,這樣行事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她剛到侯府時,以為侯府已經是見不得富貴之地了,可後來呆了越久,才發現府中艱難之處。


    平陽侯府的爵位因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場慘烈戰事,先皇下旨爵位再沿襲三代,到長生這一代是第二代。


    爵位雖沿襲三代,可這兩代府中都是老弱婦孺,如今府中沒有出仕之人,空有爵位的,也沒什麽用,就連爵位他們也不知聖上是個什麽打算。


    平陽侯府如今襲爵迫在眉睫,可聖上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不就是因為他們平陽侯府在朝上沒人嗎?


    再往後說遠一些,等兩個孩子長成也要十幾二十年後,在這之前她總不能什麽都不做,以後孩子的前程都等孩子自己去掙吧?


    想通後,沈蓉對老夫人頷首:“老夫人說的是。”


    作為父母,沈蓉自是願意想盡辦法幫孩子鋪路。


    周家那邊願意,大家就走動起來。不說真心還是假意,至少在京城的權貴圈子裏,龔家也有了屬於自己的交際。


    見她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便接著道:“我們龔家雖然無權無勢,但也是知禮的人家。


    你帶著孩子親自上門,至於謝禮……”老夫人頓了頓,看了眼花嬤嬤,“花嬤嬤,你去我庫房找些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花嬤嬤一臉為難地看著老夫人,“老夫人,隻怕庫房裏沒有合適的……”


    老夫人那點兒家底,若是放在尋常人家,倒是不錯,可若是想從中挑出一些出挑的東西,那就不夠看了。


    上次去國公府接平哥兒,她在庫房裏挑了又挑,勉強找出一些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若是再拿,花嬤嬤還真想不出來有什麽禮是國公府那邊看得上眼的。


    沈蓉看花嬤嬤那一臉為難的模樣,想了想,提議道:“老夫人,我那還有一隻老參,不比上回送老夫人的差,不如我們送這個吧!”


    老夫人一驚,“那樣的老參你還有?”


    沈蓉輕輕地點點頭:“嗯,等會兒孫媳婦回去拿給您掌掌眼,若是可以,您和花嬤嬤就不用為送什麽禮費心了。”


    花嬤嬤聽到還有那樣的人參,嘴巴都張成了o型。


    花嬤嬤以前跟著主子也是見過不少好東西的,但那樣品相的人參,別說她,就是主子也是第一次見。


    若是給國公府送那樣品相的參,那極為是拿的出手了。


    李老夫人自然覺得好,可她想到長生還昏迷著,搖了搖頭,“長生那孩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那參還是給他留著吧……”


    沈蓉沒想到長生這個沒被養在膝下的孫子,在老夫人心裏居然這麽重要。


    沈蓉有些吃驚。


    要知道,這樣大幾百年的人參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國公府收了這樣重的禮,他們這邊提的要求隻要不過分,任誰都不會拒絕。


    幫龔家襲爵亦是如此。


    但,沈蓉沒想到,老夫人竟把長生放在了爵位前麵,此時,她心中不禁有幾分感激和動容。


    此時,沈蓉還不知道,周明朗是當今聖上麵前的大紅人,對於龔家襲爵之事,對他來說隻是一句話的事而已。


    那根參對國公府來說簡直就是純賺。


    沈蓉搖了搖頭,“孫媳婦知道老夫人關心相公,但那樣年份的人參,相公已經有您給的那支了,再吃對相公的身體沒有好處,隻有壞處。”


    老夫人一聽這話,覺得沈蓉的話有道理,“若是這樣,送參倒也合適……”說到這兒,老夫人臉上的愁緒也淡了幾分,她語氣頓了頓,話頭突然一轉,隻見老夫人滿臉驚歎地看著沈蓉“,你這孩子,倒是有些運氣,滿京城都找不出兩隻這樣的參,沒想到你一出手就是兩支……”


    聽到老夫人的話,沈蓉不慌不忙,“想必老夫人也聽沈家爺爺奶奶說過,我嫁給相公後,時常跟著相公在山裏采藥,我運氣不錯,別人找不到的,竟讓我給碰到了。”


    花嬤嬤聽沈蓉說得平淡,忍不住驚呼了起來,“呦!居然是采藥時發現的?這運氣可了不得,可見少夫人是個有福氣的。”


    沈蓉沒接這話。


    這時,隔壁西府那邊響起了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打斷了幾人的談話。


    西府老太爺上路了。


    沈蓉緊緊的抱著兩孩子。


    屋裏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外麵那哀慟的嗩呐聲漸漸遠離。


    隔壁喪事辦完後的第二天,公府的下人送了拜帖上門,明日周家二公子攜夫人上門探望長生。


    李老夫人當即安排府中所有下人趕緊收拾院子。


    李氏拉著沈蓉給她介紹國公府的情況。


    “周家公子親自上門探望,這是一個好的開頭,日後兩家少不得要打交道,我把我知道的定國公府中大情況說與你聽。”


    國公府同平陽侯府一樣的事武將出身。


    隻不過,周家到現在處在輝煌時期,而平陽侯府已經沒落。


    如今的國公育有三子一女。


    女兒真是當今太後,皇帝的親娘。


    這也是老夫人如此熱衷跟周家來往的原因。


    定國公三個兒子,除了老大跟隨國公爺鎮守南邊,岑氏帶著周二公子和周三公子和都留在了京城。


    周二公子任大理寺少卿,娶了文官的女兒楊氏,楊氏的父親現在都察院任僉都禦史,在朝堂上也說得上話。


    周三公子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還沒有成親,平時在國子監讀書,平時倒也沒犯什麽大錯。


    老夫人見沈蓉聽得認真,就跟她講了許多京城最近發生的事。主要是各家後宅的一些事,至於朝堂上的事,老夫人倒是講的不多,也許是因為朝中無人的緣故吧!


    老夫人看似跟沈蓉隨意說了些閑話,偶爾花嬤嬤也補充一兩句,但該說的都說了,不知不覺中,沈蓉就大致弄清楚了京城的現況。


    中午,沈蓉帶著孩子在老夫人院子裏留了午飯。


    老夫人常年茹素,兩個孩子有些吃不習慣,但也沒鬧著不吃。


    用完午食,隔壁那邊徹底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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