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十章:飯局引亂局


    “十日之內連破兩階?”


    手裏攥著一顆青苗,如農夫的宋家老祖茫然失神,不知不覺間手指用力,青苗被捏成不成形狀的一團,含著微粒的汁水從指縫中流出,如青色的血。


    身後,宋公明背領濕透,額頭有顆顆汗珠滴落,神情緊張卻不敢打擾老祖的喟歎,隻能低頭不語。


    良久,老祖從失神中清醒,望著手裏原準備栽種的青苗,苦笑道:“難道說,這世不光有天才,還有人能夠聲而知之不成?”


    宋公明猶豫著,低聲試探道:“會不會,鑲工看錯?”


    “荒謬!鑲工那孩子再如何不堪,總不至於在此等事犯錯。”


    老祖將青苗放入挖好的土坑,接著之前的動作,一絲不苟的培土,仿佛那顆青苗依然完好一般。宋公明望著老祖慢吞吞地動作,麵帶焦急說道:“老祖,鑲工現在在唐青身邊,怕是。。。”


    老祖沒有理會他,將一切忙完後,直起腰舒口氣,歎道:“破而後立,易,又有幾人能做到。或許,這正是他的機緣。”


    半轉身形,老祖淡淡的目光掃過宋公明,說道:“你擔心什麽?”


    宋公明微怔,說道:“稍後恐怕風雲際會,鑲工此時在唐青身邊,會不會。。。”


    麵對老祖淡漠甚至冷漠的目光,宋公明沒有把話說完。他知道老祖明白自己的顧慮,隻是不理解老祖為何如此平靜。


    “從商者,當四方交,八麵玲瓏,不可輕易站隊。”


    老者平淡的語氣說道:“當年傳你家主之位時,我教給你的這些話,可還記得?”


    宋公明躬身道:“不敢稍望!”


    老祖點頭,說道:“我知道你一直持之甚緊,不過你似乎忘記了另外一句。”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眼中厲芒忽起,老祖挺直腰身,一股蓬勃之勢油然而起。以冷漠到讓人心顫的目光掃過宋公明,老祖舌綻春雷,喝道:“老夫以宋家第十七任家主、現存族長之名,傳令如下!”


    宋公明先是一愣,隨即麵色大變,惶恐跪倒在地,顫聲道:“宋氏族人宋公明,宋家第十八任家主,謹尊族長令。”


    沒有理會宋公明的震撼,老祖背手而立,抬頭望著天的浮雲,一字一句冷聲道:“第一,切斷與官家族的一切往來。曾有的合作中,如有於帝國有損者,整理歸檔,參與者拘禁以待後用。”


    “第二,發動陰山、青嶺兩郡所有力量,全力收集絕情堡、鬼靈宗殘餘修士的下落,盡速報知帝國。如有可能,直接報與蝠王知曉。”


    “第三,傳訊所有直係族人,就近掌握所有可掌握的官一族族人下落。但有異動,全力配合帝國供奉將其擒獲,但要注意分寸,以能不直接動手為佳。”


    “第四,傳令內堂,所有力量暫歸鑲工調遣。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護得炎龍候安全。告訴鑲工,此舉為表立場而為,切記不要存著保留的念頭。哪怕內堂死絕,也在所不惜!”


    “老祖!”


    聽著這一條條注定引起風雲變色的指令,宋公明身體劇烈顫抖,汗水如小溪般滾落。在聽到內堂死絕四字時,他再也遏製不住心中的震撼,強自出聲抗辯道:“內堂之事,尚請老祖斟酌一二。炎龍候雖然。。。”


    “住口!”


    老祖一聲厲喝,打斷了宋公明的話,冷厲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其靈魂。宋公明身體抖如篩糠,卻強撐著說道:“祖訓有雲,非到滅族之禍,內堂不可動。請老祖三思!”


    “滅族之禍?”


    老祖冷笑,搖頭道:“當年老夫就知道,你之才,守成有餘,拓取之心不足,無大事時,當為家主是良選。”


    “難道你認為,眼下不是麵臨滅族之禍嗎?”


    宋公明顫聲道:“弟子。。。弟子不明白老祖所指。”


    老祖望著苦苦支撐的宋公明,心頭失望卻又為之一軟,放緩語氣說道:“四家六宗,向來為龍氏所嫉。如今鬼靈宗已滅,下一個自然是官,這你可明白?”


    宋公明回答道:“弟子明白,可這與我宋家何幹。雖然以往有些聯絡,可那畢竟牽涉不深,當不至於如此。”


    老祖冷笑,又問道:“唐青剛剛破階進入結丹後期,短短數日間就再次進階。以你所想,原因有哪些可能?”


    必是丹藥之效。”


    “荒謬!”


    老祖嘿嘿連聲,最終化為一聲歎息,說道:“破階之難如登天,你又怎會不知?進階後期不過數日,根基都尚未穩固就再次破階進入大圓滿,何種丹藥有此特效?”


    不再看宋公明,老祖喟然道:“唐青縱然是真仙轉世,也絕無可能如此神速。能產生這種神跡者,普天之下,隻有一種可能。”


    “天池之水!而且是大量的天池之水!”


