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明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誇讚,竟然引得霍道光情緒一番波動。


    他不著痕跡地將此人仔細打量一番。既然現在人已經帶了回來,暫時恐怕用不到他了。此人如今的境界竟還未衝破窺門境,被外派十幾年竟耽誤了他,也該是時候安一安他的心了。


    “霍道光,遠山府畢竟不是修行之地,你一心任務,不曾他顧,更不曾懷恨在心,十幾年的修行時間都被耽誤,福門有負於你,本尊特許你入探靈池修行一個月,再入百寶塔九層之下挑選一門適合你的技法,希望對你有所助益。現在我和其他尊者還有要事商議,你先下去吧!”


    “憑什麽他能入探靈池修行一個月?一個任務做了十幾年,都沒結束,最後帶回個厄泉女?”鍾無鹽正愁找不到嘴人的地方,剛才被張禮來氣到心口疼,又被萬無憂威脅,到現在人緩過來了。


    她不管是誰,先懟上一通。


    正準備道謝領命的霍道光剛要開口就被打斷了,如果有了這份獎勵,他的境界就可以追上來去了。如果沒有也沒有關係,隻要回來,一切都還有希望。聽了鍾無鹽這一番話,知道她就是借題發揮,他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動。


    劉清明淡淡瞥了她一眼:“霍道光已入斬福司,等他突破到小道體,境界從入門境後期提升到出塵境,就可以來斬福司當差。十幾年前的事情,與他何幹,他主動請纓去了遠山府,修行資源都中斷了,他也無怨無悔,本就是福門對不住他。此等忠心之人,你說他憑什麽?”


    “而且,他之前本就選定入斬福司,現在不過是撥亂反正。況且,他吃的是斬福司每年推薦優秀人才的例,鍾無鹽,請問你有什麽意見?”說到最後,劉清明突然靈氣外放,衝著鍾無鹽的站位而去。


    這氣息,是大靈體?劉清明竟然已經修到了大靈體?


    似乎上回平都的暗信曾隱晦提及他將是下一任的聖使令,叫他們小心行事……來不及細想,一旁的李千秋看鍾無鹽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抵衝來自劉清明的靈壓,兩腳之間基本快拉成直線,他再不出手的話,鍾無鹽就要被掀翻在地了,而且堂上的另外兩個討厭鬼竟抱臂微笑,頗有點虎視眈眈的意味。


    劉清明再一次釋放靈力,卻鎖定了兩人,臉上一如既往地平和:“鍾無鹽,請問你還有什麽意見?”


    還有閑心,朝霍道光擺手,示意他趕緊離開。霍道光接到訊號,立馬開溜,盡量讓自己一步一步走得穩定,心湖的澎湃卻是壓都壓不住。隻是,他還得去福錄寺一趟,安頓好他的徒弟招風耳,這回就帶了這一個,還是因為任務對象李清芙的關係。


    當然他和招風耳也處出了感情。


    鍾無鹽死死咬住牙關,隻一個小境界,差距就這麽大了嗎?


    顯然,她也知道劉清明現在什麽實力,原以為大家都在虛神境中後期,她自信憑借自己的技法還能與劉清明戰成平手,沒想到現在她和李千秋兩人才堪堪抵抗住這波靈力,她更是氣息不穩,臉色爆紅,脖子上的青筋猙獰,勉力支撐才沒讓自己離地半指的頭栽下去。


    劉清明跨越境界的事實讓她沉浸在一股不甘心的情緒之中,以至於根本沒聽清劉清明的問話。


    “臉上這盛放的玫瑰,怎麽看著有股頹敗的味兒?你說是不是,李聖侍?”張禮來覺得這場對決,他要參與一下。


    “鍾聖使,她並無意見。可能是最近修行出了岔子,導致心緒不穩,時常不分場合。”李千秋見鍾無鹽毫無反應,猜到她必然無法相信劉清明已然躍升境界,就連他自己也大吃了一驚。


