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慶功宴,實際上並沒有大擺排場。


    整個閑師盟損失了好幾百人,各門鬧歸鬧,細數起來連著筋骨,難免有些傷感。


    理事堂的人探了二堂主的口風,不過在長廳裏擺下幾桌,將將能坐下各門大長老和大師兄,其餘的人則是提前告知自行慶賀。


    這一做法,令想要大吃大喝一番的閑師們對理事堂私下頗有怨言,尤其是死裏逃生的閑師們。


    淩厲將蒙震送出閑師盟,看著他走遠,才慢悠悠去往理事堂。


    他到的時候,人差不多已經來齊了。


    一進長廳,二堂主就著人將他引到身邊,開始一番誇讚,“淩厲這回真為閑師盟長臉,少年英傑,當如他一般。年輕這一輩的大師兄,我最看好的就是他了,最近理事堂收拾陳年老賬,正好缺個小堂主鎮著,我看不如就他來當,省得各門再爭一輪。”


    淩厲靜靜地聽著,理事堂的空缺,可是好差事,就這麽飛走,有的是人不甘心,二堂主這是替他集火。


    果然,第八門的長老就被推出來反對。


    “堂主,我們知道淩厲是有功之人,你又特別欣賞他,但也不能同人家師父搶人。這回暴亂,就數元門損失最大,招收新弟子就是個大活,這幾天我聽對麵的人說,以前圖閑師盟威風,現在家家都改了想法了。他那麽能幹,又是大家眼中的大功臣,這事非他莫屬。”


    二堂主舉杯的手一頓,又高高舉起,再轉頭潑在地上,“這第一杯敬我們死去的師兄弟們,雖說閑師盟這回損失了不少人手,但他們為守城而死,死得其所,這是許統領親自認定的,個個名字都刻了城牆磚,為城內外之人稱道,你這話不妥。”


    他環顧一周,先前的人都不再說話,就連先前同他親近的好幾個大長老都避開,如今正式要他們表態的時候。


    淩厲來不及細想二堂主是好意還是歹意,又急於擺脫他們爭論的點,斟滿靈酒,開口轉移了話題,“我對不住死去的師兄弟,沒能將他們活著帶回來,這一杯酒算是我的賠罪。”


    他一口飲盡,又倒滿一杯,“第二杯酒,我敬二堂主,先前我做錯了事,多虧二堂主體恤,準我將功贖罪,我本欲以命報之,奈何天不收我,我又有何麵目居功自傲求進理事堂,更別提擔當元門振興大任。”


    二堂主笑著一口飲下,“好了,自謙之言少敘,你有傷在身,少飲些,心意到了就成,以往厄獸暴亂沒有不死人的,各門畏此難此,如鼠輩爾,你能挺身而出,實乃難得的深明大義之人,何需自責。”


    淩厲不顧勸阻,又續上一杯,“請堂主見諒,我還想感謝一人,若非他,我怎麽有將功贖罪的想法。”


    “哦,這人是誰?”二堂主重新斟酒,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按說第三杯確實該敬你師父的栽培之恩了。”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淩厲的師父,元門的大長老也以為這回該輪到他了,麵露矜傲地等著徒弟的下文。


    “是我哥淩空,可惜他去了旃蒙,聽說是李堂主派過去的差事,我哥常說他和李堂主處得很好,既然他此次不在,那我這杯酒就敬李堂主好了。”


    戒律堂裏的爭權風波不是新鮮事,淩空突然消失,早引起很多人暗中猜測,坐在席上的李皇圖聽得真真切切,都說他將人派出去沒安好心,當即站了起來。


    剛才二堂主的話,淩厲沒有就此下坡,大長老知道徒弟此舉意在表示不滿,麵上有忍耐之色。


    李皇圖認定淩厲恃功自傲,又不想過於直白,婉轉道:“你如今是上章城的大名人,既然是要感謝你哥,這杯酒我不如二堂主那般理直氣壯,吃不下的,不如留著以後你們兄弟團聚了再吃。”


    “李堂主是還在怪我先前的冒犯之舉,所以不肯喝下我這杯酒?當日確實是我之過,大長老已下責罵。”


    淩厲轉向二堂主,拿酒的手似乎氣得抖了起來,整個都倒在了自己身上,又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塊手帕擦著,“李堂主,不好意思,牽動了舊傷,並非不敬。”


