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那的確是一隻長毛白貓,尖耳圓眼四肢修長,小模樣生得挺漂亮;隻可惜渾身髒兮兮的,應該是流浪了有些時候。一人一貓打了個照麵,仿佛同時愣了一愣。說來也奇怪,那隻貓居然原地坐下來,盤著尾巴不走了。何天巳這才覺察到貓的坐姿有些古怪:右後腿極不自然地僵直著,再仔細看,長毛上仿佛還沾著血漬。他趕緊轉過身來蹲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小家夥,別怕。”說來也奇怪,在長達五六秒鍾的凝視之後,這隻白貓居然一瘸一拐地朝他走了過來。先是嗅聞他的指尖,緊接著居然整個腦袋都湊了上來,磨蹭何天巳的掌心。“唷,是個自來熟的小瘸子?這麽巧,前幾天我也是。”何天巳伸手想要查看白貓後腿上的傷處,沒有成功。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繞到長椅旁,從背包裏取出半個麵包,扯了點兒肉鬆放在手掌心裏送出去。白貓極度溫順地上前嗅了嗅,卻並沒有動嘴的意思。見何天巳並不打算采取其他行動,它竟拖著一條傷腿跳上了長椅,先用前爪推了推背包,然後擠進了旅行包與臉盆之間的狹小空隙裏,斯斯文文地蹲了下來。這是要做什麽?何天巳正在奇怪,不遠處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過多時,隻見兩個五大三粗、手裏頭拿著捕網的魁梧男人跑了過來,站在公園外四處張望。“你。”其中一個男人用手指著何天巳:“有沒見過一隻貓?白毛的!”看見那捕網上髒兮兮的,沾滿了動物的毛發和血跡,何天巳的第一反應就是遇上了偷貓賊。他反問:“你們找貓做什麽?”壯漢頓時朝著他逼近了兩步:“就問你看見沒?!”“看見了啊。”迅速估量了一下彼此的戰鬥力,何天巳不慌不忙地點了點頭:“剛才來了輛22路車,有隻貓竄上去了,我正覺得奇怪呢。”兩個壯漢立刻走到車站查看站牌信息,證實的確有一輛22路車剛開走,他們立刻動身朝下一站跑去。等他們兩個跑得沒影兒了,何天巳坐回到長椅上,輕輕敲了敲臉盆。“喂,沒事了出來吧。希望我沒有好心辦壞事。”白貓還躲在臉盆裏,正揣著前爪閉目養神。何天巳一邊奇怪它怎麽不怕生,一邊迅速地檢查了一下他的後退——有一道兩三厘米長的新鮮創口,流了不少血,但骨頭看起來倒是沒什麽問題。這樣子,是不是應該帶它去一下寵物醫院?問題來了:長樂鎮上隻有一家貴得要死的黑心寵物醫院,一個多月前剛因為診金的原因鬧上了新聞。何天巳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支付賬戶和錢包——結清所有出院費用之後,隻剩一百七十五元,恐怕連給貓做個體檢都不夠。他正糾結著,偏偏就在這個時候,101路公交車到站了。貓該怎麽辦?何天巳才糾結了一秒鍾,低頭再看臉盆裏頭,貓不見了。他揉了揉眼睛,剛想再四處找找,就聽見101路巴士司機連按了四五下喇叭。回村的班車每個小時才有一趟,再等一輪何天巳都怕自己會曬成人幹。雖然他一拎起背包就覺得分量不太對,卻也沒時間再仔細查看了。101路是從長樂鎮開往金魚村的長線公交,沿途地廣人稀,車廂裏也零零星星隻有兩三位乘客。何天巳投幣上車,隨便找了個座位。他先做賊心虛地看了一眼司機,然後將背包擱在大腿上,偷偷摸摸地朝裏麵張望。那隻白貓果然趴在換洗衣服上,輕輕甩著尾巴。還真是見了鬼了。看起來這隻貓是鐵了心要收他當做奴隸。好在家裏已經有了一隻白老板,兩隻祖宗若能和和氣氣地做個伴兒,倒也算是一樁美事。應該沒有問題的,這隻貓看起來很溫順。那就先帶它回家簡單處理一下傷口、觀察幾天,如果還有問題,就多帶點錢再去寵物醫院。想到這裏,何天巳試探性地揉了揉白貓的頭頂。貓沒有任何異常反應,甚至還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何天巳不禁大膽起來,從頭頂到耳朵尖,再沿著後頸滑到下巴,統統摸了一遍還不過癮,又輕輕將貓爪抬起,捏了一捏肉墊。探出來的指甲鋒利無修剪,的確應該是隻野貓。流落街頭,還被偷貓賊打瘸了腿,真可憐。他正浮想聯翩,倒是那隻白貓終於被他摸得不耐煩了, “喵”地一聲抽出爪子,拍在了何天巳的虎口上。“噓——!”何天巳趕緊捂住貓嘴,將背包拉攏一點,又抬頭看了一眼駕駛位。老司機的耳朵挺尖:“唷,剛剛那是貓叫?”“那……是短信啦短信。我在跟小美聊天呢!”正說到這裏,白貓忽然又從包裏探出腦袋來,不過很快又被何天巳塞了回去。老司機倒不糾結,不過這話匣子一打開,也沒那麽容易再關上。“誒我說你這孩子也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地騎著自行車,怎麽就能從山坡上滾下來,還鬧得住了院?”“都怪我太不小心。”何天巳隻能苦笑:“那天下午去山上寫生,回來路上下了點小雨,人突然犯了迷糊,車就衝下去了。不過醫生說我命大,隻有扭傷而已。”“那你家的藥園怎麽辦?”“沒事,反正本來就不是我在打理,有叔和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