    劉清明一時暴露實力對他們來說不是個好的信號,看來有些事情需要再好好布置一番。


    不就是個虛神境!張禮來沒好氣地看了李千秋一眼,這個家夥不搭理他,反而開始認慫,未免跳出得太快了,太識相了,打斷了一場好戲。不然他就能看一場假仁義大戰老妖婆的戲碼,都是聖使,境界上又有一定差距,打起來一定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特別適合他帶著心愛的小翠一起看。


    “既然鍾聖使身體抱恙,依我看積福堂的事務還是交由其他人代管,不知你們意下如何?”一直安靜的萬無憂也不甘示弱,粗曠地麵孔中藏著一顆細膩的心,明白了劉清明的想法,立即站了出來,這麽好的機會不能錯過了。


    鍾無鹽到現在還沒清醒,眼見是個不頂用的,李千秋還在全力抵抗劉清明的靈壓,沒想到萬無憂突然跳了出來,矛頭指向積福堂的權力,還是因為自己剛才的話,有漏洞。那劉清明搞這一出暴露戲碼,也是為了積福堂?不行,不能鬆口!


    他不得不分神應對萬無憂:“鍾聖使隻是暫時在人多的時候有些不舒服,積福堂平日裏有各處的堂主負責,又有我幫著照管,不必勞煩無憂兄費心。”


    積福堂,你們這些人想都別想!


    劉清明仿佛一時興起,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有多能耐,旁的在他眼裏並不重要,可能鍾無鹽此刻臉色的痛苦之色還不夠令他滿意,他輕輕地動了下眉毛,那本就陡峭的劍眉愈發筆直,似乎在一瞬間就要劈了那死不求饒的、沉默著的山。


    張禮來看劉清明仍不停手,這會兒大概也明白了什麽意思,於是朝著劉清明走了過去。


    在李千秋以為他要幫著劉清明對付自己,又暗暗默默使出了三成功力,加上剛才的五成靈力,他的額頭也起了一層細密的汗,隻是一出來就被他運用靈力清走了。


    哪知張禮來並不如他猜測那般加入對戰,而是轉過身來,直接走到了他的麵前。


    一旁的郭東老早已在劉清明動作之前就轉移了李清芙,這會兒裝在研究李清芙的厄泉,實際上兩隻耳朵都豎了起來。


    張禮來笑了,瞧了瞧李千秋的臉,這汗都出來了又悄悄抹掉了。那一笑跟那種似小孩般要惡作劇前的笑十分的相似,隻見他伸出手掌繞到了李千秋背後,做出了支撐的動作,實際上就稍微用了點靈力,成功刺激到李千秋在心裏問候了他十八代祖宗一遍。


    “你說你,幹一件事都費勁,為什麽還要逞強攬住兩件事。不讓我們幫忙,恐怕你的精力不夠呀!”張禮來的力道又重了兩分。


    “就拿享福堂說吧,奇珍樓就夠你煩的了,你自己先前也說有些拿不住,我們都挺擔心你吃不消的,我也讚同假仁義,不,劉聖使的意思,奇珍樓不能再放任了。這樣看,一個人管兩處,你的任務就很重了,我們出於好心,還想著替你分擔呢,結果你又拒絕。這不就是典型的自打嘴巴,先前你說鍾無鹽最近修為不穩,人多的地方喜歡發瘋,我們一說幫忙,你就說你自己來。你到底要怎樣?”


    張禮來說完話,又收了力道,讓李千秋喘了口氣,再重重地把一隻手砸在人家肩膀上。


    “我都懷疑你故意汙名鍾聖使,想要插手人家的積福堂了。不過呢,我想了下,也特別理解,你早就和她同進同出的,也無所謂插手不插手這回事。你一貫的看我們不順眼,估計是防著我和老匹夫吧!不過啊,你放心,我們不管你享福堂、積福堂的爛事。”


    張禮來又收回放在李千秋肩膀上的手,轉而走到了萬無憂邊上:“是吧,老匹夫!”


