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琢把孟若洲推到湖邊後,徑自坐在了旁邊的休息椅上同孟若洲繼續閑聊。聊著聊著,顏玉琢忽然就不說話了。孟若洲忍不住將他的病有救了的消息跟顏玉琢分享。他說:“玉琢,我的病有救了。”看著湖水的顏玉琢回過神,看向孟若洲,眨了眨眼說:“什麽?”孟若洲繼續重複道:“我的病有救了,有一位醫學教授研究了新的治療方法,已經臨床實驗了三年,技術穩定,即將推廣普及,國家方麵正在籌備,市麵上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孟若洲說完又緊接著說了一句。“你高興嗎?或許過不了兩年我還能再站起來,再不是現在這幅樣子。”孟若洲從前無神的眼眸此時閃著光芒,他本就好看,笑的時候就更好看了。顏玉琢搖搖頭,語氣平常地說:“我不高興。”孟若洲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他回了一句什麽後,猛地看向顏玉琢,以為自己聽錯。他問道:“玉琢,你說什麽?”顏玉琢搖搖頭看向孟若洲說:“我說,我不高興。”那天他悲痛癲狂,不敢置信,可待全部都查得清清楚楚,將從前在他那場手術室裏待過的人全部都找回來,一切都那麽明了,根本讓他假裝不了一切都是假的。他不明白,孟若洲為什麽要這麽做。孟若洲冷靜下來後伸出手去拉顏玉琢的手說:“你怎麽了玉琢?怎麽忽然生我的氣?”說這句話時,心中仿佛有塊大石頭在飛快往下沉,壓迫的他心跳加速,抬眸去看他的助理,卻已經離得太遠,誰都看不到了。看到孟若洲關切還有慌亂的神情,顏玉琢隻覺得荒謬。他甩開孟若洲說:“你知道嗎?我現在有多克製,多麽想把你推進這湖裏……”孟若洲心髒怦怦狂跳,他隱約猜到一點,但不敢確定。他露出惶惶然的表情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有點不舒服,我想回去。”“可我想啊,就這麽把你淹死也太便宜你了,我偏要看著你生不如死,想活不能活,想死不能死……”聲音清清冷冷仿佛在說晚上打算吃什麽喝什麽似的。孟若洲了解顏玉琢,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他說想他死,就是真的想他死。就像當初他想讓顏玉琢生不如死那樣,顏玉琢也想讓現在的自己生不如死。說了片刻,顏玉琢定定看著孟若洲問他:“你喜歡嚴海?”他思索了無數個可能的原因,全部都否定了,隻這一件事讓他越想越覺得荒謬可笑,卻也不得不問出口。這一句話,讓孟若洲再裝不下去,他露出個淡淡的笑容看著眼睛仿佛在看他卻又不像是在看他的顏玉琢說:“是啊,我喜歡阿海。”既然顏玉琢都知道了,那此時此刻他一定生不如死,他做到了,想到這裏,孟若洲竟然有點想笑。“你為了他,才做了這樣的事情?”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都很平靜,平靜中透著滲人的詭異感。孟若洲點點頭。孟若洲剛點完頭,顏玉琢就揮出一拳,毫不猶豫砸在孟若洲的腹部。孟若洲疼得鑽心蝕骨,有那麽幾秒鍾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馬上就要死了,渾身都往外冒白毛汗。顏玉琢捏住孟若洲的下巴,迫他抬頭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活該他不喜歡你,他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你,他到死,喜歡的人都是我。”顏玉琢不屑嚴海的喜歡,可他知道這樣說能叫孟若洲發瘋。隻是他沒想到孟若洲竟然隱藏的這麽深,這麽深,然後攢了一口氣,仍舊裝作尋常的樣子待他,騙他,讓他的親生子曆經磨難,隨意欺負。孟若洲苦戀嚴海幾十年,從少年就喜歡他,愛而不得,痛徹心扉,如今也未曾變過,不然也不會因為周政某一個地方像嚴海,他看著都高興幾分,覺得是嚴海在天之靈,不想他再繼續受苦,所以讓人來救他出苦海。他喜歡嚴海,可嚴海一門心思隻對顏玉琢一個人好,他忍啊忍,想著隻要玉琢有了喜歡的人,他就有機會和阿海在一起,然後他終於等到了顏玉琢喜歡了別人,卻發現嚴海還是喜歡他,對他總是淡淡,甚至到最後根本不理睬他。讓他怎樣不嫉妒不憤恨,可是他不曾表露過,他要怎麽說?嚴海和顏玉琢都是他的朋友,他說不出口,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喜歡嚴海,而嚴海不喜歡他,更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多麽嫉妒多麽痛苦。然後嚴海死了。若不是顏玉琢,他不會死。因為顏玉琢,他喝得寧酊大醉,從陽台摔了下去。沒人知道嚴海是自殺還是失足。死之前,嚴海給顏玉琢打了20多通電話,顏玉琢一通都沒接。孟若洲想了很久很久,若是接了電話,沒準阿海就不會死,阿海的死都是顏玉琢的錯。他恨顏玉琢,無情無義。阿海頭七時,他竟然懷了孩子。所有的苦澀和憤懣都化成了如何叫他也嚐一嚐生不如死的滋味,為阿海報仇。“你以為你做了這些嚴海會感激你?他若是知道你這麽歹毒,一定離你遠遠地,叫我也別再理你,做這些事情是不是把自己感動死了?”顏玉琢平時看著溫和高雅,那是沒人惹到他時他的樣子,惹到了便就不是別人看到的樣子,此時此刻,他眼神銳利,手勁兒狠厲,一點不留情。孟若洲的嘴角已經滲出了血,疼得吸氣。然而此時身體的疼已經不能叫他心裏多難受,因為顏玉琢的這句話徹底的瓦解了他偽裝出來的平靜,他伸出手想要反擊,推打顏玉琢,可顏玉琢輕輕鬆鬆就把他製在輪椅裏動彈不得。孟若洲歇斯底裏,卻毫無威嚴可言,氣若遊絲般吼出這麽一句:“你這個賤人!如果不是你,阿海怎麽會死!”“他死不死,關我屁事!一輩子最瞧不起這種人,自己沒出息,偏要讓外人以為自己用情至深,沒把別人感動,倒先把自己感動死了!”顏玉琢不屑一顧,“你和他都是一路貨色,蠢不可及!”如果以前對嚴海的死還有一絲可惜,現在的顏玉琢就完全是厭惡,若不是這兩個爛人,他孩子怎麽會遭受那樣的苦難?已經遷怒上了嚴海。孟若洲一臉驚駭,他從未見到過這樣言語刻薄狠厲,誰都不放在眼裏的顏玉琢。一瞬愣在那裏,再說不出一句話完成的話來。顏玉琢鬆開手站起來,掏出帕子擦擦手,居高臨下地說:“說讓你生不如死,就讓你生不如死,好好等著吧。”說完轉身離開,頭也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