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快要落山時,薛問書陪著薛鵬來了。雙方寒暄幾句過後,進入正題。


    薛鵬看著巴巴望著自己的方南雪和池淨月,笑著說:“你們不要緊張,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不算很好的消息,你們想先聽哪一個?”


    方南雪說道:“薛二叔,您說吧,好消息壞消息我都承受得住。”池淨月跟著點點小腦袋。


    薛鵬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正色道:“徐總經理覺得你不錯,但是也覺得讓你現在放棄學業到商場來做事情太可惜了。他認為如果你讀完大學,再來商場工作應該能做的更好。”


    方南雪點頭:“所以……”


    薛鵬:“好消息是:徐家願意資助你上大學,負擔你大學裏所有的學費,再給你一部分錢做生活費,當然這部分不會太多。要求是你大學畢業後要為商場工作至少三年,或者是為徐家其他的產業工作三年。”薛鵬停了一下,看了眼眾人的神色,繼續說:“不太好的消息是,要去美國的學校,具體哪一所他們不指定,反正按你所選的學校來。然後會有一個人和你一起去,對這個人,你要時常看看他,如果他做了什麽太過離譜的行為,你要想辦法通知徐家。”


    池淨月問:“薛二叔,如果阿雪讀完大學以後,不願意去商場做事情怎麽辦?能協商解決嗎?”


    薛鵬:“徐總經理說了,如果阿雪大學畢業後不願意過去,或者在三年內想提前結束,按照徐家所支付的金額全額退還或者按沒有到期的時間折算。”


    方南雪低頭思考了一下,再抬起頭時,下定了某種決心。她說:“薛二叔,我可以去美國,我也可以看護好這個人,以後回國以後必須去徐家的公司任職我也願意。我隻有一個不情之請,我知道這個請求不合理,但是我還是想說,這是我有且僅有的一個請求。”


    幾人聽的好奇,他們都猜不到方南雪到底想要什麽,肯定不是錢,如果是錢,以方南雪的性子不會不好開口。


    薛鵬聽到方南雪這樣說,也起了一絲好奇:“阿雪姑娘,如果是對就讀學校的標準和生活費的標準有要求,你可以直說。徐總經理雖然說生活費那一部分是固定的,但是他肯定是根據你們要去的城市來定的。”


    方南雪搖搖頭:“不是這個。萬裏之外求學,自當以學業為主,生活方麵,餓不死就行了。隻是、隻是我想帶阿月一起去。您可否幫我問一下徐總經理,能否也資助阿月一起去。如果徐總經理因此要加別的條件,我都願意答應。”


    薛鵬點頭,說道:“好,你的意思我會轉達給徐總經理那邊,他是否同意我就不確定了。隻是我還是想問你一句,如果他不同意的話?”


    方南雪堅定的說:“我知道我的請求不合理,但是我也是真的想和阿月一起,如果因此失去了這次機會,那麽我就隻剩下好好考大學,以後拿學校的獎金做第一筆學費,其餘的再想辦法了。”停了停,再次說:“我很清楚我所提出的不合理請求可能帶來的後果,我也願意承受。所以還請薛二叔如實轉達。”


    薛鵬想了一下,問:“你說如果徐總經理同意資助阿月姑娘一起讀大學,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我想問一下,你的底線是?”


    方南雪思索了一下:“除了我和阿月的婚事還有賣國賣族賣師這幾件,其他都可以商量,哪怕是終身為徐家做事。”


    徐鵬聞言心裏有數,但是他也知道池淨月的事情並不由得方南雪做決定,索性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阿雪姑娘,你應該知道阿月姑娘的事情不由得你做主,你為何還要有這樣的想法呢?要知道徐家在上海的勢力不小,徐總經理若是不答應也就算了,若是答應了又追加別的要求,將來你若是反悔,可沒有什麽好結果。”言下之意,你方南雪為了不能確定結果的事情去答應徐家一些事情,最後隻怕池家和徐家兩頭落空。


    方南雪當然知道薛鵬的意思,她也知道池太太九成是不肯讓阿月去國外的,隻是池家如今的經濟狀況並不好,池家兄妹兩個人又都到了適合結婚的年紀,如果不能給阿月爭取到上大學的機會,那隻怕阿月就要回去結婚了,阿月結婚以後會麵臨什麽?她想到了江婆婆的丈夫死的時候江婆婆那嘴角比ak都難壓的笑,想到了那個為了給劉家延續香火拿命換取那個叫‘耀祖’的孩子的兒媳婦,也想到了‘選妻’事件中那個被家族送去給人生下兒子就死去的女人,她不想阿月落到這樣的境地。而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阿月去讀大學。


    方南雪歎了口氣;“薛二叔,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隻是常言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受池家大恩,又和阿月自幼相交。我想給她爭一爭,池家送完阿年哥哥讀書,隻怕已經耗費了半數家財,就算池太太想用阿月繼續讀大學,從經濟上這關就過不去。當然我也知道就算經濟這關過掉,池太太也未必肯讓阿月去那麽遠的地方。隻是我想試著能從經濟上先解決一部分,盡量給阿月爭取一次機會,她一個女孩子,這輩子可能也隻有一次這樣的機會了。”


