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搖曳著,韓司恩一直在望著燭火,表情隨著燭火的搖晃變得忽明忽暗。不知道過了多久,陷入熟睡中的白書從裏麵翻了個身,整個人離韓司恩都近了很多。韓司恩回頭看著神色安詳的少年,表情莫名。這麽多年了,他已經忘了身邊有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了。陌生人的氣息,溫暖又讓人感到不安。@@第二天白書醒來時,韓司恩已經不在房內了,白書有些懊惱,昨晚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麽風,就躺到了韓司恩床上。他一開始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真正躺下後,他很快就睡著了。武功高的人戒備心很高,風吹草動都能醒,但韓司恩何時起床的他都不知道。白書抿了抿嘴,然後搖了搖頭,很快穿戴好,用涼水洗漱一番,讓自己清醒。而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鍾鼓聲,鼓聲急促又冷冽,聽得人心裏慌慌的。白書臉色微變,忙去找韓司恩去了。韓司恩正在客廳,聽到鼓聲後,站起身出了門,姬懷也從房內走了出來,神色有些凝重。韓司恩揮手招了人,道:“去看看怎麽回事?”“這是在提醒城內的居民注意,城外有西戎的人前來搶東西。”恰巧急匆匆趕來的白書,聽到這話,忙開口道。韓司恩皺眉:“搶東西?”白書點頭道:“西戎地處荒涼,糧食作物不多,冬雪天吃食甚少,便會前來騷擾搶奪,等大周糧食成熟時,他們又會來一次。”韓司恩聽了這話,他皺眉道:“這天門關城外駐紮著數十萬大軍,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城外大軍再多,他們也得奉命行事,城內的庶務有城內的官員負責,沒有旨意,城外的大軍若是隨意出兵,挑起了兩國邊境的戰亂,這個責任誰負擔?”這時,趕來的姬懷嗤笑著說。韓司恩冷哼了聲,道:“真是可笑。”第117章 對於姬懷的嗤笑, 韓司恩隻是淡淡的斜了他一眼, 漫不經心的問道:“五皇子這話是什麽意思?”姬懷冷笑了兩聲, 輕描淡寫的回道:“沒什麽意思, 鍾鼓聲響了,就是說此刻城門已閉。城外有敵, 就看那些在城外呆著的人,運氣好不好了, 能不能支撐到柳將軍派人前來救援。不過這西疆總督按照慣例是要到城門巡視一番,以安民心的。”西疆守住駐紮在軍營之中,這鍾鼓聲既是提醒,也是求救。隻是每當西疆守軍趕來時, 差不多西戎的遊牧人已經拉著搶走的東西離開了。戍邊之軍不能越兩國之界, 要不就是主動挑起兩國之戰。西戎地處荒涼,民眾野蠻,迫於饑餓,一向對大周豐沃的土地虎視眈眈, 他們對戰亂是歡喜的, 因為那樣說不定能搶奪一座城池,緩解饑荒。而大周, 即便是被人欺負到門口, 朝堂上那群文人武臣的爭論要不要打過去,是和還是戰, 文臣說的有文臣的顧慮, 武臣說的有武臣的野心。皇帝聽得腦門子疼, 而邊關沒有皇帝最終的旨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隻能在自己的地盤上進行驅逐,而不敢輕易出兵。等皇帝最終有了決心,邊關的騷動已經結束了。大周的人喜歡安逸,等發現邊關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寧和時,對這些小打小鬧的事也就放下了。久而久之,邊關和朝堂都習慣了這樣的小打小鬧。當然,始終有那麽看不慣的人,心中有無數怒氣,但都隻能憋在心底。韓司恩似笑非笑的望著姬懷,眉眼頗為悠閑,隻是這次說出來的話有些冷:“我怎麽聽著五皇子你這話像是在對我激將法,目的就是讓我和這個西疆總督對上。難不成是我名聲不好,五皇子覺得我就是走到哪裏殺到哪裏的人?”