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師母帶著池淨月在咖啡館已經坐了有一會兒了,兩個人是有些擔心的,顧師母不擔心方南雪的安全,但是她好奇薛鵬為什麽找方南雪,她讓池淨月回憶之前去薛家赴宴的時候是否有什麽異常,池淨月看到阿雪被人帶走了,有些慌亂,但是在顧師母的幫助下又冷靜下來。仔細回想了一下細節,實在想不起來有哪裏不對勁兒。


    等到二人已經喝完了一小杯咖啡後,方南雪終於到了,看見她來的一瞬間,二人都鬆了一口氣。方南雪知道二人應該是著急了,薛鵬找她的時候,她自己也是心裏沒底的。等她坐下端起池淨月的咖啡喝了一口,苦得她臉都皺巴巴的。


    顧師母和池淨月看著方南雪的樣子,不由得都笑了。


    方南雪歎氣道:“真苦。這咖啡的苦讓我想起來之前不經意之間看到過的一句話。咖啡是用來提神的,有些人工作的時候喜歡喝一杯咖啡,這就相當於拉磨的驢子在拿著鞭子抽自己讓拉的更快些,而和驢不一樣的地方是,人喝的咖啡通常還得自己掏錢買,而驢是主人家給的。”


    另外兩個人聽著方南雪的話,看了看咖啡又看了看方南雪,顧師母開口問道:“阿雪,薛先生找你是有什麽事情?”


    方南雪又歎了口氣:“那天我和阿月去薛家做客的時候,有個薛家的親戚也在,是薛大太太和她家的女兒唐梨。我們聊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唐梨妹妹回去說了還是他們不小心聽到了。今天薛先生找我,是因為我們那天聊天的時候,有幾句話讓他有點靈感。所以喊我過去聊了一下。現在商場顧客少了許多,他發愁,病急亂投醫到我這類了。”


    顧師母和池淨月聽的點點頭,池淨月問:“阿雪,那你怎麽說的?”


    方南雪:“我還能有什麽說的,隻是建議可以把一些價格不那麽昂貴的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做為近期主要商品,比如女士用的口紅香水這些。大多數女人在買不起昂貴的金銀首飾、漂亮衣服的時候,會更加願意買一些看起來不那麽貴的東西,當然隻是看起來不那麽貴,實際上還是挺貴的。”


    二人點點頭。顧師母又問:“那你們聊的結果如何?”


    方南雪:“我感覺薛二叔聽進去了,他的意思是他會把這些和他的老板提,問我如果他老板要見我,我能不能當著他老板的麵再說一次。我說師母專門給我請了老師指點我學習,後麵要以學業為主,而且暑假結束我就要回嘉源了。但是我話沒說死,我說如果有這樣的機會,請他提前通知我,我好和先生請假。”


    顧師母又點了點頭,問:“阿雪,如果後麵真的有這樣的機會,你會帶著阿月一起嗎?”


    方南雪點點頭:“會的,我倆一直在一塊兒。如果我真的有了機會,那麽我必然要讓阿月和我一起試試,如果阿月不適合這些事情,那她看看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池淨月覺得阿雪說的對,問:“阿雪,你怎麽就知道那麽多呢?”


    方南雪沉思了一下,抬頭笑道:“我是在想想怎麽和你說。阿月,其實我兩從小到大就在一塊兒,我會些什麽你都知道。隻是個人有個人的喜好,你貞靜嫻雅,溫柔賢惠,池伯母對你的教育一直以傳統女性的德言工容為主、她的目的是讓你如何做一個宅院的主母。我不一樣,我要自己勞作的,所學也都以如何直接獲取生存資源,不是通過親屬、婚姻、丈夫、婆家,是自己直接通過社會獲取。所以,我雖然不太喜歡和人打交道,但也不得不學著和人打交道。而為了保證在和人打交道的時候,不至於失利和能夠快速了解對方的話題,就要在每一次和人的對話裏麵抓住重點,先聽後問最後分析。我和薛二叔說的從女士化妝品下手,是因為我知道大多數女人對這些東西都沒有拒絕能力。而對於男士來說,花一隻口紅的錢就可以讓家裏的女士開心是很劃算的,這些女士會想,經濟都這麽不好了,他還願意給我買東西,他是真的愛我,男士則會想到一隻口紅可比其他金銀首飾、房子車子便宜多了。”


    顧師母:“這樣你不覺得累嗎?”


