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奇珍樓的小少主,就是辱罵同窗、頂撞技師那個魏不離,最近怎麽樣了?”


    “聽說他去了一趟什麽悔過房,回來之後整個人正常多了,說話特別文雅。”


    “什麽地方?這麽神奇,竟然治好了魏不離的‘口臭’。”


    “不知道。”


    “那他被誰送去的?”


    “戰技部戰技師,許三成。”


    這不是她的戰技課老師嘛?


    因為太驚訝了,蘇四兒倉皇間磕到了自己的下巴,她趕緊打量前麵的李一樂,發現在也在盯著她。


    完了!和同期在課堂上吃瓜,因為太過驚訝弄出大動靜,成功讓自己成了瓜。坐在她旁邊的就是謝醒夢,此刻極力想要和她撇清關係的謝醒夢。


    她竟然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無語,她會這樣,這位也要負點責的,蘇四兒翻了個大白眼。


    沒想到……


    “你對這株植物的特性有不同意見?不同意它可以作為麻醉成分使得解愁丹在戰鬥中可以減輕疼痛感?還是不同意它可以配合心技使用在對手身上發揮迷惑作用?”


    發出這麽大的動靜?她這是對我不滿意?


    李一木有些不高興。最近傳福堂大整頓,對於技師的能力考核增加了很多細節,課堂秩序就是其中一項,無法管束堂上秩序,罰技師份例。


    “我非常同意它的兩種使用方式。”蘇四兒察覺到李一木的情緒,特別地低眉順眼。


    “那你解釋一下,剛才發出的動靜,怎麽回事?”


    “那個,是這樣的。”蘇四兒一麵拖延,一麵在心裏急躁想轍。


    “到底怎樣?”


    這是想要拖啊,可別蒙他。


    “就是,我覺得您講得太對了,十分讚同,為了表達我真摯的讚同,我點頭太過用力,加上我的腳有點短,沒落地,一激動就踩滑了,導致頭磕在了桌子上,打擾了您講課的興致。”


    “這個理由,換做你,你接受嗎?”反正李一木有點不想接受。


    “我接受的,是我的錯,老師你想怎麽懲罰,我都接受!”


    蘇四兒隻想著趕緊過去,再拖下去,她可能會忍不住胡說八道,氣惱了技師,然後步入魏不離的後塵。


    “也行,你想出一種這個草的其他作用,此事可以揭過。”


    李一木覺得自己沒有像上次對待那個什麽小胖子一樣把蘇四兒請出房間,已經很具備自我情緒管理能力了。對於自我情緒管理能力高低也是對技師的一項考核。


    想必巡視之眼背後的傳福官,應該不會給低分了吧。


    “李師,能不能把這株草再給我看看。”蘇四兒有點慌了,她確實想不出其他作用,所以先看看這東西本體到底長什麽樣。


    那株植物飄到蘇四兒手裏,蘇四兒細細摸了葉子,又用手扯下一片葉子在手裏揉了揉。


    竟然出汁水了?!


    蘇四兒湊上去聞一聞,然後她腦袋就昏昏沉沉了,但外表看不出什麽。她隻記得自己要告訴老師這種植物的其他作用,於是她離開了作用,走上了講台,努力把住手上沾著的汁水,往李師鼻子懟。


    似乎離得遠,蘇四兒感覺還需要努力湊上去。


    對,再用點力就夠到了。


    啪!手上的汁水直接甩進了李一木的鼻孔。然後,李一木暈了,他也知道了這株植物的另一種作用,深入接觸能致昏。


    蘇四兒看見李一木倒了下去,她感覺事情不對。


    怎麽聞個東西就暈倒了?猝死?


    這不會怪她的頭上吧?現在放聲大哭還來不來得及?


    她用力捂住眼睛,在眼淚與汁水的相遇刹那,她似乎看見李一木站了起來,他提著那本《藥植大全》砸向了她的腦袋……


    \/


    “從巡視之眼的畫麵看,李一木與蘇四兒並沒有發生衝突,他們隻是在進行正常的課內提問與交流。”一位負責評估技師能力的傳福官,正在向許三成匯報情況。


    “有沒有可能是那株植物的原因?”許三成接到傳福官的傳訊,說丹技房李一木和一位準福徒突然暈倒在課堂,其他準福徒嚇壞了。


    作為整個整頓行動的導火索,許三成接下了時八仲讓他處理技師違規的任務。因此,他直接瞬移到丹技房,將兩人帶走,同時臨時抓了修行丹技的青陽過來代替上課。


    “這個恐怕隻有李一木本人才知道。”那位傳福官本身並不修習丹技,對藥植不了解。


    於是,他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李一木要扣分嗎?”看這情況,他也不完全清楚這藥植的特性,就貿然帶入課上內,簡單說就是失察,往嚴重了說,他包藏禍心,想毒害準福徒。


