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目露凶光,眸如孤狼,雙手握槍,先是向後一收,繼而突刺斜挑。 他手中銀槍長一丈三,來人手中短刀僅二尺四寸,所謂“一寸長一寸強”。白馬占盡先機,一槍挑飛了其中一人的兵刃,一腳將他踹開;繼而飛身側踢,正正踹在另一人的心口上,將他踢得一個趔趄,倒退數尺。 喬羽見到白馬使出一招“守誌奉道”,不可謂不驚異,手中劍停片刻。 周望舒趁這片刻時間,已經繞開喬羽,衝上前去,劍尖點在一名刺客頸間。 岑非魚早已趕到白馬身前,伸手一抓,捏住其中一名刺客的脖子,並順手卸了他的下巴,以防他咬破口中毒藥,自殺而亡。 周望舒挑開刺客的麵巾,赫然發現,此人他是認識的:“張晴山?” 岑非魚一把扯開刺客的麵巾,皺眉道:“張晴水?” 張晴山與張晴水是親兄弟,出生於西北一小縣城,家中原本共有兄弟四人,姓張,排晴字輩,分別名山、水、風、雲。 張家家道中落,四人流落巴蜀,輾轉到周瑾手下當兵。張晴雲更被周瑾看重,當了自己的貼身親衛,最終與周瑾一同死於巴蜀。死裏逃生的晴山、晴水與晴風,一直跟隨喬羽,藏身青山樓,等待時機為弟弟報仇。 不知為何,他們竟會帶刺客前來行刺。 喬羽迅速走上前去,一劍砍斷張晴山的右臂,質問:“何故叛我?” 周望舒立刻封住張晴山右肩上的穴道,麵帶慍怒:“母親!” 喬羽輕蔑一笑,罵道:“你骨子裏同你父親一般,婦人之仁。”她說罷,飛快地使出一劍,刺入張晴山的咽喉,拔劍帶出一道血線,摔落在檀青臉上。 張晴水被岑非魚點了穴道,此刻是動彈不得,他隻能失聲痛哭:“蛇蠍毒婦!” 岑非魚不禁出聲,語氣罕見的嚴厲,對喬羽說:“二嬸,莫以殺人泄憤。” 喬羽聞言收劍,轉向張晴水,問:“你們為誰辦事?不說便殺了你,沒有懷沙查不到的東西。” 張晴山啐了口唾沫,道:“告訴你又何妨?是趙王。” 喬羽不解:“為何?” 張晴山失笑,道:“喬羽,我們兄弟三人跟從你,隻因你是周將軍的遺孀。十六年來,我們藏身於三教九流中,我們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沒有得過你半點恩惠,但隻要能替周將軍和阿雲報仇,這也算值得。” 喬羽冷言道:“廢話少說。” 張晴山冷哼一聲,道:“三年前,十二連環塢被齊王強攻,少主隻身前往關外,行蹤不明。你派大哥帶人前往增援,但他力有不逮,戰敗被擒,多虧岑大俠出手相救,才僥幸生還。當時,這消息傳來,你是如何回複的?” 這些芝麻綠豆似的小事,喬羽哪裏記得清楚? 張晴山吼道:“你說懷沙幫眾俱是你複仇大業中的幹柴,無能之人無須營救,便派了另一撥人前往反攻,絲毫不曾考慮過人質的安危!” 岑非魚解開張晴山的穴道,問他:“你們自覺與喬姐道不同,自行離開就是,為何反助趙王?” “擅離者死,自求退出懷沙者,須挑斷手腳筋,與死何異?”張晴水望著大哥的屍身,雙眼垂淚,“你自以為是,逼迫無數女子出賣肉體,並以毒藥脅迫她們,充當你的耳目。大哥與梁妹兩情相悅,你卻讓她勾引戶部郎,做他的小妾。梁妹不從,大哥苦苦哀求,你卻一意孤行。三月後,梁妹拒服解藥,在戶部郎家中毒發身亡。” 喬羽似乎有些難過,但她不願承認,強裝鎮定,道:“樓中男女,俱是出身低微者,若非我將他們買來,隻怕是要去別的地方為人奴婢,哪裏能活到今日。我用藥,為的是換他們忠誠辦事,時間到了,我自會解毒放行,何錯之有?” 張晴水不懂喬羽,喬羽亦不明白張晴水,她有自己的活法,並且一意孤行地活在自己的那個“理”中。 張晴水望著喬羽,道:“大仇得報,大哥卻死在你手中。喬姐,你活著又是為了什麽?” 喬羽不答反問:“你為何叛我?” 張晴水哭道:“兩月前,三弟前往幽州刺探情報,被趙王手下擒住。我將此事上報於你,你忙於籌謀大事,置若罔聞。” 周望舒不禁問:“你為何不告知我?” 張晴水哈哈大笑,罵道:“少主啊!你何曾有一點周將軍的遺風?你何曾違抗過喬羽的命令?找你?哼!” 周望舒被張晴水的話噎住,久久不能言語。 喬羽冷冷道:“張晴風死了。” 張晴水道:“不,三弟被趙王關在大牢中,拿來要挾我與大哥為他辦事。我們本就不是你手下的兵,更不喜你行事作風,苦苦忍到大仇得報時,也該與你分道揚鑣了。我們還要過日子!” 張晴水正說話間,忽然向後躍起,跳上院牆。 喬羽喊人來追,卻沒有人聽她調遣。岑非魚沒有追,周望舒亦在原地不動,他們知道,這場悲劇錯不在張家兄弟。 怎料,張晴水剛剛攀上牆頭,卻不立即離開,而是抬起小臂,平持手弩,讓準星白馬與檀青間來回移動。 院中三人反應迅速,瞬間望向白馬與檀青! 喬羽行動最快,但她的行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隻見她一個前滾,抱起白馬,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準星,速度竟比岑非魚還快。不僅如此,她還因嫌檀青擋道,一腳踹在他背後,繼而抬手,朝張晴水甩出三根毒針。 但是,三根毒針,都沒有射中。 周望舒抱起檀青,將他護在懷裏,再回頭,張晴水已經沒了影子。 喬羽見張晴山離去,立馬向丟垃圾般扔掉白馬。 岑非魚把白馬撈了回來,摟住狠狠親了兩口,繼而對喬羽怒目而視,但語氣仍舊克製,他說:“喬羽,別以為我不會動你。” 喬羽冷哼一聲,不答。 白馬不解:“你們為何把那人放走?” 岑非魚道:“張晴水是個漢子,他的目的非是殺人。正因如此,他才肯為了換回兄弟的命,答應趙王的交易。” 白馬把方才的事情在腦中過了一遍,恍悟:“他們要殺人,本可同時放出暗器,但他們不僅沒有如此,反倒故意讓我們發現並反擊。張晴水最後射箭,意不在殺人,而是為了試探出誰才是我……趙楨將軍的遺孤。” 周望舒微微慍怒,道:“母親故意救白馬,踢開檀青,是為了誤導張晴水,讓他回去向趙王通風報信。” 喬羽笑道:“我兒的心從來不夠狠毒。就你還想談什麽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