    方南雪:“還好。師母,我從小沒有母親,父親怕我吃虧,所以平時不大放我出去玩兒。坦白說我這兩年見過的人和事情比我前麵十幾年加起來都多的。我最初到嘉源的時候,看到很多事情都覺得新鮮,同學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就把聽不懂的詞都收集起來去問老師他們,一開始是每天問一次,現在幾天問一次了,嘿嘿嘿,所以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總比一開始不知道,後來也一直不知道的好。”


    顧師母點點頭,覺得說的對。但是怕池淨月不開心,於是叮囑了方南雪要把今日和薛鵬談話的內容在回去以後一字不落的和池淨月分析分析。


    等到三人走出咖啡館,方南雪的小肚子發出了一聲咕嚕聲。


    方南雪看著池淨月捂著嘴笑,無奈道:“薛二叔讓人給我倒了水,我忘了喝,這裏的咖啡太苦了,我不太喝的慣。那個師母、我們去找點東西吃吧?”


    顧師母笑著點點頭,問:“你們兩個人想吃些什麽?明天我哥哥來了以後,你們就要在家好好學習了,今天依著你們,你們想吃什麽,師母請客。”


    兩個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商量的一下,一個說了蟹殼黃,一個點了蔥油麵。薛師母聽著都是小吃就笑了,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嗯,雖然這兩個姑娘一個十九、一個十七,尋常人家已經孩子都在地上爬了,但是她就是覺得這倆都是孩子。


    等到三人買了蟹殼黃,顧師母想了想又買了些定勝糕、條頭糕之類的,自己的哥哥喜歡吃甜食。當三人坐在賣麵的攤子等麵時,三人又開始聊天。


    顧師母:“你們知道前麵那麽多的店鋪,為什麽我要拉著你們在這個攤子上吃嗎?”


    方南雪:“是為了一邊吹江風一邊吃,涼快嗎?”


    顧師母點點頭,又看向池淨月。


    池姑娘想了想:“是因為這家好吃嗎?我看這裏的桌椅板凳都油光發亮了,說明坐的人多。我母親說大飯館的飯大多是時候吃的是排場,小店吃的才是味道。而且老板熬的那幾大盆鹵一看就是今天現做的,說明他們每天都能賣完那麽多,不然他們不會做那麽多的。而且現在還不到飯點,我們來的也算早,但是在我們來之前就已經有人在我們前麵排隊了。”


    顧師母內心感歎好一個細致入微。說道:“確實是這樣,這家店的味道不錯,開了也很多年了,以前沒有阿信阿諾的時候,你們顧老師經常帶我來吃。後來有了阿信阿諾事情變多了,就來的少了,但是有機會路過也總是會給我帶一碗回去。”


    兩個小姑娘恍然大悟,心想難怪走幾條街都要來,原來吃的是回憶。池淨月道:“那師母等下要給顧老師帶一份回去嗎?”顧師母搖搖頭;“等下我們還有些東西要買。帶著不方便。”


    方南雪隱隱的感覺腿有些不適,說道:“師母,我們上午買了不少了,而且買那麽多我們三個拿不走吧。”


    顧師母瞟了一眼方南雪:“等你們以後結婚管一個家就知道了,回去的時候給每個人都要帶點兒東西,不然總有人失望。而且其中一部分是讓我哥哥帶回去給我嫂子的,這個更不能省。”


    池淨月也摸著隱隱有些酸的腿,問:“師母,那我們帶不走怎麽辦?再來一次嗎?”


    顧師母:“不要怕,上午的我已經和商場說好,讓他們直接送到家裏,我隻付了部分定金,剩餘的尾款要送到家以後你們老師付。”


    說話間,幾人的麵都上來了,味道確實不錯,不枉他們走了好幾條街過來吃。


    飯後,幾人就著江風乘涼,就看到有兩個穿著打扮時髦的年輕女人坐下,其中一個熟練的喊了句:“老板,兩碗黃魚麵。”說罷其中一個打開小包拿出香煙熟練的給自己點上了。另一個人看著旁邊坐著的方南雪等三人,扯了扯同伴的袖子,以眼神示意。那女子看了看同伴,又看了看隔壁坐著的三個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煙掐掉了。


    許是等著無聊,那兩個女人開始聊天。那個掐滅了煙的女子說道:“美美,昨天我看到阿森的弟弟了,老廖帶著他在後麵搬東西。當時差點給我嚇死。”


    那個叫美美的開始皺眉:“你說的是哪個帶著帽子的小夥兒?我說看著像新來的。他是阿森的弟弟?那個之前一直在後麵打雜的啞巴阿森?阿森不是都死了嗎,他弟弟怎麽還來了?”