    “你覺得呢?”許三成覺得這就是意外,不過他想考驗下這位巡查之眼的傳福官的判斷力。


    “我覺得,他貿然將未完全探究的藥植帶入課上,簡單說就是失察,往嚴重了說,他包藏禍心,想毒害準福徒。”傳福官覺得自己非常公正。


    “明天不用你了。”


    許三成發現自己突然犯了一個錯誤,他光忙著監督這些技師,抓出那些酒囊飯袋,卻忘了這些監督技師的傳福官可能也有些問題,看來還需要重新選拔一批機靈的。


    傳福官不明白明明說的就是李一木的事兒,怎麽到頭來反而弄得自己丟了任務。


    這人惹不起!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許三成的實力、背景,也不糾纏,自己默默走了。


    就剩許三成一個人在那裏琢磨怎麽挑選巡視之眼的傳福官,他不可能每件事兒都自己來處理:不如讓青川過來把剩下的人調教一番再用。


    正在百寶塔奮筆疾書、修習書技的青川也被抓了壯丁,前往巡視之眼,調教傳福官怎麽變聰明。


    “三成,我這個事兒,不會扣分吧!”已經悠悠轉醒的李一木突然出聲。


    到了聚靈境中期的許三成自然不會被突然出聲的李一木嚇到,他略一停頓,開口道:“到底怎麽回事?”


    並不正麵回答李一木的問題,他需要先聽聽李一木怎麽說。


    李一木在許三成回答時,就覺察到接下來自己的回答很關鍵。


    他裝作自然地說:“其實,就是個意外。我對趣息草的作用認識不夠,蘇四兒的手沾了汁水不小心拍到了我的鼻子,接觸後人就會昏迷。至於蘇四兒為什麽會走上講台,估計是聞了趣息草才會有幻覺。”


    “三成,我們的意外讓我們意外發現了趣息草的作用,都是意外!”李一木一直在不停地強調意外,希望許三成能夠理解。


    “對對對,這真的是意外,兩位技師,我就不該摘這個趣息草,不摘就不會聞了它,導致出現幻覺,不出現幻覺就不會讓李師聞,他不聞也就不會接觸。這就是個意外,我不該摘這個趣息草。”


    已經醒了一會的蘇四兒也開始求生欲上頭,她非常讚同李師的說法,這真的是個意外。


    許三成看到剛收到的訊息,關於人直接吸入趣息草會怎麽樣確實沒有記載。


    他微微挑眉:“行了,這次是意外,不會扣分。”


    無情判官許三成,絕對手下留情了!


    大好事!


    劫後餘生的兩人,李一木和蘇四兒對視一眼,突然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喜:能從許三成手裏出來,不受一丁點懲罰,他們很了不起。


    隻是,蘇四兒不知道,她還是高興得太早了。


    \/


    一踏入溫柔香的心技房,她就受到了同期們熱烈的眼神歡迎儀式。


    還不等她坐下,上麵的溫柔香就如一縷清風“吹”了過來。


    “聽說你一個準福徒敢在課堂上弄暈技師?”


    這小丫頭膽子挺大,她記得,上次她就有那麽點與眾不同。


    蘇四兒驚呆了,大家在背後竟是這麽傳她的?


    她一直都乖巧,從不幹缺德的事情!


    這種誤會可要不得,不不不,蘇四兒手腳並用,外加嘴上解釋:“香姐姐,您肯定聽錯了!”


    “我哪有那個本事,都是趣息草引起的意外。”


    溫柔香第一次見麵就強調,不讓大家叫她“溫師”,說這是在咒她。


    “你覺得我會信你?第一次,騙我說你喜歡心域花園的植物,事後我才醒悟過來,原來你當時在對照這記《藥植大全》,在我的課堂做別的技師的課業,你這是在挑釁我?還說你膽子不夠大?”


    溫柔香突然變了一副麵孔,那惡狠狠的語氣,那憤怒的眼睛,那紅到極致妖豔的嘴巴,就像傳說中吃人的夜獸,氣急敗壞的朝著蘇四兒咬來。


    “你這個騙子,我要讓你體驗心域花園的秘密!”


