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抓著手裏的大棗,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瞅著她,他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好一會兒,他才磨磨蹭蹭地往她身邊挪近了點兒,把手裏的大紅棗遞了過去。


    小姑娘哭了半天才發現麵前伸過來一隻手,那手裏拿著的赫然是一顆大紅棗。


    她哭得一抽一抽地,抬頭望向長生,一個笑容在臉上綻放的同時,鼻孔忽然冒出一個鼻涕泡來。


    …………


    沈蓉一眼便認出來,院子裏跟長生說話的姑娘是沈蓉本家一個堂叔家的女兒,名桃花,小時候外眼角有一個紅色的胎記,沈蓉記得,桃花從小也是被村裏的孩子孤立的一員。


    如果說長生小時候每次都是遠遠地跟在小夥伴身後湊熱鬧,而桃花就是躲在角落裏,看著別的孩子玩,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桃花便開始跟在長生身後。


    回想起那小時候的記憶,沈蓉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這個呆子,還口口聲聲說要疼媳婦,幾顆棗都對她摳摳索索的,她早該知道的,長生這呆子不實誠!


    沈蓉看著長生把匣子往人家手裏送,腦子正有些恍惚恍惚之際,桃花一抬頭看到了沈蓉,笑著向沈蓉打招呼:


    “三娘。”


    沈蓉被喚回了神,腦子還有些懵懵的,她見桃花正望著她,忙擠了個笑走了過去。


    她怕自己離太遠看錯了,眼睛特意瞥了眼長生手中的木匣子,果然是他那個寶貝無疑。


    再看長生,隻見他一臉無辜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還夾雜著幾分委屈,那看她的眼神仿佛在說:人家不要他的東西。


    桃花對沈蓉笑道:“我剛才還想著一會兒去你家找你說話呢!


    咱們都好幾年沒見了,原先村子裏那些人都避著我,也就你和長生也不嫌棄和我玩兒,如今你們倆成親了,不知怎的,我心裏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歡喜……


    咱們好久沒見了,這一回見著,我心裏可真高興,走,咱們進屋裏好好說會兒話。”


    桃花很熱情,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沈蓉進屋喝茶吃點心。


    沈蓉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心裏又尷尬又憋屈。


    她跟桃花算不上閨中密友,如今又看著長生把心窩子熱乎乎地遞給她,心裏說不出的憋屈難受,可人家那善意的熱情又不似作假,她隻能硬著頭皮道:“我奶奶也不知道什麽事找長生,讓我來喚他回去一趟。”


    桃花聽沈蓉這麽說,看著長生笑了笑,“六奶奶還跟以前一樣,把長生看得緊,那我就不留你們了,等我這邊收拾好,我就來找你們說話。”


    桃花說著,就要送兩人出門。


    沈蓉連忙攔住桃花,“你別送了,就兩步路,等你有時間了,咱們再一起坐坐……”


    說著,沈蓉也不等桃花,扯了長生就走。


    “啊…”長生話好像沒說完似的,回頭望著桃花,沈蓉抓著長生的胳膊,用力一掐,長生疼得回了頭,委屈地看了沈蓉一眼,腦袋一垂,不情不願地跟在沈蓉身後,捧著小木匣子走了。


    身後的桃花望著兩人的背影,直到他們倆進了隔壁院子,她才轉身回屋。


    沈蓉掐著長生的胳膊,回到家裏,一進屋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她一把甩開長生的胳膊,進了屋裏拿出醫書,坐在窗戶下一言不發地看起了書。


    說是看書,可她端著書,愣是一個字兒都沒看進去。


    她心裏又氣憤又委屈,那口氣,堵在她胸口,難受極了。


    明明平時長生給她一顆大棗,都跟在挖他肉似的,可到了兒時的玩伴麵前,卻是整匣子的大棗都往人家懷裏塞。


    虧得她平時吃了他一兩顆大棗,心裏還喜滋滋的,以為他那是疼媳婦兒,把她放在心裏疼,結果跟人家一比,她什麽都不是!


    她還傻裏吧唧的跟他好,晚上還依著那家夥沒臉沒皮地跟他胡來,活該人家不把她當回事兒!


    沈蓉想著往日夜裏的種種,越發覺得自己自輕自賤,眼淚就掉了下來,她吸著鼻子,垂著頭,拿帕子將眼淚擦了。


    不哭,三娘不哭,那呆子就不值得我哭,不就是一匣子破棗麽?他想給誰就給誰,我才不稀罕!


    沈蓉在心裏如此安慰著自己,手胡亂地翻著醫書。


    “你怎麽了?”長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沈蓉旁邊,手裏還捧著裝大棗的木匣子,神色不安的看著沈蓉。


    沈蓉裝作沒聽到,手上用力又翻了一頁書,書裏頭什麽內容,她是一個字兒都沒看進去。


    長生看出來沈蓉生氣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惹她這麽生氣,他偷偷地瞄著沈蓉的臉。


    長生看到,沈蓉的眼睛紅彤彤的,和他小時候看到的兔子的眼睛一樣紅,眼眶裏跟積了一汪水似的,長生在心裏得出一個結論,媳婦兒她哭了。


    長生更加不安了,他身體下意識瑟縮了幾分,愣愣地看了會兒沈蓉,喃喃道:“對不起……”


    沈蓉又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冷聲道:“誰說你對不起我了?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


    長生想了好一會兒都沒想明白,他邁著小碎步到沈蓉身邊,慢慢蹲下,跟隻想吃肉骨頭的大狗似的,可憐巴巴地望著沈蓉。


    沈蓉餘光注意到長生的模樣,她深呼一口氣,“啪”的一下合上了手中的書,歪頭看著長生道:“我問你,你匣子裏那些大棗都是給她攢的是不是?”


    長生怔了下,有所覺悟似的低下頭,心虛地揪了半天兒衣角,小聲道:“說好的……給她攢著.……”


    沈蓉瞪著長生,她剛才雖然在籬笆外聽了一耳朵,但總歸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想著她可能聽錯了。


    可這會兒,見他親口承認,沈蓉隻覺得好似往她心口捅了兩刀,叫她又氣又委屈,恨不得把手中的書一把拍在長生腦袋上。


    她拿書的手,忍不住緊了緊,最後,到底沒把書拍在長生腦門上。


    她忍住心裏的火氣,甩過臉不搭理他,恨恨地翻開書,誰知她手上用力過猛,那一下子被她扯掉了半邊,沈蓉一陣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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