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來似是話裏帶了點刺,眾人不由得略微皺眉,哪知翁樓半點不介懷,故作正經道:“是呀,雖說雛鳳清於老鳳聲,江山代有才人出,可炒完你,總歸是要公平些,再將我翻炒翻炒,叫喜新厭舊的觀眾將就將就。”顧雲開拿他沒辦法,隻得歎了口氣道:“說什麽雛鳳清於老鳳聲,我這嗓子,別說雛鳳了,老鳳都算不上號,至多是隻唐老鴨。”翁樓奇道:“糖老鴨是何物?”顧雲開:…………很快顧雲開就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還沒有唐老鴨有錢,這話實在說得誇大了。兩人簡單敘完舊,縱然是傻子也看得出來翁樓此番出來是賣給顧雲開的麵子,一時間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隻是覺得顧雲開這人又神秘莫測了不少,不過想想他背後站著簡默,忽又釋然,大神的朋友都是大神,這道理在娛樂圈裏頭也是通用的。林雅跟翁樓的深情厚誼非要論起來,勝過顧雲開不少,她抹了抹淚,好不容易把情緒克製住了,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抓住了翁樓的胳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眉目一下子柔了下去,又顯露出點溫柔慈愛來:“你好像瘦了些,怎麽這麽多年了,都不來找我?鶴卿他……”場景看起來倒不像是同齡人,反倒如同長晚輩的關懷訓誡。翁樓輕輕歎了口氣,撫著林雅的手背,幾乎沒花幾分力氣的拍了拍,嘴唇微微動了動,半晌才從喉嚨口裏擠出點聲音來:“我知道。”那三個字仿佛有千鈞重負,乍一脫口出來,就隻落落摔在地上,沉得收都收不住,心房似是也隨著這一聲顫了顫,幾乎叫翁樓眼前一黑。他逃避了那麽多年的事,自覺已經接受了那麽許多年的事,原來還是不敢說出口的,原來這個世界上早就沒了那個人的蹤影。有個膽子大些的男助理忽然問道:“翁先生,您這麽久都沒消息,現在重出是不是打算重新回到圈子裏?您為什麽當初突然退圈?”他約莫是翁樓的粉絲之一,目光裏滿是希望跟憧憬,還帶著點年輕人特有的莽撞跟風風火火。“戲在台上演,人是台下人。”翁樓輕聲笑了笑,還是清清楚楚的回答了對方多餘的好奇心“戲是戲,人是人,台上本分我做到了,台下的閑事也不需要人家多管,我既沒殺人放火,不想人家通緝犯似的盯著我,不過現在的圈子怕是藝人跟角色分不開來了,就因著這件事我才退了,不回圈,這次來隻是想給雲開配個戲,倒沒別的想法。”閑話不必多提,接下來就是迷弟迷妹找海報脫衣服求翁樓給簽名合照的事,合照統一被拒絕了,簽名倒是沒有什麽問題。林雅微微笑著站在翁樓身後,隻覺得這場景像極了翁樓當年發售專輯時的模樣,那會兒翁樓簽名簽得手都快斷了,隊伍還排的老長,鶴卿那會兒也是這麽站在翁樓身後的。林雅一時恍惚,隻覺得鶴卿活像是站在自己身邊,手撫著翁樓的肩膀,衝著自己輕輕笑了笑,不由得失神:鶴卿,我找著阿樓了,你知道嗎?顧雲開被人潮擠了出去,回到原位時,發現就數化妝師擠得最瘋,他幹脆老老實實坐下給自己卸妝,總算將滿麵的油彩都卸完了,然後把手一點點擦幹淨了,這戲總算是完了,晚上還有一出直播,劇組邀了好幾個主演一塊兒,因為是網絡直播,所以並不需要特別集合到現場來,全靠網絡聯係。