    才蘇醒沒多久的蘇四兒瞬間被投放到了心域花園,有些害怕……上次那些美麗的、富有生氣花兒不見了。


    她看到的是一副荒涼的、破敗的景象,有的沒了花瓣,有的沒了葉子,有的整個根都裸露在外,有的尖刺變成了一把把匕首。


    蘇四兒每走一步,它們就跟進一大步,不斷地發出獰笑的聲音,一步一步,蘇四兒被包圍了,她發現自己成了花瓣的一部分,成了葉子的一部分,成了根的一部分,成了匕首的一部分。


    她漸漸不記得自己是誰?


    她是誰?


    ……


    “四兒,四兒,你快醒醒?許師發火了。”蘇四兒睜開眼睛,望著旁邊搖晃她的衣衣,不解地問:“我怎麽在戰技房呢?”


    王衣衣幹巴巴地說:“今天許師教我們醉生夢死戰技。”


    “你確定?”


    什麽醉生夢死,明明她在丹技課上和李師雙雙昏迷,然後許師趕來收拾殘局,被香姐姐發覺她騙人的事,氣憤之下投到心域花園成了花肥。


    完了,她現在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當然,許師說這套醉生夢死戰技搭配靈力,就可以讓人陷入到她最害怕的事情裏。你跟第一次一樣,就被點中做示範了。”王衣衣頗為認真地說道。


    楊虎子也在旁邊接腔:“這下我信了,這套醉生夢死戰技確實能讓人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她先前在丹技課和心技課的經曆竟然是一套戰技配合靈力導致的?


    這真的很難讓人接受啊!


    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的魏不語,這時也出聲了,他出了個主意:“大眼,你可以掐一掐自己的臉,感覺一下!”


    蘇四兒第一反應這個可以!然後她快速伸手,摸上了魏不語的臉,一把掐上去。


    這小臉,意外的滑溜,手感不錯!


    “啊!蘇大眼,你有病啊!”細品這一聲抑揚頓挫的“啊”,可以確認隻有經曆了很真實的痛感,才能發出的一聲豬叫。


    她信了!


    “既然蘇四兒已經恢複正常,接下來我們進入對戰室練習。因為你們還處在醒福階段,沒有激發靈力。所以這次練習完成之後,我們暫時不跟別的技師手下的同期挑戰。”


    真是不公平,她都在夢境裏受苦了,別人竟然逃過一劫?


    “但是,對戰房今天的時間流速全部調到一致。熟練度最差的人將接受懲罰。”


    能看到有人在許三成的懲罰下尖叫,好像也可以安慰她獨自承受的苦悶,蘇四兒帶著這樣的想法進入了對戰房。


    \/


    等到蘇四兒從對戰房出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竟然不是第一個。


    不對,這個不是看誰第一個出來,而是等許三成點名,他點到誰,誰就要接受懲罰。


    “蘇四兒、王衣衣、楊虎子、錢串子,你們四個熟練度最低,今天就由你們來接受懲罰。”此時,蘇四兒覺得許三成發出的簡直就是夜獸惡煞的聲音。


    一轉眼,他們四個被投入到一個一座小山前,那裏有一個圓球,他們需要齊心協力把圓球從山腳推到山頂。


    蘇四兒一邊推球,一邊在想,這個懲罰怎麽來的啊。


    按道理,不應該出現在東方啊。


    她正疑惑間,就被圓球壓住了。


    王衣衣趕緊催促著楊虎子和錢串子用力,推走圓球,把她扯出來。


    楊虎子和錢串子為了救人,隻好選擇比較省力的那種,直接往山下推的方式,然後他們推了好久的圓球就這麽眼睜睜地回到了山腳。


    大家齊齊歎了口氣:今天真倒黴!


    再一次,到了山腰,被壓住的人輪到了王衣衣,同樣的方式再來了一遍,又變成了楊虎子,然後是錢串子。


    已經累得想把自己挖坑埋了的蘇四兒突然靈機一動,朝著天空大喊:“許師,你為何如此折磨我們啊。”


    天空靜靜地看著她,並未回應。


    不可能猜錯,隻有許三成才會玩這種把戲。


    於是,她又喊了一遍:“許師,您上人有雅量,請明示啊。”


    “仔細看天空!”


    蘇四兒覺得自己賭對了,她招呼老鄉團一起抬頭看向天空。


    “我聽說醒福潭偶爾會有一位傳福官出現,專門抓遲到的人,他下手特別狠,沒準你能如願!”


