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薑本以為王淩燕是被這些人挾持了,此刻卻有些摸不透她為何會在此了。


    “燕子。”


    “沈薑。”


    兩人幾乎同時開了口,沈薑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麽,不急,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王淩燕撇嘴,抱臂斜著眼瞅了他一眼,哂笑道:“我也知道你要問什麽。正好,我們也該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了。”她向周圍看了一眼,覺得人多眼雜不好談話,便向沈薑提議道:“去屋裏說。”


    沈薑發現王淩燕此時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奇怪得讓他莫名有些心慌。看著她步伐沉重地進了屋子,沈薑也便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這間屋子曾讓王淩燕羞惱不已。如今再看,屋中的布局依舊未變,書架後便是一張鴛鴦繡床,輕紗舞動。她心事重重地過去坐下了。


    沈薑卻隻是筆直地站在她麵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東摸摸西看看,卻不開口催她。


    “沈薑,對我,你能做到毫無保留地信任麽?”王淩燕微微歪著腦袋仰著臉,似笑非笑地盯著沈薑。


    沈薑動了動嘴唇,不動聲色地問道:“你見著祁興了?”


    王淩燕淺笑著點頭,眼中流過一絲暗光,把玩著腰間的青竹蛇,低垂著眉眼笑道:“是啊,見著了,聒噪得很,不像你。”她忽而抬頭直直地盯著沈薑,再次問道:“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沈薑。對我,你是否真正信任過?”


    沈薑不敢問她到底知曉了多少,隻能沉聲應答:“我隻信你。”


    王淩燕驀地起身,紅著眼瞪著他,憤懣不甘地質問道:“可你什麽事都瞞著我!這就是你所謂的信任?時至今日,我才知金鉤門內怕是隻有我一人不知你的身份。從小長在金鉤門,我以為我了解你們所有人,卻是連最親近的老爺子也不曾看透過!我算什麽呢?孤兒,有什麽資格參與你們苦心孤詣謀劃的事件裏來?”


    王淩燕低頭去解手腕上的紅繩,卻發現是個死結。她又氣又急地去拉扯結頭,沈薑一把抓過她的胳膊,牢牢地箍住她的雙臂,低聲問道:“發完牢騷了?”


    他不顧王淩燕憤怒的目光,右手摸上她腕間的紅繩鈴鐺,一點點將她的雙手捧到眼前,目光溫和又深沉地盯著她,說道:“縱然再氣我,也不要摘下來。祁興的話,你聽一半便好,別被他的言語迷惑了。”


    王淩燕見沈薑始終氣定神閑的神情和坦蕩真誠的目光,心中的不平之氣歇了下去,卻依舊鐵青著臉從他掌中掙出了雙手,悶悶地坐在了床頭。沈薑輕輕挨著她坐下,偏頭,緩緩地笑問:“氣消了,我們可以好好談話了麽?”


    王淩燕白他一眼:“你何時能改改你的語氣?明明是你不對,怎麽到頭來像是我的不是了?”


    沈薑理所當然地道:“聽信外人之言,本就是你的不對。我對你說過的話,你哪一句記在心上了?你又……何曾將我放在了心上?”


    王淩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挪開了些許距離,竟然覺得有些委屈,小聲嘟囔著:“我何曾未將你放在心上?你做事向來不拖泥帶水,瞞著我行動看似為大局考慮,其實是不信我。”


    沈薑垂著眼,聲音有些澀:“入金鉤門之前的人和事,我不想提及。祁興確實是我死裏逃生的弟弟,與我並不親近,他的遭遇也是拜我所賜,想必他心裏是怨我恨我的。”


    “燕子。”沈薑猛地抓住王淩燕的手掌,目光明亮,語氣真誠,“我不想做回曾經的自己,隻想做沈老頭的義子,金鉤門的沈郎,還有你的……沈薑。”


    王淩燕避開他的目光,問道:“那麽,你們兄弟與平清王之間是何關係?”


    沈薑沉默許久,才道:“論輩分,我得喚他一聲‘叔叔’。”


    王淩燕驀地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問:“平清王不比你年長多少吧?”


    沈薑神情漠然地點頭:“皇家的子孫,隻論輩分,不論年齡。”


    王淩燕還欲再問,沈薑突然輕輕攬過她的肩膀,將她抱住了。王淩燕猶如渾身被刺了一般,欲掙開,沈薑卻箍得更緊了,目光不喜地瞪著她。


    “沈薑,君子動口不動手啊!”王淩燕在氣勢上輸了沈薑,隻能從言語上逼他妥協。


    沈薑將她不斷扭動的腦袋按在懷裏,低聲警告道:“你不安分,總想著從我手裏逃掉,我若不抓牢一些,誰知你會不會偷偷溜走?你撩動了我的心,就得為此負責。”


    “你……你羞不羞臊不臊?這種話也虧得你說得出來?”王淩燕壓低聲音道,“你弟弟祁興就在暗室,他的耳朵非常人之耳,你的話……”


    “我已經聽到了。”


    室內一陣轟隆隆的聲響過後,祁興的聲音便從書架後傳了過來,語帶嫌棄。他用小指掏著耳朵,慵懶隨意地靠在書架上,腳尖一下一下點著地,挑釁地望著沈薑:“沈薑,我勸你還是對這不解風情的女人死了心吧!你的這些話若是對旁的姑娘說,人家早已心花怒放了。你再看看你看上的是什麽樣的女人?長著一張漂亮的女人臉蛋,心思卻似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你能看上她,是多有膚淺啊?”


    他話音才落,沈薑的身影便已朝他攻了過去;祁興慌忙躲開,卻比不過沈薑形如鬼魅的身影,他隻看到重重虛影在眼前來回地飄啊轉啊,已是頭暈眼花。他索性不再逃避,立住身形大喊一聲:“是個男人,就正大光明地幹一架,別整這些麽蛾子!”


    然而,沈薑卻對他的話置之不理,收住身形後,在他身後踢了一腳。


    祁興頓時摔了個狗啃泥。


    從暗室出來的祁門人士見到祁興被打,登時對沈薑發起了進攻,祁興並未加以阻止,而是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囔著:“給我好好整治整治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鬼影沈郎’!”他從地上爬起,揉著被沈薑踹疼的腰眼,一見王淩燕正扶著腰間的赤練鞭怒視著他,他立時帶著笑臉上前。


    王淩燕並非擔心沈薑應付不了這十名祁門中人,而是怕室外的其他人前來助陣。而她也非常清楚,此時並不是與祁門鬥氣耍狠的時候。


    她避開祁興迎上來的笑臉,向旁跨出一步,清聲喊道:“沈薑!”


    沈薑正與那群人打得不可開交,無暇分神。屋內的書架倒了一片,書簡散落滿屋。


    而室外的祁門人士聽聞動靜,紛紛奔赴這方小小戰場,場麵頓時混亂不已。


    王淩燕眼看沈薑被眾人纏得難以脫身,再看祁興竟是坐在床沿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致地看著屋中的打鬥。她微不可察地擰緊眉頭,猛然抽出腰間的赤練鞭纏住了他得意忘形的雙腿,粗魯地將他從床上甩到地上。


    而王淩燕此時才知祁興手腳功夫並不怎麽樣,隻是善於使用巧勁巧攻而已。


    看他疼得哇哇大叫,王淩燕心有不忍,鬆了鬆困住他雙腿的赤練鞭,朝混亂的人群裏高聲喊了一句:“再不住手,你們祁門的頭兒的小命就要葬送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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