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燕子成親。”


    王淩燕試圖和沈眉南談談,忽聽到沈薑再次在她身後重複著同樣的話,她清楚地看到沈眉南一直保持不變的笑臉頓時變了。


    沈眉南向前跨一步,祁興笑著擋在她麵前,抱臂彈著舌尖,微微斜著腦袋睨視著她:“沈穀主,強扭的瓜不甜,還是不要強人所難的好。再說,沈薑好歹認了沈金鉤這個義父,姑且不論他喜歡比他年齡小的姑娘,沈穀主多少還是得顧忌些人倫道德吧?”


    這番話,祁興雖是嬉皮笑臉地說了出來,可其中諷刺嘲笑的意味,眾人一聽便明白。


    沈眉南微微皺了皺秀眉,卻是沈硯上前維護道:“祁堂主,這兒不是你祁門,不容你在此胡言亂語!道歉!”


    祁興收起笑臉,嚴正地說:“沈薑也不是你們沈家的人,他是我祁興的兄弟,豈能任你們擺布?”他後退到王淩燕身前,輕聲吩咐道:“燕燕,你帶沈薑先走!這裏我來應付!”


    王淩燕本不欲答應,沈眉南卻清清淡淡地開了口:“除非留下沈薑,否則,你們走不了。”


    王淩燕不清楚沈氏姐弟的實力,而這穀中又遍布著穀園和沈硯所創立的金鉤門的門人,她並不敢輕舉妄動。她原本還抱著能與沈眉南好好談判的想法,此刻,對方說變臉就變臉,她心知談判已無濟於事,隻能帶著沈薑沖開重重包圍,逃離此地。


    帶著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的沈薑,王淩燕與祁興一步步退到屋外,後宅已被一群手持軟劍的青衣長裙女子和各色衣著的金鉤門人圍住了。


    身後,沈眉南緩緩從屋內走出,好言好語地勸道:“淩燕,你自幼被父親收養,悉心栽培成人,我也從未與你計較過什麽,更是什麽都讓著你,你想要什麽,有的我都會給你。可是,唯獨隻有小生薑……不行。我讓了你那麽多年了,這次就讓讓姐姐,好不好?”


    王淩燕原本內心因這一番話有所觸動,聽到最後,她不由回頭滿眼不解又憤恨地看著沈眉南,笑道:“師姐,沈薑不是可以隨意讓來讓去的物件。你趁他心智不全時逼他娶你,可想過他的感受?”


    沈眉南道:“我從未逼他,隻是想留住他,想給他一處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他半生磨難,不能再回到江湖朝堂之中了。”


    王淩燕微怔,徐徐地道:“沈薑他……不願娶你。”


    沈眉南笑得諷刺而無奈:“那是你追得太緊。你放了他,他自然會同意娶我……他一直敬重愛護我,隻要你……你放了他,他的心會慢慢回到我這裏。”


    說著話,沈眉南幾乎就要拉著王淩燕的手臂,跪下來求她了。


    王淩燕一時錯愕得不知所措,偏頭定定地看著始終垂著腦袋的沈薑。


    她笑著喚一聲:“沈薑。”


    沈薑微微抬了抬頭,睜著眼瞅著她,看到她臉上已幹的血漬,又要伸手來抹。王淩燕抓住他的手,笑著問了一句:“我帶你走,好麽?”


    沈薑見她眼中似乎有淚,卻想不明白,伸手觸摸著她的眼角,溫溫順順地道:“我跟你走,不哭。”


    王淩燕立時破涕為笑,對沈眉南笑道:“你看,沈薑也願意跟我走,你留不住他。”


    沈眉南倚著門框慘慘兮兮地笑著,眼中有淚有恨。她始終想不明白,那樣沉穩睿智的一個人,為何偏偏對不解風情、蠻不講理的女人死心塌地的?


