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涔涔而下,山長宴陽天有些騎虎難下,他剛才沉默的時候確實有這麽個念頭來著。


    現在的年輕人有一套看人的功夫,一猜一個準,但他不能認。


    “我隻是在想你們學子中間怎麽個推選法,不如就讓你們這些人跟著尚武先去第一批,如何?”


    剛才站出來的學子悄悄退了回去,開什麽玩笑,他才不走那狹窄的山路,萬一踩空了可就是屍骨無存的下場,還不如躲在這裏等著通路。


    大家又一次安靜了下來,誰都不想應下這個決定。但事情要決定,總不能一直拖著,有人站了出來表態,應下山長之前的提議。


    “山長,還是找點身強力壯的,他們一個個看著就瘦幹瘦幹的,臉色也蒼白,到時候看見稀奇不得把大家嚇死。”


    宴陽天有些失望,這些人自恃身嬌肉貴,個個紅臉白身,肉多於學問,哪裏就幹瘦蒼白了,分明怕死,想推人出來受罪,白讀了這些年的書。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連他自己都是這般求名不務實,遇事能躲則躲,又有什麽麵目鄙視他們。


    “也好,你們先去告知眾學子,讓大家相互推選。兩個時辰後,無論什麽方法,必須選兩百人站出來。”


    山長見幾十名學子走遠了,這才看向船工,虛心請教道:“杜夫子把船劃走了,你們出了穀,怎麽到對岸。”


    尚武作出一臉崇拜的樣子,學著山長也看向船工。


    船工見兩人盯著自己,有些緊張,不好回避。剛咳嗽了一聲,他馬上就接到了尚武遞過來的茶水,知道不能推辭,喝了一口,這才講了自己的打算。


    “我還有一艘新船,套在小屋後的大樹下,我們走小路過去,就可以用。”


    宴陽天聽到有備用船,一顆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他忙了這麽久還沒吃早食,指揮著尚武去大廚房給自己拿點東西過來墊墊。


    又吩咐他讓大廚房管事加炒幾個好菜,好給選出來的一百人吃,慰勞一下他們為眾人勞苦的公心。


    走遠的學子們都不想自己被選上,他們了解彼此,又通了口風。


    這些人仗著雨聲嘩嘩,在路上大聲密謀,想著把自己平日裏最討厭的人選出來去送死,才是最好的辦法。


    不到兩個時辰,有夫子來報宴陽天,書院裏已經選出了兩百名學子,他們願意先走小路出去,從外麵通路。


    略略翻了名單,大都是敦厚果武之人,宴陽天對這份名單很滿意,於是明早這兩百人跟著尚武和船工一起出穀的事情就定下了。


    為了略盡一盡心力,他還叮囑管事夫子仔細備上山路所需藥物、布條,吩咐醫官去講一講地勢草植,以應不全之策。


    事情定下,又做了些其他安排,自覺大安的宴陽天樂得午飯多吃了兩口,有些撐著肚子。


    他扶著肚子在廊下散步,重新細細品味著夫子上報的消息,得意自己的書院還是有青鬆勁竹之流,不全是貪生怕死之徒,心裏快慰極了。


    萬事有備,現在就等雨停了。事實正如他所想,不一會兒,大雨就停了。


    宴陽天覺得肚子不那麽難受了,又因為解決了煩心事,缺了的午覺該去書房補一補了。


    他剛從廊下轉身,又被尚武攔下,說要商議通路的人選。


    尚無看宴陽天的不耐已經寫在了臉上,不敢再繞圈子,直接說法子。


    “山長,依我看,您不如把在裏麵通路的人也選出來,裏麵剩餘八百人,看誰自願出力,讓他們先上第一批,到後麵再換人。”


    宴陽天急著想去休息,沒怎麽想多久,大體覺得可行,就打發他再找個人妥當的自己人去操辦了。


    臨行前,尚武跟山長約定,山穀外放紅煙代表他們順利出穀,黑煙表示他們開始挖路,裏麵的人也可以開始了。


    目送尚武一群人出穀,宴陽天之前的憂心焦急都裝不下去了,怕露餡推說老毛病犯了,趕回了自己的院子。


    畢竟他這個山長一大清早起床,這會子書院院務早已擱置,眾人心都聚在通路一事,無人煩他,想著再去睡會兒。


    說也奇怪,他正經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了,老覺得有事情將要發生。為了使自己沉靜輕鬆下來,他以為看學子的文章或許可解心憂。


    於是,他打開了一篇學子的策論看了起來,但頗以為往日發笑的地方,如今卻隻有怒氣,這寫的什麽東西!


    大雨天不做好糧食儲備,不查看四處的建築是否缺損,隻顧著自己享樂,這種人怎麽連家都管不好,何談治國,更別說培養學子,桃李書院怎麽有這樣的敗類。


    一甩手就給扔了出去。


    可悲,他的書院教出來的東西,竟是一代不如一代!


    如此鬱悶了一天,宴陽天也算想通了,自己沒有年輕時候的宏圖大誌,也不願再盡付精力於培育青鬆翠柏,過了這一年就退了。


    又恨自己名已盛極,無門路可再借光,渾渾噩噩見聽到管事夫子來報,他突然又精神了。


    “山長,有學子發現山穀外升起有一紅一黑兩道煙,我們可以開始了。”


    紅煙表示他們走出了山路,黑煙代表他們找人開始通路。一天一晚而已,尚武此人大才。


    宴陽天一掃之前的鬱悶,滿臉喜色,說道:“這麽快,天助我也!你趕緊安排自願挖路的學子到前麵去,我這心絞痛的毛病又犯了,先歇一歇。”


    來人看他麵色紅潤,知道山長必定又想躲懶,本想請他前去激勵眾人,歎了口氣告辭,上前麵組織人手去了。


    一路走,一路想,心裏的不平都勾了出來,見眾學子有事無事都去了穀口,道路左右皆無人,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懶鬼文賊!”


    “聲名在外的桃李書院,竟然握在這麽憊懶的人,也就是名字取得好,手下有個能幹的尚管事,不然早就被人拉下馬了,還能在這裏萬事不管當個山長。”


    “天道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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