    大長老先前小小地在眾人麵前折了麵子,又記恨著李皇圖折辱之仇,這時再次被點名,似乎看懂了自己徒弟的心結,選擇當場發難。


    “李堂主,你私自將我徒弟淩空派出去,怎麽不同理事堂打聲招呼,這個二堂主大方不計較,我卻有些懷疑你在背後做了什麽,我的人特地去了旃蒙,問得清清楚楚,淩空根本沒去過。”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皇圖,李皇圖感到渾身冰涼,卻不敢弱下聲勢,露出半點痕跡。


    “大長老,戒律堂做事不得窺伺,這是盟規,今日是你徒弟大喜的日子,又是二堂主安排的慶功宴,看在兩位的麵子上,我可以放你一馬,希望你不要倚老賣老,放著敬酒不吃,偏要討吃罰酒。”


    這話說得極為不客氣,知道前情的人都坐不住了,紛紛瞧大長老的反應,沉默的淩厲也投來期待的目光。


    在這麽多人麵前威脅他,又有淩厲的示好,好麵子的大長老一腳踢翻了桌子,大罵道:“李皇圖,你太猖狂了,我徒弟淩空是戒律堂的人不假,但他若橫死就不是戒律堂能管的事了。”


    “師父,你是說大哥他死了?”淩厲恰到好處地問了一句。


    二堂主早在桌子掀翻之時就退走,沒沾染一點,“師叔,我好好的一桌宴席就這麽讓你毀了,你不給我個交代怕是說不過去,這麽多人都看著呢。”


    “我沒有真憑實據怎麽敢鬧事,”大長老一道靈力打在空中,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李皇圖將淩空騙到戒律堂前廳商議要事,又暗中派人偷襲,一刀斃命,最後劃花了臉,送到刑房挫骨揚灰。


    “李皇圖,你好毒的心,就算爭權,也不該害人性命,請二堂主為淩空主持公道,殺此敗類,正閑師盟風氣。”


    大長老看向二堂主,將一串靈珠展示在眾人麵前,“這惡人千算萬算沒想到,淩空身上的靈珠乃是一件稀有靈器,有回溯記憶之效用,縱然經曆靈火亦不會毀滅,他手下的人將這個物件偷拿出去賣,正好被我一故人收到手裏。”


    淩厲跪了下來,懇求道:“二堂主,這串靈珠是我祖上之物,確有奇效,我願以所有換您為我大哥做主,不能讓他冤死。”


    二堂主再無疑慮,差人將李皇圖先帶了下去,“李皇圖私殺同門一事,我將接手戒律堂徹查,給大家一個交代。”


    淩厲起身,坐在了李皇圖的位置上,慢悠悠地用手帕擦著衣服,好像剛才隻是一場戲,師父揭穿了親大哥的死也與他無關,


    石逆運不意外李皇圖的突然倒台,他不聽從自己的建議,早晚會有這麽一天,隻是自己可能有大麻煩了,他看向一言不發的老對手,或許這些都是他布下的局。


    察覺暗中觀察他的人,淩厲隨手將手帕展開,一隻靈動的小鹿在石逆運的眼前晃動。


    石逆運漸漸忘了先前的事,一心隻想著那隻小鹿,腦子裏胡亂猜測著,突然記起了成遠死前的話,他們什麽都知道……


    而淩厲像是又醒了一樣,“師父,你何故連我都瞞住,我竟然到今日才知道大哥的死訊,這慶功宴,我暫時吃不下,想一個人靜靜,你們不必顧及我。”


    捏緊手帕,淩厲故意從石逆運那桌繞過去,搖搖晃晃地走向理事堂的廊亭。


    方寸大亂的石逆運後腳跟了出去,他以為自己尋不著這人,抬眼卻看見淩厲正站在自己幾步遠的地方。


    “旃蒙城,竹繭巷,鹿三娘,盼情郎,小兒啼,喚爹忙。”


    石逆運一步一步走了過去,“你對他們做了什麽?他們都是無福之人,你好惡毒。”


    “誰惡毒?成遠能修行,就該死?石逆運,你未免太有自己一套判斷了。”淩厲一邊說,一邊將小鹿撕了個粉碎,“我從來有仇報仇,你覺得他們會怎麽樣?”


    石逆運跪在地上,拚命地找碎片,看到最後一塊被淩厲踩在了腳下,他爬過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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