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小從為難,也不想另一個朋友為難。”秋醒說,“可我等貪魔等了那麽久,讓我就這麽束手就擒,我實在有些不甘心。沈天師已經是人類中的最強者了,行事何須這麽瞻前顧後?公會在這種特殊時期,會對你開刀嗎?”“你用不著激我,我處在這個位置,顧慮一直很多。何況他們雖然不會動我,卻會動我徒弟。我不能放任他走到公會的對立麵,這樣隻會把他推得越來越遠。”秋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如此說來,沈天師一定要和我動手了?”沈不歸放下酒杯:“也不盡然。”秋醒倒酒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著他。“太順著公會的意,有時隻會讓那幫家夥得寸進尺。”沈不歸掀起眼皮,定定地看著秋醒,“秋老板如果真的想去找貪魔報仇,不如現在就動身吧。”秋醒恍然,繼而搖頭一笑:“原來如此,這樣公會的人也說不出什麽了……可是貪魔現在人在魔淵最深處。”“已經出關了。”沈不歸不疾不徐地爆出了這個驚天內幕,“公會最新消息,三大魔齊聚無量之淵,不知道在商議什麽。”秋醒眼睛一眯:“此話當真?”沈不歸反問:“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趁天亮之前之前離開這裏吧,這樣對誰都好。”沈不歸喝完酒,起身道:“謝謝你的酒,就此別過吧。如果下次再見,我們就是敵人了。”沈不歸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古玩店內又恢複了寂靜。雨水漫過長街,天色仍然陰暗。秋醒在窗邊坐了半晌,給阿辰和狐狸各發了條短信。臨走也沒什麽要收拾的,古玩店老板撐著一把黑傘,就這樣離開了生活了五十年的小店。然後竟在街頭遇見了陸非辭。秋醒怔了怔,繼而一笑:“來幹嗎了?”陸非辭問:“老板要走?”秋醒點頭:“嗯,要去做想做的事了。店裏有什麽你看得上的,就拿走吧,當做是臨別的禮物。”陸非辭:“老板還會回來嗎?”秋醒:“大概不會了。”“就算這樣也要去嗎?不能換個地方……繼續生活嗎?”秋醒笑了:“總有一天,你也會遇到這樣的選擇。然後才能理解,有些路明知不歸,我們也一定要走。”陸非辭張了張嘴,卻是無話,半晌才道:“那……老板保重。”“保重。”秋醒撐著傘繼續朝前走,剛走了沒兩步,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對了,九歸的事……”“九歸?”陸非辭的心狠狠一跳,轉頭望著秋醒:“他回來了?”秋醒回過身來:“怎麽?他跟我說你已經認出他了。”陸非辭咬唇:“果然是他。”秋醒一怔:“原來你詐他。那家夥正鬱悶著呢,真的不想要他了嗎?”“不是我不想要他,隻是……當年的我沒有任何對不住他的地方,他那樣視人命為草芥的行為,有第一次,又安知沒有第二次?”說到底,就算他理解妖族生來弱肉強食、自私自利的態度,也無法認同狐狸三年前恩將仇報的行為。當年的事像是橫在心裏的一道坎,終究令他無法釋懷。“我知道,他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也沒有義務原諒他。不過小從,我以朋友的身份替他說句話。他出生的年代和你我不同,那時天地混沌,萬獸角逐,妖獸們隻信服最原始的力量,而無所謂什麽是非觀。強者做什麽都是對的,都是理所應當的。何況他從前占山為王,也放肆慣了。如果沒有人教他改正這一切,他潛意識裏大概還是會覺得自己做什麽都是合情合理的,還會繼續肆意妄為下去。”陸非辭垂下了眼:“他如果不入俗世,隻是占山為王的話,那就不需要去改正什麽了。隻要不危害到世人安危,剩下的我管不著。他也不需要辛苦壓抑自己的本性,不在我身邊,或許還能過得更自在一點。”“那可未必。或許他心甘情願為你做出改變呢?”秋醒調笑道:“他有時候相當死腦筋,之前瘋了三百年,若不是遇見了你,指不定會做出什麽更瘋狂的舉動來。這樣的大妖比我更像顆定時炸彈,留著也是禍害,倒不如跟在你身邊還能聽話一點。我聽說你本名原叫東方平是嗎?東方家的人不是精通禦妖之術嗎?你就隻當是收一頭惡妖為己所用,不還造福社會嗎?”古玩店老板難得苦口婆心一回。反正自己也要走了,不如最後在幫那隻不開竅的蠢狐狸一把。“當初的事我略有耳聞,他雖然沒有明確提起過,不過我猜他也不全是為了自己……”秋醒看著陸非辭的眼睛說:“我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那狐狸三百年前,曾跟過一個姓陸的天師。”陸非辭移開了目光:“我知道。”秋醒:“那你知道自己撿到它時,它那一身傷是怎麽來的嗎?”陸非辭心下一動,轉頭怔怔地看著古玩店老板。秋醒緩緩道:“他試圖複活他,為此不惜逆天而為,引來了天雷。”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陸非辭倏地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秋醒。然而看對方的神色,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他為了那人,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何況別人的。當然,我們不能說這是對的,但也沒有人告訴他這樣做不對。”古玩店老板說到這裏,目光越過大雨中的長街,望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當初如果沒有遇到煙柔,也會覺得吃人是理所應當的,畢竟這是我們生活的方式……”秋醒收回了目光,對陸非辭輕聲笑道:“他會後悔,說明他真的把你放在心裏了。你也要相信,他願意為了你而做出改變。”陸非辭卻隻是喃喃道:“他瘋了嗎……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