    從前,那個冷漠如霜的少年不會與誰交心,卻偏偏與頑劣的王淩燕走得近,甚至在她離開金鉤門後,又對那個膽怯無用的小姑娘百般嗬護。


    那些年,她不願回金鉤門,便是不想看到他與花和裳之間的親密。


    聽說花和奚身死的消息後,她是高興的。


    她從未將王淩燕放在眼中。她相信,沈薑對王淩燕隻有同門情誼,再無其他。可他待在穀園短短半年的時間,便讓她深刻意識到,從前的自己錯得多離譜。


    能讓沈薑的目光回到她身上的最大障礙,不是花和裳,而是王淩燕。


    沈眉南的眼中漸漸積起層層寒氣,舉手投足間仍舊優雅,聲音卻已不復之前溫潤動人,反而寒氣逼人。


    “硯兒,可以動手了。”


    王淩燕見沈眉南已失去了耐性,反而鬆了一口氣。


    她生怕沈眉南真的跪下來求她。


    她望著沈薑,問道:“還記得自己的武功招數麽?”


    沈薑撓著頭,道:“記得。可是,我不會。”


    王淩燕也不再多說什麽,與祁興對視一眼,又對沈薑道:“待會兒,你跟緊我們,能躲便躲。”


    王淩燕話音一落,沈硯的聲音便在身後響了起來:“燕兒,不為姐姐,便是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金鉤門,我也不能讓你帶走沈薑!你若執意帶他走,你與祁堂主的命可能真的會丟在這兒了。”


    “哈哈哈哈——”


    突如其來的笑聲如生鏽的機關運轉時發出的聲音,沙啞而幹澀。


    對聲音,祁興天生敏感。


    這笑聲,他認得。正是那個渾身髒兮兮、神神道道的老人藥罐子。


    藥罐子突然出現在院中的屋頂上,令沈硯與沈眉南皆是一驚;而看到他手中拎著的四歲女孩兒,沈硯眼中凶光暴漲,身形一躍,直衝蹲在屋頂的藥罐子。


    藥罐子的動作也不慢,拎著四歲小孩兒在後宅屋頂上上躥下跳,沈硯竟是追不上。


    王淩燕看著藥罐子敏捷的身手和詭異的步法,心中駭然不已。


    祁興不由低呼出聲:“這老頭深藏不露啊!我們都被他給騙了!”


    王淩燕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她不敢想像,若當時在忠義侯府他有心為難她,不說他的毒術,單憑這一身詭異的武藝,她怕是早已命喪當場了。


    沈硯與藥罐子在屋頂間來回追逐,藥罐子看了看院中被眾人圍住的王淩燕等人,眯著的雙目裏露出狡黠的光。他在跳躍的途中,腳底一個打滑,竟是提著手中的孩子一同向院中墜去。


    那女孩兒頓時嚇得哇哇大哭,哭喊著:“爹!救我!”


    見狀,王淩燕縱身一躍,踩著一名金鉤門門人的肩,揮出手中的赤練鞭,捆住了哭喊不停的女孩兒的腰身,在空中幾個旋身,又穩穩噹噹地落到原地。


    女孩兒一落地,抹著眼淚怯怯地望了王淩燕一眼,王淩燕笑著問道:“你是沈沁?”


    沈沁驚魂甫定地點了點頭,一眼看到一旁的沈薑,雙目頓時亮了,上前拉過沈薑的胳膊,抽抽噎噎地喚了一聲:“生薑叔叔,有怪老頭欺負沁兒!”


    藥罐子摔得四腳朝天,聽聞,立時從地上跳了起來,氣勢洶洶地闖出一條路來,徑直走到沈沁麵前,叉著腰,凶神惡煞地吹鬍子瞪眼睛:“你個爛小孩兒,不聽話!誰是怪老頭呢!都跟你說了,你娘親的爹爹,也就是你外公,見了我,也得跪下叫我一聲‘師傅’!你,得乖乖給我跪下磕頭,叫一聲‘太師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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