    那女子道:“阿森死的冤。大家都知道那個外國人死了跟阿森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警方說他是凶手,別人也沒辦法。阿森雖然是個啞巴,但是人不錯的,他在咱們舞廳幹了那麽多年,咱們姐妹誰叫他幫著幹點兒活兒他都勤快的,這一下子死了,我看別的怎麽看怎麽不習慣。”


    美美“我的祖宗誒,你可千萬別在舞廳說這些。老板會把你趕出去的,你都這歲數了,被趕出去了誰還能要你。但是,嬌嬌啊,你說阿森他弟弟為什麽會來?我記得他弟弟是叫什麽阿林?”


    嬌嬌:“我也不知道啊。聽老廖說是阿森死了,他弟弟還在上學,學校看他可憐,把他學費給免了。但是學費免了,他們吃飯還得要錢吧。所以阿森弟弟托阿香她們找老廖說情,讓他來幹個把月,掙點錢維持生活。”


    美美:“可是阿森死的慘,我們都知道,老廖肯定也知道。他怎麽還敢把人放舞廳裏。我的天啊,太嚇人了。”美美朝著嬌嬌示意,“我有個老鄉,負責往那邊監獄送飯的。他和我說阿森剛抓進去的時候,本來是不認罪的。後來有一天見了兩個人就認了。”


    嬌嬌好奇道:“誰啊,是這兩個人對他用刑了嗎?”


    美美搖頭:“我老鄉那天帶了半斤豬頭肉和一瓶酒。等著他關係好的幾個警察忙完了一起喝一杯的,那天就在裏麵多待了一會兒。說去看阿森的兩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樣子,一個穿著考究,一個就跟阿森差不多的小孩兒,覺得應該是阿森親戚去看了。說阿森見完那兩個人高興了很多。”頓了頓繼續說:“然後,我老鄉他們喝完酒準備回去的時候,就看到阿森又在受審,他看到有人壓著那個啞巴在認罪書上按手印,啞巴一直在掙紮,審他的警察歎了口氣,讓人放開了他,說了句‘你可以不認,我知道你無辜,我也還沒有喪良心到想讓無辜的你去死。隻是今天進來看你的那個是你弟弟吧,上麵讓我帶句話給你,聽說你弟弟在讀書,以後能考大學。’說完就讓人把那個啞巴關回去,說什麽他們也隻是受命辦事,在上麵沒有發話之前,不會再對他有任何舉動。然後那個啞巴一下子就癱軟在椅子上了,坐了一會兒就自己在認罪書上畫了押。”


    嬌嬌好奇的問:“這是為啥非得抓阿森去抵罪啊,他一個啞巴…”


    美美:“啞巴才好,活著的時候不能為自己辯解,到了閻王殿也不能告狀。天殺的就這麽欺負我們小老百姓。”


    嬌嬌:“那後來呢?”


    美美:“後來嗎?後來沒過兩天阿森就死了,你們也都知道的,我們舞廳好幾個都和阿森是一個地方的。他們去打聽,說是屍體被家裏來人接走了,可憐的人哦,聽說阿森母親都一把歲數了。你說阿森他弟弟這次來到底是真的想幹活兒掙錢還是想給他哥哥報仇?”


    嬌嬌:“不知道啊。我哪裏能知道,算了,見麵三分情吧,我們不欺負他也就是了。對了,那小夥子還挺招女孩子喜歡的,昨天晚上有個紅裙子女孩跑過去和他說話呢,我看那小夥子臉都紅了。”


    美美:“是嘛,以前阿森剛來的時候,生的唇紅齒白的,也招人喜歡,後來慢慢的就粗糙了。不過人嘛,一旦開始辛苦,哪裏有不粗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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