微博上仍是無波無瀾的,誰也不知道過幾個小時後,就有一枚深水魚雷往海裏頭炸開來。這出戲終於結束了,顧雲開也不由得鬆了口氣,他將自己被頭套折騰得亂糟糟的頭發理了理,一口濁氣呼出,精神一懈,幹脆就坐在太師椅上眯了過去。這也算是演員的一項本事了,在各種讓人意料不當的空隙裏偷摸出功夫休息一會兒,直到朱蒂來將人推醒。拍內景的攝影棚已經重新拆改完了,直播的房間不在這個地,朱蒂拿毛巾給他擦了擦汗,倒了杯水給顧雲開喝,場內已經走得幾乎沒什麽人了,隻剩下翁樓笑盈盈的站在原地,顧雲開擰了擰自己的眉頭,聽他背著手探過身來,清清潤潤的朗聲道:“很累?”“還成。”顧雲開側了側頭,避開了翁樓的打量,平靜道,“隻不過這事兒忽然變得麻煩了些,叫人難免覺得煩惱。更別提晚上還有場硬仗要打,總該多休息多休息,養足精力好應付說不準的變局。”翁樓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似是失笑:“哎呀呀,看來我的驚喜讓你很不滿意。”這當然是句玩笑話了,精明的朱蒂隻把眼睛滴溜溜往他們倆之間轉了轉,輕輕咳嗽一聲,又去搬了張椅子來給翁樓坐下,翁樓道了聲謝,也穩穩當當的坐下,兩人便坐著談天說地。戲服還沒褪,顧雲開近些日來養成習慣,蘭指拈著水袖,不輕不重,蹙著眉頭細細思索了片刻,他這會兒卸了妝,縱然有萬般風情,也蓋不住男兒的硬氣剛毅來,硬生生叫人看出點性別倒錯的差異感。翁樓笑吟吟的看著,忽然想一起一件要緊事,又問道:“對了,直播約莫是個什麽情況?我看得倒不好,自己還真沒親身試過。”直播這種活動是近來才剛熱起來的,翁樓總不見得在網上開什麽直播視頻,他差不多了解已是不錯,久沒入圈,自然不知道是什麽操作。顧雲開細思了片刻,又低頭看了看手表,將朱蒂招手來囑咐了幾句,麻利的起身道:“我去換個衣服,咱們倆一塊兒吃個飯,待會吃飯的時候聊一聊。”翁樓點了點頭,並無不可,本來林雅依依不舍要帶翁樓回家去,可如今鶴卿不在了,他們倆即便自己心知肚明是清清白白的摯友,是幹幹淨淨的舊交,旁人難免會說三道四。更別提翁樓也不想再回去,按照林雅的性子,鶴卿的東西多半沒撤,人已經不在,何必看著受罪。再來,他這次出來,既是為了給顧雲開一個驚喜,也是想叫林雅安心一些,好容易將林雅哄走了,翁樓才留在這裏等著顧雲開。劇組沒提供晚飯,顧雲開跟翁樓直接出去吃了一頓,翁樓也簡單說了說這些天來忙些瑣事,拜訪故交,一下子沒注意到消息,小武生也被他托付給了個老朋友照顧;老朋友就是翁樓自己的私交了,顧雲開沒太在意,他也略提了提晚上大概的流程,翁樓聽得清楚明白,一點就通。兩人剛吃過飯,張子滔的奪命連環催就瘋狂的撥了過來,無奈,隻好結賬起身回返,好在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上直播還要換妝,本來給顧雲開畫戲曲妝的化妝師十分殷勤,邁著小碎步就往翁樓那兒跑,滿麵帶笑,看起來很想在翁樓臉上動動手的模樣。假使換個小心眼或是關係不好的,估計臉色就難看起來了,顧雲開倒不太在意這個,畢竟這會兒隻不過是要上個直播,之前在簡遠的直播裏頭露臉,他都沒有化過妝,是哪個化妝師,或者說是不是最好的化妝師給他上妝,根本無關緊要。