    “死老頭這話沒錯,我老萬確實沒插手其他堂的心思,但看你們應付地這麽艱難,要不,清明兄,你來?”萬無憂十分配合張禮來,也看懂了劉清明的神來之筆,不管他想幹什麽,他怎麽樣都樂意看到,也樂意送一個順水人情。他倒也不是真有接管積福堂的想法,不過是看不慣鍾家把積福堂當成自己的,那般吃拿卡要的做派罷了。


    萬無憂身上背著成都於天,這回幫腔隻是習慣性想要考慮更多,做得更多而已。


    隨著萬無憂的話落,李千秋這才明白劉清明為什麽不說話,用境界死死壓製鍾無鹽,用修為提升破她的心房。說起來,當年鍾無鹽的未婚夫其實就是劉清明,隻是那時候劉清明的個人實力不如她,她那個時候嘴巴就不饒人。


    所以現在劉清明實力在她之上,她就受不住了,都是積年的老仇怨。


    罷了,他若不開口,今天怕是出不了斬福司。


    “劉聖使沒意見的話,我當然同意由他代管積福堂。”李千秋頗為無奈,最終低了頭。區區一個風雲穀的積福堂算什麽,先讓與他們。待到將來,整個福門都是他們的。


    劉清明露出了這麽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我倒是沒關係,就怕鍾聖使不同意。李聖侍你確定就這麽撇開她,合適嗎?”手卻收回了一半放在李千秋身上的靈力。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李千秋也回了一個恨不得衝過去把人打死的笑:“按福門規矩,各穀遇緊急事可共同商議,並投票決定,我們現在四票對一票,鍾無鹽醒了之後,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就是按規矩辦事,站大家一邊。”他話音剛落,身上的靈壓就沒了。


    旁邊陷在心緒裏的鍾無鹽就沒這麽好運了。劉清明又加了剛收回的力道,她最終抵抗不住,倒地昏迷了。


    李千秋看著地上的女人,有些恨其不爭,關鍵時刻拖了後腿,卻也毫無猶豫走過去,抱起她,對著其餘三人維持了一種表麵的和睦:“事既已定,我就先帶鍾聖使回去了。”


    然後快步走出了房間。


    劉清明的嘴角綴著淺笑:“鍾聖使就勞煩李兄好好安慰了,我知道,她一向最聽你的!”


    張禮來看著李千秋抱起鍾無鹽,怎麽看怎麽別扭。他麵容古怪,看看萬無憂,又看看李千秋的背影,直到確認李千秋在院子裏消失,這才開口:“他們兩個這世俗情情愛愛的抱法,怎麽感覺有奸情,我記得當初受傷的時候,老匹夫,你可是把我扛回來的。”


    萬無憂聞言,想象了一下自己學李千秋的橫抱,心裏惡寒:“你惡不惡心,沒事觀察這些東西。”


    “橫抱沒有問題,鍾無鹽可是個女人,若是就這麽扛了出去,大家不得更加想法多。”劉清明略帶悵然地說。


    張禮來馬上接上了話,眼睛裏充滿了八卦:“嘿嘿,你這是在懷念什麽?我記得,平都有一夜的雨下得特別大,你被鍾無鹽約了出去……最後失魂落魄地回來!”


    “閉嘴!”


    劉清明略帶警告地看了張禮來一眼:死老頭,愛八卦,一把老紀了還這麽不著調。


    “我暫管積福堂,也是為了你在傳福堂的整頓順利推進著想。你不感激就算了,還在這裏看我笑話。你覺得我的笑話有這麽好看?”劉清明沒好氣地說。


    張禮來自然看出他麵皮下的假意,頓時揭了去:“假仁義啊假仁義,我就沒叫錯你!你也不想想,你用實力逼昏鍾無鹽之前,是我先亂了她的心境。你才臨時找了機會暴露實力,用她對你的心結反製與她。鍾無鹽這個老妖婆這輩子活得可悲,未婚夫不念舊情趁她病奪她的權,老情人就把她當成一杆槍來使,你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好了!劉聖使,我不管你來風雲穀帶著什麽任務,也從不管你一日日幹什麽,並不代表你的小動作無人知曉。別怪我沒提醒你,李千秋今日認慫並不是怕了你,隻是我和死老頭在旁邊,他才顧忌暫時讓出了積福堂。李家掌控風雲穀多年,還有很多埋在地下的事情,我們根本不知道。我隻希望你處置的時候萬萬謹慎,不要危及整個風雲穀。”