    一張畫麵和聲音循環反複了三遍!


    居然有“監控”,她真的錯了!


    “蘇四兒、王衣衣、楊虎子、錢串子四名準福徒,忽悠同期王嶽山故意遲到醒福潭引起極大誤會,已觸犯門規,你們須在小湯山內完成推圓球上山一百次才可放出。希望其他準福徒尊重門規,引以為戒,如有違反,絕不姑息!”


    完了,這會她真的帶著老鄉團名揚福門了!


    王嶽山,你這個憨憨衰人!


    \/


    “王老夫人,晚輩過來拜訪,隻是為了說一件事情!”許三成見王老夫人戒備的眼神,心裏有點氣憤,都說了讓麵團自己上門,顯得對王家的重視。


    誰知道這個芝麻餡推脫說,他作為當時在場的人去王家,更有誠意,傳福堂堂主去了,未免讓人覺得以勢壓人。


    王老夫人麵無表情,看著堂上的年輕人,她的兒子若是還在,應該也是這種意氣風發、威風八麵的樣子。


    “老夫人,我已經按照福門門規對忽悠王嶽山的人進行了懲罰,您看下!”


    許三成拿出了蘇四兒等人推球的錄畫。


    王老夫人,看了兩眼。其實,她對於自己上福門自找不快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小孩子難免有些小摩擦,奈何身似浮漂,無法自主。


    “既然是福門內部已經處罰,我自然無意見。”


    “您沒什麽意見,那對於王嶽山,福門按理,也是要處罰的。”許三成站進了王家的大門,待得越久越變得小心翼翼,他想起了曾經並肩的人,曾經說笑的人,他們也曾站在現在的地方。


    “許三成,嶽山進了福門就歸福門教導!我之前那是氣昏了頭,你不要與我這個老婆子計較。”


    許三成連連點頭:“王老夫人是值得晚輩尊敬的人,愛孫之心與我家老爺子一般,我非常理解。那沒什麽事,我就告辭了?”


    “等一下!我希望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教導好王嶽山,就當看在他祖父他們的份上。”王夫人說著,臉上就滾下了淚。她趕忙擦幹,不敢讓人瞧見。


    許三成一直低著頭,沒瞧見王老夫人的動作。


    大堂裏響起他應承的話:“我,必當盡心竭力。”


    \/


    鍾家,某處。


    房間裏堆滿了美衣華服,各色釵環,女子飾品,還有胭脂水粉。


    鍾無鹽坐在梳妝鏡前,拿起一件黑霧般的長裙在身上比劃,沒兩下又扔了,換成了紅色。


    “東籬,你說千秋是不是最喜歡我穿紅衣啊!可惜我都幾百歲的人了,平日裏又是尊者之身,管著風雲穀四大堂之一的積福堂。穿紅色顯得不穩重,又得被家族那些快入土的老爺子教訓。”


    喚東籬的女子,撿起扔在地上的黑霧裙,她擦擦自己額頭的汗,已經兩個時辰了,小姐若是換裝就代表她十分不高興,這讓她怎麽說呢?


    剛剛李尊者才離開,守了她半個時辰。


    結果人走了,小姐才醒。


    一臉陰沉地盯人,半點不見擔心,倒像是要準備殺人,沒醒才好。


    “小姐,我不知道!您這些裝扮都是世俗最時興的,之前李尊者應該誇你了吧!”


    鍾無鹽一下子摔了梳妝鏡前麵的東西,整個人撐在鏡子前,哀哀哭了起來。


    “張禮來說的,我臉上的玫瑰一股子頹敗的味兒。多少年了,李千秋總是找借口,他就是嫌棄我的臉!”


    哭起來代表心情非常糟糕,東籬暗歎今日沒卜卦一場,輪到自己值守。


    “小姐,李尊者親自送了你回來,還守了你半個時辰,對你多好啊!”她作為侍從,確實沒感受到李千秋的愛意,奈何小姐自己一往情深,把自己給感動了幾百年,她勸不住又打不過,隻能看著了。


    “你少騙我,他就是看我掌管積福堂有用,這才肯搭理我。他也不想想我這張臉是因為誰才成了現在的樣子,狼心狗肺,大騙子!”


    唉,開始發瘋了,幸虧是世俗來的物件,不值錢!


    東籬靜悄悄地退出了房間,站到了門外,隨手一個隔音罩。


    “馬上,給我派人悄悄再去問問魏家的下人,十幾年前的傳言是不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大小姐你從來也不信啊!


    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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