除非化妝人的手藝差到能把青衣化成醜角。不過顯然有這樣精明能幹的強人,張子滔是絕不會讓對方在自己的這套班子裏麵幹化妝師這種活的。翁樓離開這樣的生活已經許久,一時不免有些恍惚。而在世界另一頭的簡遠正捧著臉蹲守著帝國的直播頻道,他昨天剛結束一場音樂會,想多跟顧雲開聊聊,可對方似乎在傷神煩惱遲遲未過的殺青戲,也隻好把自己的興奮全部咽下肚,陪著顧雲開細細思索該怎麽表達,思索完的結果就是沒有結果,畢竟隔行如隔山,簡遠愣是看不出顧雲開的身段有個什麽問題。更別提他比粉絲們還厚的濾鏡還掛在眼睛上,未來百年以內估摸著是摘不下來了,不拿個大喇叭把顧雲開吹飛起來已算是客氣,還說什麽找毛病提問題。蹲直播是簡遠的愛好,顧雲開很少會參與這樣的活動,可是一旦劇組官方有什麽需求,他也會竭力配合,難得從視頻通話以外的地方看到顧雲開本人,簡遠還是很珍惜這樣的機會的——畢竟當你的丈夫兼愛豆是一個不愛上綜藝不愛上頭條不愛直播不愛搶熱度的明星時,想避開本人多看看他其他模樣也是挺難的一件事。顧雲開工作的模樣跟日常差別極大,私底下簡遠能見著他許許多多截然不同的麵貌,可工作的時候,顧雲開臉上的笑容永遠是不徐不緩,像是天大的喜事也隻能讓他淡淡笑一笑,叫人發懵的難事也隻能由他蹙一蹙眉,平靜的仿佛永遠勝券在握。好像簡遠花費了近千個日夜所熟悉的那個男人,忽然又蛻變成了最初認識時的模樣。不過縱然是兩個人初見的時候,顧雲開也沒有鏡頭上那麽冷淡。隻不過中途簡默又突然打了電話來,等簡遠結束通話回來的時候,直播已經開始好久了,好在似乎沒錯過什麽,畢竟主演不少,而顧雲開是個壓軸,不少粉絲都好奇能叫顧雲開壓軸的,大軸得是什麽重量級嘉賓,畢竟關老師已經在之前就出現過了,絕不可能是他老人家。等到顧雲開出來的時候,彈幕幾乎都瘋了,他今天的妝化得很淡,眼妝部分卻格外精細,顯得眼神異常靈動,別說其他人了,就連簡遠自己也覺得心髒跳得飛快,砰砰直動,倘若不是坐在椅子上,隻怕兩條腿都要變成風火輪,原地蹦躂起來了。顧雲開今天坐在左邊,右邊很明顯空出來是另一個人的位置,彈幕刷過的幾乎都是在問是不是簡遠上節目了,難道大軸其實是夫妻黨?簡遠沉默的看著直播,默默想道:沒有,我飛不回去。也有對簡遠跟顧雲開行程一清二楚的粉絲在猜測這是不是意外驚喜,畢竟簡遠的音樂會剛結束,如果連夜坐飛機趕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這個猜測剛出來沒多一會兒,幾乎又湧入了大量的cp粉,好在服務器還算堅挺,程序員小哥隨時待命著,稍有不對就調整上限。顧雲開對著滿屏幕的直播也沒說什麽,隻簡潔的跟觀眾互動了幾分鍾,很快就往鏡頭看不見的地方伸出手招了招。鏡頭那邊有人似乎含含糊糊說了什麽,惹得背景裏大笑起來,這次的直播偏向娛樂性的,氣氛並不是十分嚴肅。很快一隻手就搭了進來,落在顧雲開的掌心裏,彈幕瞬間爆炸。“這絕對不是簡先生啊!!!簡先生那小胖手!”“我擦擦擦我看到了什麽!!!遠哥快看你媳婦牽別人的手!!!!”“天啊哈哈哈哈哈哈不敢想象小醋包看到得是什麽德性了,我又驚恐又害怕哈哈哈哈有人去跟小醋包說嗎?”“已私信帝國第一醋包跟愛丈夫狂魔簡小遠。”“天啊顧先生你冷靜點紳士風度不能用在這個時候”“是妹子?不,感覺這隻手好像是男人啊。”“什麽身份啊背後有靠山的空降新人讓顧先生托著不成?”