    萬無憂見張禮來這個死老頭說半天也不說正事,隻好自己出來給個態度。


    劉清明現在的境界,李千秋打不過,不代表他萬無憂會輸。


    都是幾百年的閱曆,劉清明自然懂了萬無憂的意思:“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福門,萬聖侍盡管放心。隻是,若有緊急情況,還請無憂兄援手。”


    萬無憂點了點頭:“那我們也告辭了!”


    “慢著!這個厄泉女怎麽處置?”張禮來突然指著李清芙問道。


    “她目前還是昏迷狀態,我打算把她送入‘弱水青泥’,那裏適合帶厄氣的人修養,可以放心讓她醒過來。由郭東老和沈二難暫住在外圍照料,觀察她的情況。等有進展,我自會告知。”


    劉清明也沒藏著掖著,直接告知了打算,剛才萬無憂的擔心不無道理,趁著這次機會,確實要做些準備了。


    “此女子既然是十幾年前找回的,對於州府裏藏著的勢力肯定很重要。人可要好好藏著,可別翻了船。”


    “走吧,死老頭,劉聖使還能看不住人。”萬無憂扯著張禮來走了。


    郭東老聽到自己要去“弱水青泥”,忍不住嘴角抽搐,對著劉清明抱怨:“去哪裏都行,但我不想和沈二難一起!”


    “巧了,我也不願意和你這個小矮子一起。”


    完美錯過一場文靜大戲的沈二難提著兩個靈豬蹄走了進來。“和他一起,幹什麽都不行!”


    真新鮮,當他願意呀!


    “這是任務,別逼我動用武力,影子!”劉清明也不喜歡這兩人在一起,太吵了。隻是,誰讓他用得順手,兩人正好技法對口,平日裏也是深居簡出,不怎麽打眼。


    若是不願意,對待他們兩個基本不用自己費腦子,打服即可。


    “在!”影子突然出現。


    “密切監視李千秋和鍾無鹽,以及他們背後的鍾家和李家,先前在奇珍樓的眼線不要動,再增加些人混進去打探打探。對了,再找兩個人,假扮成他們兩個老頭,走出斬福司,把他們去成都於天的消息透露出去,立刻去辦。”


    “是!”


    等影子消失之後,劉清明這才重新看向兩人,示意他們近前些,把李清芙用靈力移動過來,在外層施了防偷窺術法。除非比他境界更高,不然誰都破不了這層防禦。


    接著,劉清明掏出了一個瓷盆,瓷身刻有一隻振翅欲飛的青鳥,內裏盛滿了青色的泥。郭東老和沈二難以前隻聽說過,現在見了這瓷盆,麵露驚奇之色,這麽個不起眼的小盆,竟是弱水青泥。


    好稀奇,好出人意料,兩人對視一眼,雙雙翻了個白眼。


    隻見劉清明掏出自己的福牌往盆身一貼。突然,盆身開始變大,直到長兩米高才停止,中間的青鳥也更大,更立體了,懸空的劉清明貼近了鳥身,用手轉動鳥嘴,青鳥的腹部開始裂開,最終成了分開的一道門。


    “你們隨我進去吧。”


    無法拒絕的郭東老和沈二難緊跟著劉清明進去了。


    大約半個時辰後,劉清明隻身出現,他扯了扯青鳥的爪子,門關閉後又消失。他這才轉動鳥嘴,不多時,變大的瓷盆又恢複到原先大小。


    將瓷盆抱在懷裏,劉清明朝著自己的寢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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