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反被吼得莫名其妙,當場氣沉丹田,吼了回去:“你他娘的罵我作甚!我說錯什麽了?” “老李是粗人,小哥莫要見怪。”一名風姿綽約的女子疾行而來,她長得極美豔,最多不過三十歲,雖走得很快,卻是踏雪無痕,可見輕功極好。 這女子站在老李身邊,笑道:“二爺眼界高,庸脂俗粉怎入得了他的眼?能與他相伴的,自然是能與他旗鼓相當的人物。老李啊,你可莫要亂說話,得罪人呢。” 白馬對這兩人拱手行了個晚輩禮,笑道:“見過兩位前輩!我叫柘析白馬,並不是什麽人物。都說‘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同二爺有恩怨,找他報就是了,縱使打死當場,我都沒有一句怨言,可不要拿我尋開心。” 那女子爽朗大笑,道:“白馬?名字有趣,人也真有趣!奴家施水瑤,忝為漸台塢塢主,不過就是這鄱陽湖中一個采蓮女罷了。江湖人慣愛給人戴高帽,稱我一聲雲波娘子。” 白馬同她點頭,道:“施姐姐。” 老李仍舊看不明白,摸著胡子嚷嚷起來,道:“我橫看豎看,你這模樣可不就是個女娃娃?” 白馬暗自打量老李,見他臉頰微微泛紅,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知道此人應該是個愛喝酒的。他聽了老李的話,並不惱怒,反而喜歡這樣直來直去的人,笑道:“前輩可不要以貌取人。我看你‘大肚能容’,我是男是女,待會兒咱們喝過酒,保管讓你曉得。” 老李一驚,對白馬的看法頓時改觀了,指著白馬興奮地說:“嘿!你也好喝酒?那可要讓我好好見識見識!”他兩手一拍,“忘了說,我是李笑風,使的是一把祖傳金錯刀,現在是棲霞塢的塢主。” 白馬點頭,道:“李前輩。” 李忘風吹胡子瞪眼,又嚷嚷起來:“你叫她作姐姐,怎叫我就是前輩?恁生分,莫不是記仇?” 白馬哭笑不得,“李大哥。” “且慢——!” 一名矮瘦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上前來,勸說白馬,道:“李忘風一把年紀了,你叫他作大哥,這也太給麵子了!你得管我們叫叔叔才是。” 此人不過六尺餘,比白馬還要矮上一截,身材勁瘦,手臂肌肉尤為發達,拿一對黃銅長鐧,看模樣應是身負巨力。 白馬哪能不知道,自己若管他們叫“叔叔”,那豈不是岑非魚也要跟著喊“叔叔”,這平白無故就降了個輩分,他自可不幹。他連忙說:“前輩說笑了,你們正值壯年,各個都身負絕世武功,我管你們叫叔叔,活生生把人給叫老了不說,若讓人聽了去,還以為你們已經風燭殘年,想要倚老賣老呢!實在是有損你們的威名。” 岑非魚對白馬比了個大拇指,讚道:“是我的白馬!” “有意思,有意思!能受得了二爺的,果然是非同凡響。”那矮瘦男人被白馬反將一軍,卻哈哈大笑,繼而說道,“老夫王玄林,金明塢塢主是也。” 白馬乖巧道:“王大哥。” 岑非魚笑得合不攏嘴,道:“他向來螃蟹似的橫著走,故而江湖人稱八麵威風。你跟著我,叫他老王八就是了。” 王玄林亦好酒,聞言眉毛一揚,嘲道:“待會兒杯中見真章!” 最後到的兩人,一路上都在交談。 走在左邊的,是一名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他身材高大,麵白微須,眼神甚是鋒銳,持一杆梨花槍,輪廓隱隱有些胡人模樣。 走在右邊的那男子年輕一些,穿一身白衣,作道士打扮,手持一杆玄鐵判官筆,雖外貌儒雅,卻難掩一身勃然英氣。 “仇謝塢,絕命槍徐棄塵。” “雲夢塢,鐵筆判官程草微。” 兩人不多廢話,方一走到白馬麵前,便先主動報上名號,顯是對他十分客氣。 白馬分別叫了“徐大哥”和“程大哥”。 徐棄塵卻道:“徐某四十餘歲,怎好讓你叫大哥?” 程草微笑問:“徐大哥,你想占咱二爺便宜不成?” 徐棄塵反應過來,不禁失笑,眼神中的鋒芒消散,看著很是和善。 方鴻賓把人帶進屋,屁股一沾上凳子,便賴著不肯起來,指使程草微去添碗筷、拿酒。程草微好脾氣,二話不說便到後廚去了,輕車熟路,簡直像是在自己家裏。 白馬見狀,主動跑去幫忙。 岑非魚瞬間起身,準備跟過去,當場遭到眾人調笑。他不僅不怒,反而十分得意,跑去廚房再做了好幾個菜。 待得一切都準備妥當,眾人也已熟絡起來。 屋外,彤雲滿布,涼風從地底升騰而起,把雲吹成雪霧,一陣一陣緩緩飄落。 屋內,炭火燒得通紅,暖意襲人,眾人圍桌而坐。 方鴻賓是主人,坐在正對大門的上位。 程草微同主人關係最好,坐在方鴻賓對麵,準備為大家添飯倒酒。 岑非魚在方鴻賓左手邊第一位,白馬在方鴻賓右手邊第一位。這兩人本要坐在一塊,方鴻賓心道“這還了得?”,當即對王玄林一瞪眼。 王玄林是無事也要生非的人,沒事就愛瞎起哄,以為方鴻賓的意思是要分開灌酒,旋即大聲嚷嚷著“岑非魚耙耳朵”,死活要讓兩人分開坐。他讓施水瑤挨著岑非魚座,打的是讓女人給岑非魚灌酒的心思,自己則挨著白馬坐,自然是為了親身驗驗方才白馬放出的豪言。 李笑風說話粗魯大聲,施水瑤不要他與自己同坐。故而,最後李笑風坐在王玄林下手,施水瑤身邊則是徐棄塵。 一大桌子坐得亂七八糟,江湖兒女倒是真的不講究。 方鴻賓發話開飯,被王玄林止住。 “有肉怎能無酒!你這破扇書生,生怕我們把多喝你一口酒?” 王玄林起身,扔掉程草微拿來的杯子,反而把八個人的飯碗拿來,四個碗排成一列,把八個碗在自己麵前排成一個倒八字形,繼而叫到:“草微!” 程草微伸手在桌上一拍。四個酒壇子被他的內勁振起至半空,壇口的塞子“啵啵”彈開落地,酒壇卻不搖不晃。 王玄林拿起自己的一對黃銅鐧,一邊兩個,穩穩地接住酒壇,飛快地翻轉兩下,酒不離鐧,卻瞬間流了滿碗。眾人聞到酒香撲鼻時,王玄林已經倒完酒。他把黃銅鐧往身後一揮,讓四個酒壇無聲地落在了地上。 白馬覺得有意思極了,拍手叫好:“好厲害的內力,好厲害的手法!” 這一日裏,白馬已經連說了三個“好厲害”。岑非魚被搶了風頭,很是不服氣,咕噥著:“這些三腳貓的功夫有什麽稀奇?你二爺平時是不愛炫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