    薛鵬問:“那你自己呢?可有想過丟失這樣機會的後果嗎?還是你篤定徐總經理一定會答應,或者你有什麽辦法讓他一定會答應。”


    方南雪搖頭:“我知道後果,但不論後果如何,我都不會因此怨恨阿月,不管日後過的好與不好都不會。至於徐總經理那邊,我都不能提前知道他想給我送出國,我哪裏能提前想到應對的辦法。隻是單純的想要給阿月爭取一次機會罷了。”又補了一句:“我覺得我如果不這樣做,以後阿月過的不好,我會後悔的。”


    薛鵬聽明白了方南雪的意思,歎了口氣起身說道:“好,我明天會去見徐總經理,等有了回信,我會讓問書給你們打電話。你這邊是什麽時候回嘉源縣?”


    方南雪看向顧維民。顧維民想了一下:“大概再有十天左右吧。”薛鵬點點頭,帶了侄子告辭離去。


    顧維民送至大門處回轉,就看到可憐巴巴的乖乖徒弟池淨月抱著另一個乖乖徒弟方南雪哭的梨花帶雨的。不由失笑道:“哎呀,阿月你怎麽還哭上了。這不是還沒定下來嘛。你放心,徐家如果不肯答應,我們也會想法子讓你們能讀書的。快別哭了。”


    顧師母看的也有些眼熱,但是還是鎮定著說:“你們顧老師說的對,快別哭了。徐家若是不肯資助,你們就自己憑本事考國內的大學,到時候你們去考你們陳老師的學校,我回頭去求求我嫂嫂,讓你們吃住在我哥哥家裏,平時放學在幫著做點兒事情半工半讀。也不是全無辦法。”


    陳正倒是問出了一個話題:“阿雪啊,你這樣為阿月著想,可有想過你自己的將來嗎?她有母親兄長可以依靠,你卻是沒有的。”


    方南雪:“陳老師,我想過的。可是如果我不能給阿月爭取,池伯母隻怕就要安排阿月嫁人了。去年冬天,池伯母已經帶著我和阿月出入各家酒宴了。這次若是不能爭取下來,隻怕阿月就算順利從中學畢業,也能考上大學,應該也是沒有讀的機會的。先前阿月的哥哥讀教會學校,已經耗掉了池家大半家產,而池伯母不會拿剩下半副家產去賭阿月走讀書這條路。她要留著這些給阿月和阿年哥哥操辦婚事的。不說觀念上的差異,光是沒有錢,阿月就一定讀不成。”


    陳正歎了口氣,沉默了半晌,再次開口,卻是給兩個女孩子吃定心丸。他說:“如你們師母所言,你們畢業之後來我的學校參加考試,若是能被錄取,我給你們爭取半工半讀的機會,吃住在我家。這點我今天承諾你們,讓你們心裏有個底。如此,你們也算有條後路。”


    顧維民點頭,勸解道:“你二人不要多想,早些回去休息。然後等消息吧。若是他們拒絕了也不算是壞事。你們還小,真的讓你們此刻去國外,其實我也是不放心的。你們不可因此事壞了心情,明天的課業可是不能荒廢的。大哥,你看明天他們的課業要布置一下嗎?”


    陳正點頭:“明天既要去jenny老師家裏做客,就等回來之後以這件事情寫一篇英文短文給我吧,但是要加注中文翻譯。並且能夠流利誦讀。”


    說罷,就催著兩人早些去休息。三個大人留下來繼續說話。


    顧師母:“徐家這是什麽意思,那個要和阿雪一起出去的人到底是誰,值得徐家這樣費心安排。”


    另外二人搖頭。顧維民說:“不管是誰,隻怕是和徐家關係匪淺的,不然徐家大公子怎麽肯這樣安排。”


    陳正:“這個徐家大公子是個怎麽樣的人?為人正派嗎?”


    顧維民:“徐家大公子這個人,為人城府極深。他是原配正室所出,從小就被其父寄以厚望。徐家妻妾眾多,正室所出三位公子,大公子二公子掌管家業,三公子過繼給了外祖家裏,兄弟和諧。其餘偏房所生子女也有幾個,但是沒有任何一個能跟正房的這幾個相比的。徐大公子自從前幾年接手部分產業後,坐鎮徐家,等閑人是見不到的,對外都是徐二公子應對。那位三公子則是日日風流,金屋藏嬌。”


    陳正點了支煙,緩緩說道:“阿雪今日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徐家縱然不同意,應該也不會對她做什麽吧?”


    顧維民的擰了擰眉頭:“應該不會,徐家家大業大,不至於對個小姑娘置氣。而且還有薛家這層關係在,我和薛問書認識多年,我已經托付了他從中幫你,他會勸著薛二先生從中轉圜的。而且薛二先生的親兒子和阿月的親哥哥也是關係極好的同學。”


    陳正點點頭,放了心,說了句有些疲乏,幾人也都各自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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