    “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唐青已經得到紫陽親睞,而且是極度青睞!沒有紫陽的允許,唐青如何能得到大量天池水!”


    聲聲如重錘敲擊在宋公明心頭,震得他直欲頭暈眼花。天池水對帝國意味著什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以宋家的能量,想讓族人得到一次沐浴的機會,也需要通過精英會真刀真槍的拚出來。如果老祖所料為真,唐青連比賽都沒打完就得到天池沐浴的機會,紫陽真人的態度不問可知。


    “獅王必隕,蝠王孤掌難鳴,老夫雖然不明白具體情由,然而紫陽真人如此不吸血本,肯定有其用意。最大的可能,就是唐青此行有險,將他的修為拔高一籌,終能起些作用。”


    老祖微微眯著眼,兩道有如針似劍的厲芒閃動,冷然說道:“我宋家與別的勢力相比,有一個最大的優勢,隻有我們知道唐青帶回來什麽!”


    “聯盟之議已經板釘釘,如果不將帝國內部安定,紫陽真人又如何放心得下?原本,帝國之所以維持現在的局麵,一方麵是龍氏受到多方製肘,其實力也不足以力壓狂瀾,自然需要謹慎行事。”


    “現在不同了,唐青帶回來的不光是一條進退自如的通道,更有兩大中期化神,甚至可能是三名!”


    “最最重要的是,這幾人,是絕不可能與其它勢力合作,一定會為龍氏所用之人!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聽著老祖的逐條分析,抽絲剝繭般將一個可怕到極致的真相展現在麵前。宋公明已經說不出話,他身為一家之主,怎麽會不明白基本的大局。龍氏如今有現成的力量可用,又趕獅王隕落之恨,數千年羈絆之苦,這個時候不動手,紫陽也枉稱帝國雄主了。


    “這是一次清理,一次徹底的清算!此時不做決斷,難道不是滅族之禍?剛好趕精英大會,看似時機不當,實則恰到好處。無論哪個宗門,此時都是人員最為集中之時,最利一網打盡。”


    “鬼靈宗一朝覆滅,以蝠王一人之力,怎麽可能完成?紫陽明明身在天都,難道你還不明白是何人出手!”


    “兩三人即可滅一宗,這樣的力量,官家族拿什麽對抗?我宋家如果再不表明態度,又如何自處?難道你認為,龍氏會對宋家心慈手軟不成?”


    聲聲如雷,更似刀斧砍剁在宋公明的心頭。此時的他,無比慶幸於之前的所為,不經意之間,由一次可發展成仇怨的誤會,宋家提前與唐青搭了勾。雖然可能蒙受巨大損失,但是與滅族相比,實在是太幸運了。


    仿佛猜到宋公明想什麽,老祖放緩了語氣,說道:“這其中,最最關鍵的人物就是唐青。老夫不他那點實力,別說他進兩階,就算進三階四階,又能如何。”


    “說到底,是因為他的身份!”


    “動用內堂,是表明態度。不光是對唐青表明,更是對龍氏,對紫陽表明宋氏的立場。內堂之力,在我宋家看來無比重要,然而以紫陽真人的境界,又怎麽會拿他們當回事。有利而無威脅,這才是存身之道。”


    說到此處,老祖歎了口氣,最後說道:“實際,老夫估計此舉純屬多餘。唐青既然敢露麵,肯定有把握與後手。無論是紫陽還是那兩位前輩,都不可能任由他在這個時候身涉險地。出動內堂看似危險,實際極有可能是走走樣子,不會讓他們白白隕命的。”


    宋公明再也不敢就內堂之事提出疑議,認真思索後,開口道:“老祖字字珠璣,隻是,弟子尚有一事不明,還請老祖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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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事?”老祖淡淡道。


    “為何他們一定會對唐青出手呢?此舉無異於叛國。如果官能夠隱忍,帝國沒有鐵證的情況下,未必會動手。況且,誰都明白這更像是陷阱,以官金虹的城府,又怎麽會主動跳入?”


    老祖嗬嗬一笑,灑然道:“原因有很多,主要有三。其一,他們不知道兩位前輩的存在;其二,官金虹固然狡詐多變,卻無法遏製其野心,更無法忍受被逐步打壓折磨的滋味;其三,就是一個字:貪!”


    “神器!哪怕隻有一絲可能,也足以蒙蔽太多人的眼睛。唐青越是受到重視,那些人下手就越難。在他們眼中,時不我待啊!”


    說道此處,老祖不住冷笑,不屑道:“世人都說商人重利,他們又哪裏知道,真正的商人需要具備的,不是重,而是輕!”


    “重利而為利蒙心,貪欲而不為欲遮眼。隻要謹記這句話,宋氏一族,可存萬古!”


    通俗的道理從老祖口中說出,竟有一股睥睨之意。望著恭謹受教的宋公明,老祖慨然道:“去!如我所料不錯,此次不光是鑲工的機緣,也是我宋家的機緣!”


    宋工明領令而去,身後,老祖的眼中露出思索,喃喃自語道:“活著,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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