姬懷直麵感受著別人麵對韓司恩的感受,他忍著心中的火氣,攤了攤手,盡量保持著臉上的平靜,看似無奈的道:“我隻是看韓世子你對邊關之事不甚了解,甚至是深有疑惑的樣子,便前來解答一番,並無他意。韓世子你一向做事隨心所欲,從不顧及他人心情,此時又何須多想。”韓司恩眉眼冷清,他淡淡道:“我對你五皇子有沒有誤會,你我心知肚明。我這人做事是一向隻憑自己的心情,但也會按規章法度做事,所以五皇子你的激將法對我來說沒用。不過五皇子你若是看不慣這些的話,身為皇子說出的話,總要比我們這些人管用吧。”韓司恩覺得姬懷真是個有趣的人,他同情那些被搶奪的人,但自己又不想出麵,惹西疆總督和一些將士的不滿,倒是把主意打到自己的頭上。姬懷被韓司恩最後那兩句話說的滿臉通紅,他冷冷道:“韓世子說自己行事按照規章法度,那在你眼中,我這個皇子難道就可以無旨強令他人出兵嗎?”韓司恩走到姬懷身邊,許久後,笑了,他想,怪不得姬懷每次都落在姬洛後麵,他太優柔寡斷了。這就是他和姬洛的差別,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如果是姬洛麵對今天的情況,韓司恩想那人不管如何,肯定是要對那些膽敢前來騷然的人進行驅逐的,也許會得到朝堂上的那些不敢惹事大臣的痛斥,但至少皇帝心中是滿意的。姬懷看重皇帝對他的看法,看重朝臣對他的看法,看重邊關將領對他的看法。可是,他現在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得到了那些和朝堂某些朝臣一心的將領的看法又能怎麽樣,沒人會把一個寶壓在一個毫無權勢的皇子身上的。想到這裏,韓司恩哼笑一聲,他看著四周的守衛道:“把從京城帶來的守衛全部召集一下,咱們也去城牆那裏湊湊熱鬧。”他們奉旨出行西疆,守衛也有一千多人,比著數萬大軍是不夠看,但還是有些用途的。守衛聽了韓司恩的話立刻照做起來,韓司恩沒有看姬懷青白交錯的臉,緩步離開。白書忙跟在他身邊,低聲道:“城牆上也是危險的,那些遊牧人有時會射箭,你小心點。”韓司恩剛想嗯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緊接著白書又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會護著你的。”語氣很鄭重也很開心,而韓司恩卻想到上次白書護著自己的情形,五指受傷,鮮血滴落在雨水中,染紅了地麵,染紅了坑坑窪窪裏麵的雨水。韓司恩的心頓時沉甸甸的,他沒有吭聲,舉步離開,白書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他們住的地方離城防那邊有一段距離,有人為韓司恩準備了轎子,眾所周知,韓司恩是不會騎馬的。不過站在轎子麵前,白書已經拉了一匹馬走過來,道:“我和你騎馬過去。”說罷這話,不等韓司恩反對,自己翻身上馬,又把韓司恩拉了上去。白書感受到韓司恩渾身的僵硬,小聲道:“我不會摔著你的。”韓司恩眯著眼望著前方,沒有吭聲。白書看眾人都準備好了,便打馬前行。他一直認為韓司恩是個很溫和的人,嘴上說著不擔心前麵的情況,心裏肯定是憂心的。如果坐轎子前去,肯定會耽誤行程,可是韓司恩不會騎馬,當然也沒人敢和他共騎一匹就是了。於是白書便把人拉了上去。韓司恩的身體一直繃緊著,迎著風,他在想,白書到底從哪裏看出來自己是個溫和心軟的人了?真是莫名其妙的搞笑。一路上天門關城內,還是很悠閑的,街道上雖然比著往昔冷清,但還是有人的。城內人的看著戴著麵具的韓司恩和白書騎一匹馬,都露出驚訝之色,他們對這個京城而來的醜陋世子還是有所耳聞的。他們納悶的是,這位世子想做什麽。想做什麽呢?韓司恩覺得自己此刻想去殺人。@@一路來到城門下,白書跳下馬,然後把韓司恩扶下馬。韓司恩的動作很笨拙也很生疏,但此時沒有一個人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